“烂柯?”

    “《述异记》?”

    听到叶掌柜的话语,学子们果然好奇心大作。

    当即就有人掏出银子,买下了那本书,众学子凑过来,却被那人警惕地挡下,显然不是很想将这本书与其他人共享。

    众学子愤愤然,但也只能自己掏钱买书。

    “找到了!”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细细观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个故事……我明白了!”

    书局后院中,范思辙看到这一幕,当即恍然大悟。

    “原来是拓展业务!”

    范思辙满脸兴奋,压低了声音在范闲身边说道。

    范闲微微一笑,并未出言回应。

    在他的身边,靖王世子李弘成也叫护卫买来一本《述异记》,就这么静静地翻看起来。

    看到烂柯的故事,他不由得啧啧称奇道:“原来烂柯是这么个意思,难怪那四个字意境深远,望去犹如时光荏苒,岁月变迁。”

    范思辙听得大为好奇,连忙道:“什么意思,让我看看。”

    李弘成笑着说道:“这故事说的是古时有位王姓樵夫,一日入深山砍柴,路遇两位仙人弈棋,他在旁驻足观看,棋局结束后,樵夫去拿放在溪边的斧子,结果发现斧柄已经腐朽了。”

    范思辙听得出神,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李弘成继续道:“然后樵夫出了深山,回到故乡,发现故乡也是沧海桑田,那樵夫寻人一问,这才知晓了真相。”

    范思辙连忙道:“什么真相?”

    李弘成感慨道:“他观棋片刻,外界竟已过去了数百年之久!”

    范思辙奇道:“怎会如此?”

    范闲笑道:“因为那樵夫偶入仙界,而仙界一日,人间便是百年。”

    范思辙心驰神往:“还有这种说法,真是有趣……等等,不对啊,既然仙界一日,人间百年,那樵夫只是观棋片刻,人间最多也就几年才对,怎会是数百年?”

    见范思辙抬扛,范闲满头黑线地说道:“我说你有发丝三千,就真的是三千吗?”

    范思辙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讪笑道:“那我得先数一数……”

    范闲白了他一眼,而后轻吟道:“樵客返归路,斧柯烂从风,唯余石桥在,犹自凌丹红。”

    李弘成眼前一亮,拱手道:“范兄诗才惊人,在下佩服。”

    说完,他笑着将手里的《述异记》递给护卫。

    “有趣,有趣,没想到今日前来,竟还有意外之喜。”

    “范兄,你这还有什么类似的故事吗?”

    范闲笑道:“自然是有的,这里还有本《聊斋志异》,世子殿下可带回府中,留作消遣。”

    待送走了靖王世子李弘成,范闲望了眼书局中或是翻书,或是临摹字迹的学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入了后院的议事房。

    范思辙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进门后便兴奋道:“我说哥,你什么时候又写别的书了,怎么也提前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替伱做宣传,打广告啊!”

    范闲瞥了他一眼,摇头道:“这书不是我写的。”

    范思辙撇撇嘴:“行行行,你说不是,那就不是,但你得告诉说,这书是不是只有咱们能卖?”

    范闲笑道:“当然。”

    范思辙这才露出笑容:“那就好,你且候着,我去外面看看这书卖得怎么样,能不能跟咱们的招牌红楼相提并论。”

    说完,范思辙兴冲冲地出了门。

    ……

    ……

    当天晚上,范闲从叶掌柜手中拿到了账本。

    不得不说,在这个娱乐活动极其缺乏的时代,像《述异记》和《聊斋志异》这样的志怪,确实能吸引到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仅是这一天的时间,这两本闲书的销量竟然是红楼的三倍有余!

    毕竟后者还是有一定阅读门槛的,而前者则更像是那些令人津津乐道的民间传说。

    哪怕大字不识的百姓,只要有人帮忙说书,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像《聊斋志异》这样的文学作品,绝非只是志怪那么简单。

    所谓‘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说的就是《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

    但范闲卖这书,并不是为了针砭时弊,而是想要推广书中存在的神仙鬼怪的传说,让这庆国的百姓都对神仙鬼怪有一定的概念。

    所以,范闲故意删去了许多极具文学价值的暗喻,只着重于描写神奇志怪。

    也正因如此,负责管理书籍刊印的监察院八处才能对这本书一路放行。

    当然,《述异记》与《聊斋志异》都只是范闲计划中的开端。

    他真正的王牌,其实是还未放出的另一本章回体长篇神魔——《西游记》!

    不过这本是改编自玄奘取经的故事,其中涉及的佛教,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因此,范闲还需要稍作修改,让故事里的朝代贴近现实,顺便用此书引出佛道两家……以及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庭!

    ……

    ……

    皇宫,御书房。

    庆帝微微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手中临摹的字迹。

    看了一会,他将画卷扔到一旁,瞥着候公公道:“你说,那‘烂柯书局’四个字极其神异,不似凡人所能描绘,这……可是真的?”

    候公公恭敬道:“千真万确,老奴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庆帝皱着眉头瞥向画卷:“可朕看着也就这么回事啊……”

    候公公惭愧道:“老奴笔力浅薄,不及那高人万一,陛下若是有意,可以连夜招小范大人进宫,让他把那匾额带给您看看。”

    庆帝似有所动,但稍加思索,他还是摇了摇头。

    “范闲那书局才刚刚开业,朕这时候下他的匾额,这有些不妥,还是过段时间,你陪朕出宫一趟,朕亲自去看看吧!”

    “是,陛下。”

    候公公恭敬行礼,他之所以这么说话,其实是为了范闲好。

    如果他不这么说的话,以庆帝的性格,说不定真会让范闲把那匾额送来。

    庆帝示意候公公将那临摹的字迹带走,而后又拿起那本《述异记》。

    “故事倒是极为有趣,但写这种志怪,多少有些不务正业了。”

    说着,庆帝摇了摇头,评价道:“不如红楼远矣!”

    候公公在旁边恭敬地候着,只当没有听见。

    但庆帝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候公公,你说这范家到底在想什么,范闲自己抛头露面地开书局,范建也两次给朕递上折子,说是要请辞还乡……”

    候公公心里一紧,恭敬道:“这……许是厌倦了官场倾轧。”

    庆帝摇了摇头,淡淡道:“若范家真有退出朝堂,与世无争的打算,那范闲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退掉与婉儿的婚事,但朕可没看出他有这个意思。”

    候公公连忙道:“老奴愚钝,实在想不通两位范大人为何如此。”

    庆帝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不久后,他忽然又开口道:“北齐使团到哪了?”

    候公公恭敬道:“已进入我庆国边境,估计再过半月,就能进京。”

    庆帝颔了颔首,淡淡道:“这几日林相数次力荐范闲担当大任,正好牛栏街刺杀,他是当事人,就让他去鸿胪寺,当个接待副使吧!”

    候公公恭敬拱手,缓缓退出御书房。

    ……

    ……

    又过了一日,范闲再次驾车来到监察院。

    此时院中的官员都已经认识了这位范提司。

    一路上遇到的各处官员,基本都会向范闲行礼问好。

    范闲面带微笑,一一应对,而后在王启年的带领下见到了陈萍萍。

    屏退众人后,范闲迫不及待地问道:“放消息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萍萍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很着急吗?”

    范闲想了想,摇头道:“倒是不急,我这边的动作也需要一些时间发酵。”

    陈萍萍笑着说道:“那就再等等吧……我已经把火点起来了,但什么时候才能蔓延成大火,还得看长公主那边的动作。”

    “长公主?”

    范闲愣了一下,哪怕他看过未来的剧情,也想不通这事跟长公主有何关系。

    陈萍萍笑了一下,轻声问道:“一处主办朱格,你见过吧?”

    范闲点了点头:“见过。”

    陈萍萍笑道:“那他暗中投靠长公主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

    范闲终于反应过来,点头道:“确实知道。”

    陈萍萍从轮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而后背负着双手走到那几簇野花面前,背对着范闲悠悠道。

    “直接走监察院的路子传出消息,痕迹太重。”

    “所以,我将你是叶氏后人的消息,暗中透露给了朱格,长公主这么急着要除掉你,自然会从他那里得到这个消息。”

    说着,陈萍萍转过身,望着范闲淡淡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当年全城追杀你娘的时候,用的是叶氏谋逆的罪名,后来我与皇帝回京,虽然替你娘报了仇,但在名义上,皇帝却并未替叶家平反,反而在这些年中不遗余力地抹除着你娘留下的痕迹。”

    “因此,在不明真相的长公主眼中,叶氏仍是谋逆的罪名。”

    “如今,眼见着你与婉儿婚期将近,长公主却无力阻止。”

    “就在这时,她忽然得到你是叶轻眉儿子的消息,你说……她会怎么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