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意思是,小可要假死离开?”

    柴进很聪明,听乔道清说到死,立马想到了假死脱身的办法,否则他这个前朝皇族贸然离开封地,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道清问道:

    “柴大官人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吗?”

    “自是愿意的,如同圈养在笼中的鸟雀一般,如果能振翅高飞,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对别人来说,皇族贵胄这个身份代表着锦衣玉食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对于柴家的人来说,却是枷锁一样。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没有自由,说个话都得小心翼翼,完全就是個提线木偶。

    当初禅让皇位时,柴家还是大族,但到了柴进这一代,柴家的主脉却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柴进。

    现在有机会挣脱这个牢笼,柴进喜不自胜:

    “敢问道长,具体如何实施?”

    最后连赵佶都看不下去了,特意传来圣旨,告诫柴进要俭省节约,莫要给柴氏先祖脸上抹黑。

    对于柴进的信,赵佶连一个笔画都不信,但不信归不信,只要柴家的人哭穷,就得把这些钱粮物资准备上。

    对于精通幻术的乔道清来说,这事儿挺简单的:

    柴进没什么心腹手下,过去他的性格使然,谁都看不上,所以才有了小旋风的外号。

    “今日喜获佳酿,去请沧州知府、府尹、都监等官员,让他们全都来庄园参加酒宴,沧州大小官员都不能缺席,哪个不给我柴进的面子,就等着被弹劾吧!”

    “奈何鹏举没跟过来,否则这些东西都能送到现实世界,先生可喜欢得紧。”

    既然当众死亡,那就需要增加旁观者的分量。

    大庭广众之下身亡,绝对能引起震动,而怒骂高俅,则是告诉世人乃高俅陷害而死。

    聊得差不多时,三人起身离席,柴进拉着乔道清和石秀说道:

    “道长放心,小可定会认真思虑一番。”

    回头复活时,正好可以将棺材扒出来,或者直接把坟炸掉,乔道长再来个石破天惊的出场方式。

    “我与两位一见如故,今夜我们秉烛夜谈,聊到天荒地老!”

    经过大半年折腾,现在柴家庄园已经成了空壳,随时可以离开。

    改换身份之后,乔道清还特意跟柴进聊了一会儿,学习柴进的说话方式和腔调。

    谁让祖上抢了人家的皇位呢?

    柴进恭敬领旨,然后当场写一封信让宣旨太监带回去,表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请求陛下拨付些钱粮,顺便再来百八十匹丝绸做一身衣服。

    等刘备和大宋对峙时,再现场来个复活,痛斥赵佶一家狼心狗肺什么的,效果更加轰动,能大大打击赵宋皇室的正统性。

    自打跟刘备抵足而眠交心后,柴进的格局打开了,眼光高了,就更看不上庄园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了。

    而柴进则黏上胡须,头发打散,再换上道袍。

    “此种酒器算不得什么,日后有机会再寻摸更好的……可惜没法去现实世界,否则小可定要过去诚心参拜,聆听先生的教诲……”

    这么一来二去的,财产转移走了,柴进也落了个败家子的名头。

    转移的手法也很高明,麒麟村那边派人过来,假装是投奔的好汉,柴进自然好酒好菜招待,然后一见如故,赠送大量金银或者不好变现的贵重物品。

    吩咐完之后,“柴进”让庄园的管家将沧州有头有脸的士绅家主全都请过来,中午不醉不归。

    之所以不骂赵宋皇室或者徽宗,主要是为以后做准备。

    乔道清摆了摆手:

    “去是可以去的,就是去了没法再回来,要么定居现实世界,要么去别的世界……柴大官人此次卧底,正好也思索一番,看是留下来跟着皇叔建功立业,还是离开这里,寻找新的方向。”

    乔道清也没客气,换上一套锦服,很快就成了柴进的模样。

    用不了多久,这些钱粮就会出现在麒麟村的库房中,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则会送到现实世界,被收进保险库中。

    有了知府等人做见证,朝廷那边就会放心许多,最多斥责两句监管不力。

    柴进摆手说道:

    柴进放下酒杯,冲乔道清拱了拱手:

    “一切就有劳道长了!”

    说完,他踉踉跄跄拉着石秀和乔道清去了自己住的后院,还翻出自己的衣服让两人挑选。

    石秀摸着手中的金镶玉酒杯,惋惜道:

    自打春季遇到刘关张,柴进就开始张罗着买马,偷偷将不好变现的家产转移到麒麟村。

    连死人都复活怒斥当朝皇帝,说明赵宋确实德行有亏。

    一夜过后,乔道清正式进入了柴进的角色,而一身道袍的柴进,则拎着拂尘,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院子。

    要是在江湖盲流子面前假死,朝廷大概率会派人过来,甚至还会开棺验尸,确认柴进死了,而不是逃了。

    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叔父柴皇城年轻时攒下的,每日招摇过市,实在有损大宋体面。

    “今晚过后,我开始假扮你,明日邀请所有宾朋共同饮宴,席间大口吐血,再手指东京,怒骂高俅而死。”

    乔道清在他脸上抹了一下,一个崭新的乔道清就出现了。

    “柴大官人明日尽量不要说话,静静的旁观就行,等我佯装吐血而亡,你们就趁乱离开,不用担心我,盖棺入土之前,我自会脱身。”

    就乔道清的本事,根本不会到进棺材这一步就会再次使用幻术,让大家将一个虚影钉到棺材中。

    安排完这些事,他又亲力亲为督促庄园的下人们杀猪宰羊,开始准备午饭。

    不远处,石秀有些惋惜的说道:

    “偌大的庄园,说废就废了,你不心疼?”

    柴进一摆拂尘:

    “你看到的是庄园,我看到的是樊笼,如今终于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总算摆脱了这个笼子。”

    他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自己的庄园。

    发现不少人的手脚都不干净,比如宰羊那几个下人,一共杀了五只羊,但他们却藏掉了六条羊后腿。

    猪肉更多,半扇肉都会藏起来,要么卖掉,要么偷偷带回家。

    至于酒器之类的,也有不少人往怀里装,看得柴进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

    “我对下人已经够好了,但他们却贪得无厌,怪不得总是听说一些家奴会被打死呢,实在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正常,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这世道本就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看开点儿。”

    石秀安抚两句,让人准备六匹快马,用上好的精料喂一下,拴在后院门口,方便逃跑。

    要不是怕太显眼,再加上此去真定府需要渡过好几条河,石秀和乔道清就开着刘备的牧马人来接柴进了。

    不过有快马加持,短时间离开沧州境内问题不大。

    只要离开沧州,三人就不用着急赶路了。

    很快,中午来临,沧州府的名流接连到场,“柴进”站在门口迎接,跟每个人都热络的客套着,时不时再压低嗓门说两句知心话。

    不远处的“乔道清”看着这一幕,笑着说道:

    “不想乔道长如此懂人情世故,反而是我,如今跳脱出来,才发现见识浅薄,人际关系方面也毫无可取之处。”

    之前一直处在那个位置看不出来,但现在做为看客冷眼旁观,才发现庄园里的人都只会虚假客套,像蝇虫一样尽可能的吸血。

    等知府携一众重量级官员过来,宴会正式开始。

    “柴进”说了一堆花团锦簇的客套话,欢迎大家到来,又挨个儿敬了一杯。

    宴会气氛达到最热烈的时候,他端起酒杯,刚要再说点祝酒词,突然张口哇的呕出一大滩鲜血,在场的官员立马吓了一跳。

    “快喊医者!”

    “柴大官人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

    “……”

    “柴进”瘫倒在地上,刚想再说点什么,哇的又是一口鲜血,然后颤巍巍指着开封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高……高俅,我……我做鬼也……也不……放过你!”

    说完,他抽搐一下,气绝身亡。

    在场众人:“……”

    我靠什么情况,我们卷到朝廷针对前朝皇族的阴谋中了吗?

    为什么是高俅高太尉啊,他跟柴大官人有什么过节吗?

    妈的,过来喝顿酒,咋摊上这档子事了呢?

    知府满脸黑线,想喝口酒压压惊,又担心自己酒里也下了毒,只得放下酒杯,起身打算稳定一下局面。

    既然赶上了这种事儿,只能尽可能的处理妥当,免得引火烧身。

    妈的,就知道这种涉及到前朝皇族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希望朝廷那边不要记恨,否则以后升迁就别想了。

    知府收起心思,对都监说道:

    “快派人进来,柴府所有人都要严加审问,务必抓到下毒的真凶……传仵作,过来查验柴大官人的尸首。”

    正安排着,角落中的石秀突然说道:

    “你们杀了柴大官人,还想霸占他的家产是何道理?”

    不少依附柴进吃喝敛财的下人帮闲一听这话,立马怒了,掀桌子的掀桌子,骂人的骂人,怀疑毒是这些官员下的,双方就这么吵了起来。

    而挑唆者石秀,则和柴进偷偷溜到后门,骑马跑了。

    临走时,石秀还不忘拐到厨房打包了不少吃的。

    “跟史大郎学的,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要带吃的,否则容易饿肚子。”

    柴进打小没挨过饿,觉得很很新奇:

    “带银两买不就行了?”

    “万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或者银子丢了,不就抓瞎了嘛,还是带点好,有备无患!”

    两人走后不久,石秀身上的对讲机就传来了乔道清的声音:

    “看这边的意思,大概天黑之前才会入棺,你们离开沧州先找个地方休息,我忙活完就去找伱们汇合。”

    “好的,道长小心,别被他们钉在棺材里。”

    “我在房梁上坐着,钉不进去。”

    离开沧州城,石秀和柴进往西走了二十里,在一个土岗上的寺庙中休息,这个寺庙还是柴进捐钱修建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贵客前来,还请用斋饭!”

    寺庙中的主持虽然好奇道士居然进了佛寺,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人很亲切,赶紧端茶倒水,还让小沙弥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斋饭。

    石秀自然不会客气,坐下来就开吃。

    倒是柴进,觉得不太体面,特意去前店的功德箱里塞了两锭银子,这才开始用膳。

    虽然是素斋,但味道还不错,寺庙里的小沙弥还将两人的马匹牵到后院,喂了精料和清水,照顾得很周到。

    吃饱喝足,两人坐在庙门口等乔道清,然后就看到一个戴斗笠的汉子踉踉跄跄向庙门口走来,快到时,身体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柴进下意识就要去救人,却被石秀给拦住了:

    “大官人莫急,听鹏举说,现实世界有种行为叫碰瓷,就是故意躺在地上讹诈,我看此人身材雄壮,再等等,万一是讹诈肯定躺不久。”

    柴进张了张嘴:

    “若他真是受伤或者得了病呢?”

    “那也跟咱无关,听说二仙山的罗真人已经活了五百多岁,大官人知道他为何那么长寿吗?”

    “为何?”

    “就是不管那么多闲事。”

    柴进:“……”

    石秀,你可真是秀啊!

    不过眼看一个大活人在地上躺着,两人也没聊天的心思了,石秀虽然嘴上说着别管闲事,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大步走了过去。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此人有些面熟:

    “杨大哥?”

    柴进问道:

    “认识?”

    “此人便是婉拒皇叔邀请的病关索杨雄。”

    说完,石秀往怀里一掏,摸出两个法式小面包,他将杨雄扶起来,撕开包装,掰着小面包喂到了杨雄嘴里。

    石秀也赶紧去庙里端来一碗蜂蜜水,两人七手八脚的喂下去,杨雄这才睁开了眼睛:

    “敢问这里是地府吗?”

    “是,你犯了何罪?”

    杨雄老实巴交的,立马答道:

    “小人杀了自己妻子,前来沧州投奔柴大官人,不想他今日身亡,家里正在办丧事,小人只得离开,路上又饥又饿,想要投奔寺庙,却摔倒在地……咦?石秀贤弟?你也死了?”

    “没死,你刚刚昏死在我和柴大官人面前,赶紧起来,再吃点东西。”

    石秀将来沧州以及柴进假死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杨雄连连惊奇。

    交代完来龙去脉,柴进去后院,将从马背的褡裢中拿出一只荷叶包裹着的卤鸡和一些别的熟食,送到庙门口,杨雄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大吃起来。

    寺庙里的主持想说什么,最终只宣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身去了殿中,眼不见为净。

    等杨雄吃了东西,这才缓过神来,认真拜谢了石秀,还向道士打扮的柴进行礼,这才坐下来继续聊天。

    “杨大哥你为何杀了妻子?”

    石秀比较关心杨雄杀人,能把这位蔫人逼到绝路上,潘巧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提到这事儿,杨雄叹息一声:

    “悔不听贤弟之言,若是早日追随刘皇叔,也不至于酿成此等惨剧。”

    上次刘备去蓟州,卖柴火为生的石秀欣然同往,而杨雄却觉得自己身为两院押狱兼刽子手,有正式工作有老婆,还有个当屠夫的老丈人,工作顺利生活幸福,干嘛非得去蹚浑水呢?

    所以他婉拒了刘备的邀请,继续过自己幸福的小日子。

    奈何他想过日子,却摊上了个喜欢追求刺激的老婆,潘巧云为前夫做法事,不出意外的跟裴如海勾搭上了。

    这次没有石秀干预,再加上杨雄想在工作上更进一步,不断值夜班,然后就给了狗男女更多媾和的机会。

    天牢星杨雄就这么成了天绿星杨雄。

    最后还是丈人潘老汉看出来,并且撞见裴如海进出自己家,想要劝女儿收收心,不想潘巧云根本不听,还变本加厉,大白天就领着裴如海在家里胡来,被下了早班的杨雄撞了个正着。

    意识到戴了绿帽子的杨雄怒不可遏,狠狠揍了裴如海一顿,潘巧云赶紧哭哭啼啼的道歉,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没想到潘巧云记恨在心,一不做二不休买了砒霜放到鸡汤中,打算毒死杨雄,却被潘老汉给喝了。

    误杀亲爹后,潘巧云慌了神,去找裴如海商量,被执行公务的杨雄再次逮了个正着,一怒之下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刚准备自首,才发现岳父已经被毒死,人命关天,很难解释清楚。

    无奈之下,杨雄只得逃命,到沧州时,他身无分文,本想去柴家庄园大吃一顿,结果碰到柴进假死。

    他只得继续向西走,最终饿晕在了庙门口。

    石秀说道:

    “咱们兄弟是命中注定要追随刘皇叔的,要不是我们来找柴大官人,杨大哥你怕是已经饿死在这里了,刘皇叔间接救了你一条命啊。”

    柴进:“……”

    这洗脑功夫够可以啊!

    要不是你俩来沧州,我现在应该还吃着火锅唱着歌,在庄园开趴体呢。

    别说一个杨雄了,就算来一万个杨雄,也能招待得妥妥当当。

    杨雄现在是杀人犯,还身无分文,可没有石秀和柴进的心态好,他惆怅的叹了口气:

    “我身无长物,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懂几句大辽鸟语什么都不会,就算去投奔了皇叔又能做什么呢?”

    石秀立马提取到了关键词:

    “你会契丹话?太好了,皇叔身边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