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观后一片竹林。

    吴道长面色阴沉快步穿梭在竹林小道上。

    四周竹叶晃动间,嘶嘶作响的虫鸣若隐若现,无数泛着红光的复眼从阴影中探出来。

    发觉是吴道长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来到竹林深处一间草屋中。

    大大小小的瓦罐几乎塞满了整个屋子,大步来到两口分别写着“玄彤”、“玄庄”的瓦罐前。

    吴道长伸手拍碎瓦罐封口,往里一瞧。

    罐内原本应当活蹦乱跳的两条母虫已经翻了肚皮,显然是死了有段时间了。

    “废物!”

    愠怒掀掉两口瓦罐,一改平日的仙风道骨,此刻的吴道长面目狰狞。

    清澈明亮的双眸变作一双竖瞳。

    皮肤下隐隐有无数黑线蠕动,周身黑气逸散,森然可怖。

    两个废物徒弟死不足惜。

    可他的法器也就此丢了。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法器啊!

    雨花观传承了一百三十年也才积累了三件。

    短短一月,就连丢了两件。

    如何不让他恼怒!

    喘着粗气在草屋内踱步,吴道长浓密厚重的双眉缓缓拧成一个鼓包。

    “看来那宝河县城里确实来一尊高手。

    原以为此人封我玉菩萨,只是意外。

    但现在玄彤、玄庄死了。

    以他二人的脚程,两天时间定然还未赶到宝河县。

    他们在城外就被提前截杀!

    戴着百面脸谱都没能逃走,对方难不成是真意境?

    黄檀府的真意高手都是有名有姓的主。

    点苍盟谢长河、拂云山米花道人、黑江十八坞叶蛟龙、太保门金四极……

    等等,太保门!”

    眉头猛地展开,吴道长周身黑气晃动。

    钱家老二钱玉川的师门。

    不就是太保门吗?

    “是太保门在针对我?”

    沉吟坐在椅子上,吴道长越想越觉得可能。

    钱家祖上乃是一方巨贾,近几代没落,但蒙承家世遗荫,虽蜗居宝河县。

    家底仍不可小觑,据钱玉泽透露,钱家现存的白银就有近十万两。

    这还不算金银细软,古董字画之类。

    “既然太保门想与贫道抢食,那就休怪贫道不守出家戒律了。”

    环视着满屋子的瓦罐,吴道长轻捻长须,竖瞳之中隐隐冷光如刀尖刺骨。

    ……

    宝河县。

    刘家肉铺门前。

    一膀大腰圆,面如重枣,长着一条赤黄眉,双臂粗壮如柱,恍若黑熊成精的大汉,凶神恶煞的站着。

    铺子里,伙计们看着门口凶若狻猊的彪形大汉,面面相觑,一声不敢吭。

    “喂喂喂,都搁这站着干嘛,不做生意了?”

    眯笑嗅闻着一条红肚兜从后院走来,看到伙计们都干活,反而呆站在那愣神,刘屠夫把肚兜往怀里一塞,大声呵斥。

    推开发愣的伙计,刘屠夫刚想开口,一见到那丑恶粗狂的大汉也不由一怔。

    “这位客官,想要些什么啊?”

    缩了缩脖子,刘屠夫挤出笑脸客气问道。

    晃了晃脑袋,大汉上前两步,对着肉摊一指:

    “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得嘞,还不快些给客官准备。”刘屠夫闻声连忙冲着伙计吆喝。

    “等等,不要他们切,某家就要你来切。”

    听着大汉蛮横要求,刘屠夫眉头一皱,但还是压下不满,笑道:

    “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随即转身从案上提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切了小半個时辰才好,刘屠夫放下刀,松口气:

    “给客官包起来?”

    “莫急。”

    大手一摆,大汉又是一指:

    “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这话一出,刘屠夫脸上笑色尽褪,抿起嘴来。

    “怎地,不切?”眼角一斜,大汉抬了抬嗓门。

    “切,小的这就切。”深呼一口气,刘屠夫又选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

    这一切,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累得额头汗珠滴答,刘屠夫搁下肉刀,勉强扯了扯嘴角,咬着后槽牙:

    “给客人包起来?”

    “不急,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妈的!找茬是吧!”

    跳起身来,刘屠夫攥着肉刀,一声怒骂,就要招呼伙计给这大汉一个教训。

    “没错!我就是来找茬的。”

    见刘屠夫暴起,大汉不怒反笑,大手一伸直接抢过肉刀,两手一攥。

    直接将那钢刀搓成了个铁圈圈。

    毁了菜刀,大汉举梆梆就是两下。

    打的刘屠夫

    倒在地上捂着熊猫眼,刘屠夫凄厉惨叫:

    “救命啊,杀人啦!快报官啊。”

    “这两拳算是还你辱我之仇!

    想报官,尽管去,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鲁达是也!”

    丢下姓名,大汉大笑离去,围观众人噤若寒暄,无一人敢拦。

    “还他妈愣着干嘛,追啊!”

    被刘屠夫一骂,店里的伙计赶忙寻着大汉的背影追了上去,却又不敢太过上前,只敢远远望着。

    穿街过巷,大汉步若流星。

    一搭眼的功夫,便走进了一条巷子。

    而等伙计们追上来时,却只看见一位气质儒雅,两鬓微微斑白的中年男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劳驾请问,您看到一黑脸大汉进这巷子了吗?”

    “不曾见过。”

    轻轻摇头,中年儒生从容离去。

    留下一众伙计茫然挠头,那么大一个人还没凭空消失了不成。

    ……

    春来酒楼。

    甲字三号上房。

    中年儒生进入房间后,返身插上门栓。

    然后抬手从下巴捻起一截皮肤,向上一撕。

    嗤啦——

    脸谱被撕下,中年儒生随之变成了面庞清秀,眼神清明的年轻书生。

    “呼……这脸谱效果果然神异,至少在普通人层次,绝对不会有人能把我认出来。”

    看着手上的百面脸谱,齐修揉了揉脸颊,露出笑意。

    彻夜不眠琢磨了两天后。

    他总算大致摸清这件脸谱法器的用法。

    在喂饱脸谱足够的血食后。

    念动操控法咒就可以压制法器内的凶性。

    压制成功的特征,就是脸谱上的裂缝会消失。

    而一旦脸谱上重新出现裂缝。

    就代表内部凶性污染正在复苏,必须尽快脱掉脸谱,防止凶性侵蚀,污染精神。

    伪装成普通人,更改样貌体态的话。

    半扇猪肉或者两只活鸡,可以维系六个时辰左右。

    由此可见鲜活的血肉的效果更好。

    “不过如果喂食血肉是为了压制法器内的凶性。

    那我倒是还有别的方法。

    毕竟单纯压制的话。

    我还是挺擅长的。”

    将百面脸谱放到桌子上,齐修眼神转动,返身拿起一根毛笔,轻蘸墨浆。

    然后笑容灿烂的缓缓朝着脸谱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