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焰烧的旺盛,油锅发出滋滋的声响,猪油特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从简陋的厨房蔓延至整个小院。

    高明程时不时用锅铲翻动着猪油,好让它们炸的更均匀些。

    熬猪油的火候也很重要,等到熬得差不多了,就要马上把油渣捞出来,否则油渣烧焦了,就会影响猪油的品质。

    高明程平日里其实很少做厨房里的事情,好在相关的一些经验和技巧,足以让他做好这件事了。

    退火,捞油渣,再将猪油装进坛子里。

    这坛子是陶瓷做成的,为了以防高温炸开,因此坛子是放进盆里,然后盆里再装上一大盆的冷水,以此达到降温的目的。

    这种做法,是他们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的,他从小就见过不少次了。

    每次谁家要是熬猪油了,那么一旦闻到香味,村里的孩子们就会聚集到那户人家里去,等着熬好猪油后,好分吃油渣。

    每当这个时候,主人家也会大方的打出一碟子的油渣出来,再撒上一点点的盐,刚炸好的油渣那是酥脆香甜!

    其实论油渣的口感,还是水油更好,所谓的水油,又叫网油、花油,是猪内脏的边上弄下来的油,并且往往还会带着一条猪连铁。

    水油之所以叫水油,就是因为它含水量多,然后出油量少,因此价钱比板油要便宜些。但炸好的油渣,口感却更加的酥脆,尤其是炸的焦香的猪连铁,很有嚼劲。

    高明程从油渣中找了一块带筋膜的,然后丢进嘴里,咔嚓,油渣在口腔爆开,带给人别样的享受。

    这是脂肪带给人的快乐呀!

    高明程一连吃了好几块油渣,突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他听到这脚步声时,眉头就微微皱起,连口里的油渣都瞬间不香了。

    几秒钟后,厨房门口处进来一个人,那人先是试探性的探出半边身体来,当看到厨房里的人是高明程时,她瞬间挺直了身体,整個人的气势就上来了。

    “高明程,你才赚了十块钱,就贴给他们家了?你是不是傻?”罗小华气的大骂。

    之前就说过,人在村中生活,是很少有私密的,比如昨天高明程帮着抬棺材,赚了十块钱的事情,不过半个小时,整个村的人都能够知道。

    所以许多美知道了,他妈罗小华也知道了。

    “你从小就帮着他们家的高壮,现在吃他们家几口饭,那也是应该的,你竟然还花钱给他们买猪油吃!还买米?你怕是脑子进水了!”

    “走,回家去!不准在这里住了,把那米和油也带走!”

    罗小华说着,就要动手去拿东西。

    高明程哪里会让她把东西拿走,他从裤兜里掏出十块钱来,说道:“这油和米,是细奶奶给我钱,让我帮着买回来的。呐,你看,我的十块钱还在这里。”

    高明程给他妈展示了一下十块钱,然后就又放回裤兜里了。

    他速度太快,看的罗小华有些不满,却也只能瞪了他一眼。

    她瞧了一眼满满一大盘的油渣,又看了一眼装满了油的坛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说了句:“他家也没个壮劳力,居然日子过得这么好!难怪伱都舍不得回自己家了!”

    她一面说,一面还不忘伸手去拿油渣吃,她吃的速度很快,好像吃少了,就吃亏了一样。

    高明程任由他妈吃油渣,只是问了句她来干嘛。

    罗小华理所当然的说道:“高富家的老房子,你爸昨天已经买下了,你反正也没去铁路上做事,这两天有空的话,就去那边帮着收拾一下。等过几天,再选个好日子,你哥嫂他们就搬进那边房子去住了。”

    高明程皱眉,说道:“我没空去收拾,你自己去。等到搬家时,我再帮着搬东西。”

    罗小华当即恶狠狠地瞪着高明程,但高明程没服软,最后她也没办法,只得说道:“你哥嫂他们搬出去后,你就回来住,自己有家不住,住别人家,也不怕村里人看笑话!”

    “这家里也还没有分家,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很,你把那十块钱给我,等你以后结婚了,还得置办东西。”

    高明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在听到他妈的脚步声时,他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测了,现在听到他妈这样说,倒也不意外。

    其实他手里还有点钱,这十块钱给他妈也行,但他不想给。

    “妈,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要是娶许多美的话,你一毛钱都不会给我,我也不指望你给钱了,我自己攒钱娶她,分家时,家里的东西也不要,把我的那一亩田给我就行。”

    83年是按照人头分田的,他们家一共八个人,共分到九亩多一点点的的田,至于地,那都是自己开荒出来的。

    高明程开口要分走一亩田,也是没毛病。

    但这句话,一下子就让罗小华暴跳如雷起来,指着高明程的鼻子大骂:“你还要娶她?她有什么好的?你不要忘记了,她是没有田的!到时候你们只有一亩田,怕是要穷的饿死!”

    “我警告你,你要是娶他,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你,也不会帮你们!”

    “好,我知道了。”高明程平静的说着,反正上辈子没帮,这辈子也不指望。

    罗小华看他油盐不进,最后只能气呼呼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抓一大把的油渣。

    高明程目送她离开,心里微微的叹气。

    83年分田时,他还小,在村里根本说不上话,当时许多美的二姐和张成远已经结婚了,但因为张成远是外村的,加上还是入赘的,所以一开始村里根本不肯给张成远分田。

    可是田对于农民来说,那是何等的重要?

    所以许家四姐妹都在村里闹,闹出一阵动静,最后双方都各退了一步,那就是村里同意给张成远分一亩田,但是呢,许多美就没有田了。

    当时许多美更小,也无力为自己争取,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也是因为这些,他妈才总是看不上许多美。因为许多美除了长得好看一点,那是再没有一点优点了。

    但谁让他就是喜欢上许多美了呢?

    哪怕再来一次,他也没想娶别人,因为他已经习惯许多美的存在了,许多美也成为他生命中的另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