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众人呼唤。

    这位‘四哥’终于回过神来,挥手道:“你们先去白象洲等我,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众人脸上都有疑问。

    怎么突然间有了事情?咱们不是在执行任务吗?

    四哥皱眉,猛然冷肃喝道:“现在!立刻!马上!走!”

    竟然是直接下令了。

    “是!”

    众人不敢怠慢,挺身行礼遵命,转身飞腾而去。

    而这位四哥却是等到众人都走远,看不到了,这才一转身,急急忙忙向着自己的来路追了上去。

    他直接踏上了大路,飞身而起,流星一般快速,目标正是方彻。

    方彻和夜梦不疾不徐,一路前进,刚才他神识可以察觉到,有一队人马从树林中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也因此停止了哼唱,睁开了眼睛,催马前进,与夜梦说笑起来。

    “你刚才唱的歌,挺好听的。”

    夜梦抿嘴笑道:“有些豪迈,有些沧桑,但是充满了铿锵之气,男子气概。”

    “是吗?”

    方彻笑了笑,道:“那我以后经常唱给你听。”

    “好呀。”

    夜梦眉开眼笑。

    她还真的愿意听,但这首曲子的曲调,以及其中那种平静的壮烈的意味,却只适合男子,若是女子来唱,虽不能说糟蹋了这首曲子,却也是柔媚太浓,阳刚不足。

    未免心中有些遗憾。

    便在这时。

    “咻!”

    长空风响,一股锐利的气势,让人想到一支利箭从头顶上掠过。

    方彻眉头一皱。

    与夜梦一起勒马停住。

    目光凝注前方。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黑衣人影,已经卓然立在道路中间。

    身长八尺开外,好一个魁梧大汉。

    站在大地上,便如渊渟岳峙。

    只是两鬓斑白,头发也有些灰白,稍稍给人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却不是很明显。

    因为此人气势惊人,行动起来,依然如千军万马滔滔铁流轰隆隆前进一般。

    无可抵挡,挡者披靡。

    背后乃是一把阔剑,剑柄就比一般的剑柄要粗一倍。

    他站在马前地上,两眼却死死的看在了方彻脸上。

    眼神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也没有什么敌意杀意。

    只有浓浓的惊疑不定,和隐隐的,强行压抑的惊喜。

    方彻骑在马上,眼神骤然闪过一丝迷惘,抱拳道:“这位前辈,不知因何阻拦我夫妻去路?”

    方脸汉子皱眉道:“夫妻?这是你媳妇?”

    “当然。”

    “恭喜恭喜。”

    方脸汉子竟然笑了起来,道:“想不到此番遇到一对小夫妻,也算是缘分……恭喜二位喜结连理,此生幸福。”

    “多谢。”

    夜梦在一边看着,感觉有些怪异。

    这一位,肯定是一位江湖前辈,武者高手,就这种气势……自己见过的人,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但是这个人跟方彻说话的时候,却是有点怪异。

    很是谦逊,很是平和,甚至……隐隐约约有些讨好。

    生怕得罪了,不仅仅是平辈论交的问题,还带着种其他的意味,比如说…尊敬?

    难道是……魔教的?

    但是他分明也不认识方彻啊……什么原因?

    而方彻看着这方脸汉子,也是感觉奇异。

    他敢保证,这個人,自己从未见过。但是不知道为何,一见到这个人的面目,突然就从心底感觉到了一种由衷的亲切。

    本能的就感觉这个人值得信任,值得亲近。

    甚至,值得自己为他出生入死!

    这是为什么?

    方彻眼中迷惘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清明。

    冰澈灵台,全力发动,维持心湖平静。

    他已经猜了出来。

    这个人,恐怕是自己前世的旧相识?

    战友?同袍?兄弟?

    方彻心中黯然一叹。不仅是记忆缺失了,而且就算是完全想的起来,也不能相认。

    这位四方脸汉子看着方彻的脸,试探的说道:“在下江上鸥,兄弟排行老四;敢问公子贵姓?”

    “我?”

    方彻笑了笑道:“原来是江前辈,在下姓方。”

    “姓方?”

    四方脸汉子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的说道:“真巧,我老大也姓方。”

    方彻笑了:“那还真巧。”

    “敢问大名?”江上鸥问道。

    “方彻!”

    “方彻?”

    江上鸥眼中神采骤然灭了许多,道:“莫非是与唯我正教王级战独占鳌头之天下第一王?白云洲方总执事方彻?”

    “不敢当。那都是传言。晚辈不过是执行任务而已。”

    方彻谦逊道。

    江上鸥眼中的神光再次暗淡了许多,半晌才强笑一声:“方总实在是太客气了,您出战为守护者大陆扬眉吐气,力压群魔,独占鳌头。这天下第一王当之无愧!”

    方彻沉静道:“前辈过誉了。”

    江上鸥沉默了一下,道:“方总,敢问一句话。”

    “您请问。”

    “您刚才唱的一首小曲,叫什么名字?”江上鸥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方彻的眼睛。

    叫什么名字?

    这个方彻居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只好歉然一笑:“这个还当真想不起来。”

    他说想不起来,江上鸥的眼睛却骤然亮了一下,道:“那……既然想不起,方总怎么会唱这首曲子的?”

    这个问题,连夜梦都感觉不大对劲。

    你会唱,却不知道名字?

    方彻道:“实在想不起。只是听人唱过,就随便学了一段,但是并未问曲子名字。”

    “那方总是从哪里学到的这首曲子?”

    江上鸥颇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记得应该是在天都吧,去年武院大比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天都,当时在路边听到有人唱这首曲子,很好听,而且韵律极好。所以就跟着学了几句。”

    方彻脸色平静。

    “天都?”

    江上鸥脸上露出来疑问之色,喃喃道:“天都怎么会有人唱这首曲子?”

    方彻道:“这个,晚辈有些不明白了。这首曲子,对前辈很重要吗?或者,其中有什么牵扯,别人不能唱?”

    江上鸥尴尬的咧咧嘴,道:“不是不能唱,而是这首曲子,乃是几百年前的曲子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会唱。突然听到,禁不住感慨万千。”

    他苦涩笑了笑,道:“这一首曲子,还是当初我们老大传开的,当时……”

    他脸上露出来回忆之色:“……当时兄弟们正要上战场执行任务,老大的一位旧相识,是个乐师……来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在听说我们就要去出生入死,此行也未必能回来的时候,那个乐师很感慨,当场灵思泉涌,为我们写了这一首曲子。”

    “然后我们兄弟七人,都会唱。”

    江上鸥道:“等那次执行任务归来,我们没死,乐师却已经与世长辞。”

    “这一首曲子,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后的礼物。”

    “从那之后,就成了我们兄弟的专属歌曲。听我们唱过的人并不多。”

    方彻忍不住问道:“这首曲子很好听啊,为何不流传出去呢?流传出去,才能让众人记住这位乐师的名字啊。”

    江上鸥咳嗽一声,道:“没有流传出去,自然有没有流传出去的理由。”

    “哦……”

    既然如此,方彻就不方便问了。

    江上鸥看着方彻的脸,道:“我老大非常喜欢这一首曲子,每次高兴的时候,喝酒的时候,或者悲伤的时候,都会唱这首曲子。甚至,无所事事的时候,也会一个人低低的唱。”

    方彻肯定的道:“这曲子很好听。唱出来,也很有气势,很壮烈,很男人!没有抱怨,没有激烈,看似平静,却是惊雷闪电都在其中。”

    “这是一首好曲子。”

    江上鸥道:“我老大也是这么说。”

    方彻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道:“若是前辈想要知道这首曲子如何传出来的,不妨去天都查查。”

    江上鸥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兄弟七个,以北斗星君自称,我是老四,位居天权。”

    “原来是天权君主。”

    夜梦说了一声。

    方彻心里楞了一下。

    天权君主。

    这个名字很是熟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来了梦荷君,以及梦荷君的父亲,瑶光君主梦初醒。

    一阵熟悉的感觉,不断地冲击着大脑。

    江上鸥看着方彻的脸,迟疑的,不敢确定的道:“你,能想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干涩。

    他的表情很紧张。

    “我似乎是听说过,有些熟悉。”

    方彻竭力收敛神魂,皱着眉头道:“因为,我在白云武院上学的时候,前一任山长,叫做梦荷君。似乎,就是一位君主大人的女儿。”

    江上鸥便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他还是不死心,看着方彻问道:“你这是要回家?”

    “是啊,当然要回家。”

    方彻哈哈一笑:“这不,这段时间休沐,就带着媳妇回家看看,江前辈可要去我家做客?”

    “好啊。”

    江上鸥道。

    随即就皱起眉头,道:“只可惜还有任务,等我回来再去做客好了。”

    方彻忍不住心里翻个白眼。

    让你去做客只是客套,伱还真去啊。

    “那,随时欢迎江前辈前来。”

    “恩,既然随时欢迎,那你家在哪里?”

    这位天权君主居然很是认真。

    而且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就这么问了。

    换成别人的话,对方让你去做客,却不主动告诉你地址,那根本就是表示不欢迎你。怎么还会问的。

    但是江上鸥偏偏问了。

    而且问的很是慎重。

    方彻无奈道:“我家在碧波城,方家。进入碧波城,一打听就知道了。”

    “碧波城,方家。”

    江上鸥口中默默的念诵。

    然后他居然怕自己忘记了,竟然一剑削下来一块树皮,用剑在上面刺出来五个字:碧波城,方家。

    然后拿到方彻眼前:“你看看,是不是这五个字?”

    方彻无语的看着面前树皮。

    您至于这样吗?

    捏着鼻子道:“对,就是这五个字。”

    “那就好。”

    江上鸥微微一笑,道:“天都我会去的。我老婆家就在天都,还天天等着老大算账呢。当年我老大说她肥如猪,蠢如驴,矮如缸,丑如我。我老婆很生气。”

    “呃……”

    方彻无语的道:“那您这个老大嘴可真毒……您这样子,也是英伟过人,一点也不丑,妥妥美男子一个。”

    “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江上鸥哈哈一笑,眼中有思索,惊疑不定,一闪而过。

    随即道:“既如此,那我就走了,期待未来再会……呃,方总,您还在白云洲任职吗?”

    “是的,还在白云洲。”

    “那我们以后接触会很多。”江上鸥笑了:“一路平安,赶紧回家吧。”

    “那祝您一路顺风。”

    “好!”

    江上鸥一声大笑,飞身而起,瞬间没了踪影。

    方彻和夜梦继续前行。

    在他们两人走了许久之后。

    旁边树上人影一闪,江上鸥再次站在原地。

    看着前方蔓延出去的路途,皱着眉头,一脸沉思。

    眼中疑惑不定:“没感觉到半点熟悉……而且,这谈吐风度,跟老大那个贱贱的嘴巴也不大一样……”

    “看到我居然也没什么反应?这也不应该吧?”

    “古怪得很。”

    “这个任务完了之后,必须要去一趟天都了。正好二哥在那里当山长,三哥副山长,难道是二哥三哥喝了酒唱歌,被人听去了?传出去了?”

    他自己摇摇头,也感觉凭着‘会唱这首歌’就怀疑,有点扯。

    因为这首歌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几千几万人也肯定有的。

    当年只是自己兄弟七个扯着喉咙唱,听到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这首歌却也的确是好几百年没听别人唱过了啊。

    “等和二哥三哥商量后……若是有必要,就再来一趟碧波城。”

    他站在原地考虑良久,终于飞身而起,远远的追着队伍去了。

    方彻与夜梦一直赶出去五十里地,才开始谈论。

    “刚才那个人,居然是天权君主。真想不到,就是神态有点奇怪。”

    夜梦道。

    “我也感觉跟个精神病似的。”

    方彻无语道:“我就让一让……要不要来做客,居然立即就答应了,一让让个结实……”

    夜梦掩着嘴笑起来,道:“不过很多江湖前辈都是这种直爽的脾气,很较真的。这也正常。”

    方彻摊摊手:“不正常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咯咯咯……”夜梦笑起来。

    “只是对我的态度有些让我感觉怪异,总感觉好像是认错了人一般。”

    方彻皱着眉头将夜梦的思想往另一条路上引:“难道他认为我是他故人之后?”

    夜梦眼睛顿时一亮,道:“你别说,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仔细想了想,肯定的道:“恐怕真的是这样的。而且还应该是上司的后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

    方彻点点头,然后再次将夜梦的思想往更偏的路上引过去:“夜梦,你说,我那没见面的父亲……甚至还不知道名字的父亲,难道是一个大官?”

    夜梦顿时翻起来白眼,却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我说你就别想这个了,真要是大官……也不会到现在咱妈还留在碧波城了。”

    “你说的这也是有道理。”

    方彻叹口气道:“你说他要真的是大官,我何至于过得这么难?”

    夜梦噘噘嘴,有点不想说话了。

    你难?

    你难的都快要整个天下羡慕你了吧?

    一路轻松,到了碧波城。

    却发现整个碧波城从城门开始披红挂彩,处处喜庆的样子。

    两人惊讶了,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娶媳妇了?

    居然这么场面?连整个碧波城都装扮了一遍?

    城门处,有人认出了方彻,顿时一声欢呼:“天下第一王方彻方公子回来啦!”

    顿时,轰隆一声,城门处水泄不通。

    方彻一脸黑线。

    这咋回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这么受欢迎……

    一问才知道,原来碧波城镇守大殿,和东南总部,都有人来过,为方家送来了好多的奖励,还有一面无比拉风的锦旗,还送来了一个勋章……

    而且还亲自为方府门口上挂上了牌匾:大陆英雄之家!

    落款居然是守护者总部!

    这件事,简直震动了整个碧波城,据说方彻的大舅方正航当天差点幸福的昏厥过去好几次……

    张开嘴哈哈大笑不断,居然有两次把他自己笑的窒息了……

    现在方家大门前几乎已经成了整个碧波城的景点。

    于是方正航大喜之下,将整个碧波城都挂满了红旗红花红灯笼。

    这种败家程度,方彻听着都心疼。

    这是一个城啊!

    这特么是数百万人的一个城啊!

    这不是一条街啊大舅,您这花钱怎么比我还能花啊?太败家了吧!

    而且方彻知道自己舅舅的脾气,心情一好就开始全城的救济穷人,在城外各种开设粥蓬,然后更到处去送礼……

    糖果铜钱不要钱的一车一车的往外撒……

    仔细看了看,城门左右果然有粥蓬……

    只是来吃喝的不多。

    “粥蓬人怎么不多?”方彻诧异。

    “最近几年,随着方家发展,方家主不断地散财,而且很多人也都有了做工的机会……所以咱们碧波城四周的穷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说富裕还谈不上,但起码家家有点儿余粮了。”

    “这全是方大善人的功劳啊。”

    守卫一脸钦佩。

    方彻都是心中暖洋洋的,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自己大舅还真是个人物,难怪生意越做越大,起码他一点都不吝啬啊……

    在众人簇拥之下。

    方彻和夜梦一路到了家门前。

    方正航早已经哈哈大笑的迎上来,容光焕发:“哈哈哈……我的好大外甥回来啦……”

    舅妈在一边跟着,不断地低声埋怨:“别哈哈了,你再哈哈过去了怎么办,可别吓到了孩子……”

    这件事方彻却是不知道的,于是问道:“什么叫做哈哈过去了?”

    于是舅妈介绍一遍。

    方彻大吃一惊,道:“我大舅乃是堂堂武道宗师,怎么还能哈哈到了喘不过气来?这,这怎么回事?”

    ‘我堂堂武道宗师’正是前些年方正航挂在嘴边的话。

    只不过自从方彻和方青云都已经突破宗师之后,方正航就再也没有说过。

    今天再次听到这句话,舅妈顿时翻个白眼道:“阿彻,你舅舅也就是个普通宗师,再往上,还有大宗师,还有先天宗师,然后才是武将,武将之上才是武帅,武帅之上才是武侯,武侯之上才是你现在的王级。你舅舅就一个普通宗师……难为你了,还能说出来‘堂堂’这俩字。丢人也丢死了!你真当你舅妈傻的呀?”

    方正航顿时涨的满脸通红,面红耳赤的道:“你你你……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武道……我那是,我那是普通宗师,我是方家家主……我我,肯定是你理解错了。”

    方夫人撇撇嘴,道:“我是不懂武道,但我也能看出来谁在吹牛……你当我傻的呀?”

    方彻急忙道:“舅妈杀的鸭?舅妈杀了鸭,那我今晚一定好好喝一顿。”

    舅妈也笑起来,哼了哼道:“对,你舅妈杀了鸭,杀了你舅舅这只呆头鸭。”

    方彻扶着舅妈回家,一边道:“舅舅这只鸭可不能杀,咱们换一只杀吧舅妈,你看表哥那只怎么样?”

    舅妈翻个白眼道:“你表哥那只鸭早就笨都笨死了,吃了他会变傻的,算了算了,今晚不杀了。”

    “嘿嘿嘿……”

    方浅意在一边笑吟吟的跟着,道:“这小兔崽子回来只顾着拍舅舅舅妈马屁,我这个亲娘是一点都不管了。真正不孝顺。”

    方彻转头道:“你儿媳妇夜梦扶着你呢,还叫不孝顺,要不你把她甩开。”

    方浅意眉花眼笑的抓住夜梦胳膊,道:“我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我怎么能甩开……走走走,进去喝酒去!”

    随即方正航又站在大门口开始喊:“……每家送米……送盐……送……”

    “你舅舅又开始败家了……哎,有点好事儿就站在大门口喊送送送……”

    舅妈满口叹息,脸上却挂着笑容。

    方彻道:“但是咱家却是越来越好,不是嘛?说明舅舅送的好!”

    舅妈眉花眼笑,道:“舅妈是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大事,就是看着自己家里的拿出去有点心疼,虽然明知道越来越好,却也止不住心疼。”

    “但您也没反对不是吗?”

    “你舅舅做决定我哪能反对?”

    “那不就是了,咱家兴旺,这不得亏了舅舅有您这位贤内助嘛。”

    舅妈顿时大大的高兴起来,拉着方彻的手走进去:“还是我大外甥会说话,又有出息,长得还俊俏,还这么会说话……”

    当天晚上,方府大摆宴席。

    方彻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和上次又不一样了。

    自己第一次从武院回家,是‘有前途的家族天才’。

    等到第二次回家,就成了‘家族的希望’。

    今天这是第三次回家。现在已经变成了‘家族的靠山’。这种感觉是极其明显的。

    大舅和负责协助日常工作的几个舅舅纷纷过来敬酒,并且对母亲加意小心。

    这点很明显。

    除了大舅还能保持长辈尊严之外,其他的几个舅舅明显的都矮了一截。

    方浅意心里爽翻了,但也还有点不好意思。有些不适应,地位骤然间变成了太后娘娘的那种感觉。

    但是那种光荣,与有荣焉,那种‘我生的!儿子我生的!’架势,却是根本遮掩不住。

    满脸红光。

    妻以夫荣,母以子贵。

    方浅意现在就处在母以子贵的阶段。

    那是人生的大圆满的感觉。

    母亲有点得意,甚至有些忘形了。但是方彻并没有任何提醒。他知道这是母亲一辈子的高光时刻。

    或许以后会持续这种高光时刻很久很久。

    但是习惯了之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唯有今天,才是真正的大日子!

    就让她尽情地高兴吧!

    怎么都行。

    倒是方彻专门为方正航诊了诊脉。

    因为以方正航的宗师级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哈哈大笑能笑的窒息也是太不正常了。

    这一看才吓一跳。

    原来方正航这些年殚精竭虑,身子早已经熬空了。

    主要前些年方家不景气,四面遭受打压,方正航的处境那是一言难尽,方家连个武将都没有,直接顶不住。

    到处伏低做小,强撑着这个家,这种日子一过十几年,早就心力交瘁。

    整个人熬得便如一个空壳子一般。

    还是方彻上回带回来的丹药给他补了补。

    但也是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了。

    方彻吓了一跳,赶紧的给他几瓶丹药滋补身体。

    还用无量真经的力量在他体内循环了十二个周天,增强一下底蕴。

    亲自出手将丹药的力量化开,化作底蕴融入经脉。

    直接化了十分之一粒的丹云神丹,溶在水里给方正航喝了——再多点就受不了了。

    这才放了心,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大舅这人虽然是修为不高,但人是真好,对方浅意对方彻,都是好的没话说。

    所以方彻很珍惜这份亲情。

    换成别人的话,方彻会考虑,而且最后未必会拿出来。

    但是方正航的话,需要十颗二十颗,方彻也舍得!

    将一颗丹药剩下的部分,五分之一融了一碗,给了方浅意喝了。方浅意现在已经是武帅一品了,刚好完全可以承受这些药力。

    再有极少的一点,给舅妈喝了。

    剩下的再加上一颗完整的就给了方浅意留着。

    舅妈喝了那微小的一点,居然有点支撑不住,脸上潮红满头冒汗,还是夜梦帮忙化解药力。

    其他人都看着,虽然羡慕,但是却也一点也不眼红。

    更没有出口讨要的。

    这一点,让方彻很满意。

    他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帮长辈调理身体,但是调理身体什么时候不行?非得大庭广众之下?

    另一个目的自然就是要看看这帮人的心性。

    如今测试过,自然也就放心了很多。

    私心肯定有。谁都有,这没办法。

    但是场面上都能过得去,基本就没什么事。

    更何况有自己震着。

    当天晚上,方浅意喝醉了。

    回到自家小院之后,迷迷糊糊的拉着夜梦和方彻说话。

    一脸笑容。

    “太高兴了!”

    方浅意翻来覆去,笑容满脸:“我儿子!我生的!哈哈哈……”

    “出息了,真正的出息了……”

    方浅意晕乎乎的坐着,突然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笑道:“阿彻啊,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你爹了。”

    方彻一愣:“梦见我爹了?他在干啥啊?”

    方浅意呢喃两句,没了动静,却是已经睡着了。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流落。

    如同在睡梦中,见到了丈夫。

    她在跟丈夫说:我把儿子,教的很好。现在儿子长大了,跟你一样,是大陆的英雄了。

    夜梦轻轻为方浅意盖上被子。

    轻轻叹息。

    悄悄出门。

    方彻已经在院子里伫立。

    负手而立,看着苍穹宇宙。

    夜凉如水,风轻如梦,月影婆娑,星空高渺。

    夜梦静静来到他身边。

    方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缓缓往自己的房间走。

    “母亲这些年,可是不容易。”

    方彻微微蹙起眉头,想象着方浅意过去的这些年,忍不住轻轻叹息。

    方家小姐,出门闯荡江湖,突然失踪,两年后回来,却是带着一个孩子回来的?或者是怀着孕回来的?

    这一节,方彻没听人说过。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方浅意的日子都不好过。

    孤身女子,未婚生子。

    而且丈夫是谁,还秘而不宣,从未提起。

    哪怕是只是想象,也能想象那段日子里,方浅意面临的是何等的风波。

    生了孩子了,却没有夫家,只能住在娘家,这又是一大难。

    她拼命的撑着,只为了养大自己的孩子,拼命地出去为娘家做任务,闯荡江湖,出生入死。

    只为了自己在娘家能被高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也被娘家人高看一眼。

    一直熬着,熬着……

    幸亏有方正航这样的一位大哥,始终的护着妹妹。

    否则……方浅意能否能撑到现在,还真是未必。

    一直撑到了方彻原本的灵魂消散,现在的方彻取代了原本的方彻。

    方浅意的日子才逐渐好过起来。

    然后就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荣耀。

    想想,都要为之叹息。

    在这样的社会时代,在这样的江湖环境。

    何等不易。

    方彻想着,都有些黯然。

    但想到了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只感觉如梦如真,如幻若影。

    自己真的是六百年前过来的吗?自己真的和原本的方彻不是同一个人吗?

    是否是觉醒了宿慧?让自己灵魂统一了?

    我究竟是我,还是六百年前的我?或者六百年后的我?

    方彻心头萦绕着众多问题。

    若我是六百年前的我,那我为何大多数记忆都消失了?

    但我若不是,残存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问题,便如一团乱麻。纠结不清。

    夜梦听到他的话,也感觉到了方彻对母亲的怜惜,默然道:“其实……你有了今天,娘是高兴的。她老人家或许吃过很多的苦,但是,在今天看来,她老人家也会觉得,她吃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无论往昔如何含辛茹苦,但是最重要的却还是当下的幸福。”

    夜梦道:“从此之后,娘每天都能活在当下的荣耀与快乐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意有所指。

    意思是,你若是一直这么争气,一直这么让家人荣耀,该有多好?那魔教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

    方彻却是豁然开朗,只感觉脑海疑云,心头阴霾骤然散去。

    笑道:“不错,重要的是当下。活在当下,一直快乐幸福下去,才是正理。”

    他仰天一笑,道:“不管往昔,不想未来,但我现在是方彻啊。”

    夜梦抿嘴一笑,道:“你这话说的,你不是方彻,还能是老虎不成?”

    “对对对,我就是方彻嘛。”

    方彻哈哈一笑,在夜梦惊叫中,拦腰抱起来,进入房间。

    ……

    第二日清晨。

    方浅意早早的就起了。

    儿子自幼喜欢吃韭菜饺子,所以她一大早就去买了灵气韭菜,开始笃笃笃的剁馅儿。

    还买了肥瘦相间的灵兽肉。

    开始大显身手。

    本来这些仆妇可以做的,但是方浅意却非要亲自动手,因为别人包出来,不是母亲包的味儿。

    忙活一上午,整整齐齐十来个竹盘,足足两千余饺子。

    侍女都笑:“夫人,您这包这么多,少爷他吃不下吧?”

    方浅意满足的笑:“一顿吃不下,就吃两顿。两顿吃不下,就用冰灵气封住,带回白云洲吃。”

    “夫人想的周到。”

    中午,果然方彻馋虫爆发。

    大舅派人来请说有酒宴,也给推辞掉,馋涎欲滴的守着灶台烧火,等着吃饺子。

    一个人吃了十大盘!

    肚皮溜圆!

    拍着肚子,发出西瓜成熟的‘咚咚’声音,心满意足:“好吃,这一顿是吃饱了!”

    方浅意又好气又好笑:“撑着了吧,你倒是少吃点儿啊……”

    随即转头看着剩下的,还有一千来个。

    一顿,居然吃了一半!

    皱皱眉头道:“明天我再去买点儿,给你包好了,你自己用冰灵气封存带回去,想吃的时候,让夜梦给你做。”

    “好。”

    方彻一口答应。

    随即方浅意开始教导夜梦:“这做菜做饭啊,需要注意。虽然没什么巧处,但是却需要心情。并非是做熟了能吃了就行了,最好是带着幸福快乐和期待……去做菜做饭,那才好。”

    “因为……幸福的女人做的饭菜,与一肚子怨气的女人做出来的饭菜,滋味……是不一样的。”

    夜梦乖乖的听教。

    满口的答应。

    这段话虽然听起来很玄妙,但是,仔细想却又似乎真的有点道理。

    吃完饭,一家人喝着茶。

    方彻问起来心中最大的疑问:“娘,您说……昨晚梦见我爹了?”

    方浅意有点不好意思,道:“恩,梦见了,那个没良心的。梦见他跟我说,他快回来了。”

    说着说着,就微笑起来,道:“毕竟是做梦,做不得准的。”

    方彻道:“关于我爹的事情,之前我小,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神秘?”

    方浅意犹豫了一下,随即让仆妇就出去了,关上了门。

    压低了声音道:“你爹那个人吧,我总感觉很神秘。我们是在一起江湖历练中遇到的,当初与闺蜜一起出去……但是,那闺蜜是别家人,对我,也有些包含祸心。但当时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后来遇到你爹,当时他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一看就活不久。我出于恻隐之心,就一直照顾着,结果那女人,居然给我下了药……这才……”

    方彻皱起眉头。

    当初碧波城的家族争斗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连两个少女闺蜜之间,居然也充满了这种恶毒设计?

    “后来呢?”

    “后来,你爹在知道此事之后,持剑追杀三百里,将那女人一剑枭首!”

    方浅意脸上露出来黯然。

    “好!”

    方彻忍不住喝彩一声:“杀伐果决,干脆利落,没想到我爹还是个人物。”

    “你爹当然是个人物,只是那时候身体虚弱,也不知道怎滴,经常虚弱到站都站不起来,但是能看出来,他若是不这么虚弱的话,应该是一个很强的人。”

    “后来他最虚弱的时候,行动不得,没办法,我只好扎了个草芦就那么住着照顾,偏偏在那个时候,来了几个魔头。你爹本虚弱的站不起来,但却在我即将被人杀死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三剑将魔头杀的干干净净。但他自己从那之后,也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方彻叹口气。

    听到这里,他就基本明白了。

    父亲应该是受了重伤,而且是那种本源受损的极重伤势;所以需要静养。而最后的拼命杀敌,就必须要动用最终的保命本源之力。

    但那股力量一用,他自己也就基本等于完了。

    “我爹他叫什么名字?”

    方彻问道。

    “他说他叫方晓晓。”

    说到这里,方浅意噗的一声笑出来:“鹅鹅鹅……”

    “方晓晓……”

    方彻也是满脸无语。

    一个大男人,叫这个名字,啧,真是让做儿子的我无力吐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