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的那个任务,当然是开玩笑的。

    连具体的任务信息和奖励都没有。

    毕竟对于陈溪午而言,当下的义体系统,基本无法与他的神经信号相匹配,自然是很难做到去植入什么机械组织。

    大概也只是机械字符之霭,在人间孤独的自我慰藉罢了。

    陈溪午最后还是和青丝一同在游戏世界里冒了许久的险。

    最后色素小人很是惆怅地坐在高楼顶端的大雪里,扭头看着机甲里的陈溪午。

    “你要是也能来这个世界,就好了。”

    不过她也很清楚,虽然陈溪午说过他是青山之霭,而她是机械之妖。但事实上,二人之间的差别,还是极为明显的。

    所以青丝最后又歪头想了想,笑着说道:“或者来个朋友,也是很好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青丝又想起了那个很是好看的剑意少年,她都有段时间没想起这回事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少年弄出来?”

    陈溪午默然许久,抬剑看着剑上的雪屑,说道:“你不是可以自己编写进来的吗?”

    “不一样的,我自己写出来的,总会带着一种叫啥玩意——慈爱的感觉?我是要做他的妻子,而不是做他的老妈。”

    “......”

    陈溪午当然也只能说自己尽力,最后默然退出全息视界。

    星空头盔摆在了窗台上,夜色下正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有游戏的画面在头盔之上显露出来——色素小人哼着曲子,爬进了大肚子机甲,在飘雪的城市里举剑奔跑,而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满目疮痍的点燃着混乱之火的城市之中,潇洒一剑斜斩,有义体人捂着喉咙冒着电火花倒在了街头。

    陈溪午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一种孤独。

    .......

    其实陈溪午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夏林会选择在五点见面。

    但他早早地起了床,却发现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小四月正悄无声息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生怕惊醒了陈溪午,操作手柄的动作都有些轻微,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着,整个人下意识地随着游戏里机甲的动作左右倾斜着。

    她并没有注意到陈溪午已经醒来了。

    陈溪午默然地看了许久,还是叫了她一声。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四月?”

    “啊!”

    四月被吓了一跳,直接跳了起来,手柄都甩飞了。

    好在陈溪午反应迅速,伸手捞住了陆三良做的简易手柄——这玩意要是摔碎了,抱歉,他是真不会做。

    四月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跪坐在沙发上。

    “没.....没多久,我也才刚醒。”

    大概是怕陈溪午不相信,又很是认真的说道:“我绝对没有玩一个晚上。”

    “......”

    陈溪午默然无语地把手柄还给了她。

    “别一直玩太久了,中间可以休息下。中午的时候,大概会有个姐姐来给你弄吃的,你也可以和她去玩。”

    “哦哦,好的陈叔叔。”

    陈溪午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拿起了星空头盔,而后便出了门。

    只是才始走到门口,又觉得有些古怪,折了回来,伸头在主控屏上一瞅。

    好家伙,本次在线时长四个小时。

    陈溪午满脑子问号。

    夏四月的健康系统,怎么做到在线四个小时的?

    小四月很是心虚,连忙放下手柄,推着陈溪午向外而去。

    “陈叔叔你快去忙快去忙,不用帮忙,我自己打得赢的。”

    “......”

    好好好,半夜偷刷自己的健康系统认证。

    陈溪午终于反应了过来,默然无语地离开。

    ......

    陈溪午来到红绳义体小店。

    陆红绳还没有起来。

    陈溪午也没有叫醒她,只是从一旁扯了一张不用的废纸,写了一些东西,让她中午有空去自家看下夏四月,从门缝里塞了进去,便离开了这里。

    清沅愈发混乱起来。

    在最初的星沫权限带来的威慑期过去,加上东海军区的突然入局,这座城市似乎越发的不可控制。

    哪怕现而今不过凌晨四点多,依旧可见许多游行抗议或是暴乱打砸的现象。

    城安局的防暴士兵——陈溪午的同僚们,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

    陈溪午低头看着自己腋下的头盔,想了想,还是没有带上去。

    一如昨天执勤时间结束之时那样,默然地从某些被点燃的招牌上跨了过去。

    有人砸上头了,看见带着头盔的陈溪午从一旁过,便要冲上来。

    可惜被他同伴拉了回去。

    “别多找麻烦。”

    没有戴上防暴头盔,将自己笼罩在城安局身份之中。

    所有人自然都是一样的。

    陈溪午倒是想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当初,陆三良从地下街区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游行。

    这个男人便平静地叼着烟,在街边与他们一同走了过去。

    第二件事。

    便是三月底。

    那场席卷全城的暴乱。

    陆三良,夏林,或者说所有城安局的人,都默然地站在黑暗里,看着所有的故事。

    身份有时候就像一道枷锁。

    锁住了世上的所有人。

    但谁能不戴枷锁呢?

    ......

    陈溪午走到黑水巷的时候,那里的灯光依旧杂乱炫目,蔷薇已经关闭了,但是那种幽蓝底色之上糜烂的粉色依旧。

    毕竟便在城安局不远,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很是恼人的小暴动。

    有时间在某些广告牌上闪烁着。

    刚刚好是五点。

    夏林正在某个关了门的店铺招牌下,在明灭不定的灯光里点着烟。

    陈溪午停在了巷口。

    “我以为你会半夜三更,带着一些人突然闯进来,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夏林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那支烟大概受潮了,一直点不燃,夏林最后放弃了点燃他,摘了下来,夹在手里——陈溪午的目光落向那里,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手有些颤抖。

    陈溪午挑了挑眉,但是没有说什么。

    “白芒是在这里死的。”

    夏林夹着那支烟,平静地说道:“是我杀的。”

    陈溪午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安静地看着夏林。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一样——当然,南川街区的人大概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但问题不是太阳从哪里升起。

    而是太阳为什么要这样升起?

    夏林平静地在巷子里走着,驳杂凌乱的灯光洒了满身。

    “故事,要从三月十日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