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说的很残酷也很现实,以朱温的年纪,刚刚称帝便如此纵情声色、荒于政事,就这还想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李振很清楚自己二人在大梁的地位,他们都是朱温近臣,也只忠于朱温一人,但现在的朱温已经劝无可劝,眼看洛阳风雨欲来,他也必须考虑考虑退路了。

    敬翔眉头紧锁,李振说的他都明白,但朱温对他们都有知遇之恩,君未死而臣生二心,这不是敬翔的为臣之道。

    “兴绪,二皇子就能比陛下做的更好吗?”敬翔看着李振如此问道,李振和敬翔几十年的老友,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皱眉叹道:“子振,我又如何不知二皇子此人的软弱,但如此乱世,你我求存才有一丝机会见识那天下归一之日。”

    敬翔将最后一颗棋子按在棋盘上,坚定道:“我愿再赌上一赌!”

    李振看老友如此坚持,无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此时李振却是笑了,双手杵在袖筒中道:“曾经年少,何等豪情壮志,我有凌云志,不做大唐官,奈何如今两鬓斑白,大业未成,却先思后路,老了,老了啊,哈哈哈……”

    “兴绪,改日永和楼一聚,想喝酒了。”李振朗声说完后转身离去,敬翔看着李振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道:“这乱世,将会由谁来终结?”

    ……

    洛阳宫城,应天门。

    准备前去和朱温议事的敬翔停在了一车辇前,拱手淡淡说道:“见过均王殿下。”

    车辇窗口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神色有些憔悴的男人脸来,“父皇有事,大人请回吧,本王于早上等到了现在都没有见到父皇。”

    均王,也就是朱温第三子朱友贞,张皇后之子,曾以容貌俊美、为人儒雅闻名大梁,以前甚得朱温喜爱,但就是在张皇后去世之后,不仅仅朱温性情大变,朱友贞此人也是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为人暴躁易怒,经常打骂下属。

    敬翔微微抬眸道:“回殿下,臣有要事找陛下商议,此事紧急,不可拖沓。”

    “哦?何事让大人都如此紧张?”朱友贞看向敬翔的一双眸子顿时锐利了几分。

    “这……还请殿下恕罪……”敬翔微微躬身,陛下和冥帝之间的事他还真不能乱说。

    “懂了,大人殚精竭虑,为国劳苦,本王怎敢怪罪,哈哈,大人公事繁忙,本王就不再叨扰了。”朱友贞一脸笑意地拉上了帘子,敬翔行礼道:“恭送殿下。”

    一拉上帘子的朱友贞顿时脸色一变,收起笑容道:“哼,这些老狐狸,一个个就会打哑谜。”

    车内另外一個中年男人此时出声道:“这些士人都是如此,一个个腐朽不堪,不过他们还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你若是想争一争那个位子,还是少不了敬翔、李振等人的支持。”说话此人名为张汉杰,乃是张皇后亲弟弟,也就是朱友贞的舅舅。

    朱友贞闻言微微皱眉道:“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传说中的冰英塚,唯有那冰英塚才能保我母后尸身千年不坏!”

    张汉杰闻言微微皱眉,按理来说她妹妹已然离世,还是入土为安为好,但她这儿子却死活都不同意,还扬言要保存她的肉身他日寻得仙法将其复活,还因此不惜与陛下大吵一架,可是复活死人这种传说中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实现呢?

    张汉杰很清楚他这个外甥的执念在哪里,但是他又不能直说,更不能劝阻,那反而会影响他和朱友贞的关系,他只能对此加以引导,他们张家现在可是和朱友贞死死的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段时间冥帝离京,整个洛阳暗流涌动,而这位均王殿下却心思放不到正事上!

    叹了口气,张汉杰劝说道:“陛下不见你,又有什么办法?你要寻得不死药、往生术,那必须要集全天下之力,现在我们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拉拢朝臣,笼络地方官员,你没有权力,拿什么去复活你的母后?”

    朱友贞闻言立马吸了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三分,道:

    “我知道,伱说的这些我都懂。现在父皇和大哥已经势同水火,这敬翔入宫也多半是为了此事,我看这洛阳最近必然是多事之秋。舅舅,你立刻去联系我姐夫赵岩,我们带上所属牙兵先撤出洛阳,然后派人去魏博见杨将军,虽然此人骄横,但是我母后曾于他有恩,若是我们能获得他的支持,日后不管遭遇何等变数,都可处之泰然。”

    魏博牙兵的统帅杨师厚与葛从周吧州二人同为大梁的开国功臣也同为大梁最强的名将,可以说没有杨师厚以及葛从州二人,也就没有朱温的今天。

    今日葛从州早已告病休养,杨师厚却还活跃在大梁的官场上,杨师厚此人骁勇善战,其不管是个人实力还是统帅用兵的手段都在现在正值青壮年的王彦章之上,朱友贞只要获得了杨师厚的支持,那可真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张汉杰看见朱友贞虽然最近颓废了不少,但是心里和明镜似得,顿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狗屁世道,他们张家上下五百多口人可都是提着脑袋选择了支持朱友贞,在大梁即将立储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可松懈不得,进一步,从龙之功,退一步,九族不保!

    “明白,我这就去办,尽量让这次洛阳风波不波及到我们!”张汉杰拱了拱手后便下了马车,一旁早有侍从牵来马匹,张汉杰拍马而去,而朱友贞一人靠坐车中榻上,喃喃道:“母后放心,儿臣但凡有一丝机会,儿臣都不会放弃……”说罢,朱友贞眼角禁不住淌下一行清泪……

    ……

    夜。

    “大人,您还是请回吧,陛下劳累一天,已经睡了。”一个红衣太监朝着等在宫门外的敬翔恭敬说道,敬翔皱着眉头看了眼天空,叹了口气,摆手道:“知道了。”

    ……

    次日,两道骑士长长的影子被初阳印在了城门上,伴随着咔擦咔擦的声音响起,洛阳城门大开,李星云按了按头上的斗笠,低声道:“南门处,早早换上我们的人。”

    一旁的上官云阙应了一声,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