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

    杨天胜似懂非懂:“有什么说道?”

    杨戈举目眺望整个平户城池,轻声说道:“东瀛虽然不大,但怎么也有好几百万人口,我们七十二人就算个个都拼着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屠不干净这几百万倭寇。”

    “而且一味的外力强压,极有可能会让这些杂碎内部放下争斗、同仇敌忾,到时候,就算我们依然能强压着这些杂碎低头,那也只是暂时的,他们心头必定会更加痛恨我们华夏,日后一旦叫这些杂碎抓住机会,他们必然会更加酷烈的报复回来……”

    “我们不能只图自己痛快,给后人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所以,我们得先从内部打断这些杂碎的脊梁,再让他们陷入绵延不绝的内耗里,再也无力入侵我神州大地!”

    “他们……”

    他指着下方那些领取了武器,怀揣着钱财,已经开始主动加入到维持秩序和分辨倭寇当中的东瀛穷鬼们:“既是我挑选的种子,也是我为我们选的手套!”

    “带上他们……”

    “我们下不去的手,可以让他们去下。”

    “我们不好做的事,可以让他们去做。”

    “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搜刮财物,乃至屠城灭族,这些奴性和阴狠都已经深入骨髓里的小鬼子,一定会做得比我们更残忍、更血腥!”

    “我们把他们扶持起来,领着他们去把东瀛原有的什么万世一系、什么村长里正都耕一遍,打断他们原有的传承,让他们对立、让他们往死里掐!”

    “这样我们就可以跳出棋盘,以局外人的身份,用极少的粮食和兵甲,一边控制他们两方继续往死里掐,一边源源不断的换取东瀛的金银、人口乃至所有神州需要的资源。”

    “我们只需要保持对他们的观察,但凡他们有重新统一的趋势,就再过来把势大的村长里正都抓出来一刀宰了,再重新扶持一批最底层的穷鬼倭寇上台来继续抢地盘、抢物资,就这样周而复始的持续给这個杂种民族放血,往死里压榨他们的所有潜力!”

    “只要操作得当,我想我有生之年,应当有希望看到这片土地归于我们华夏疆域的版图之下,虽说这片土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就是扔着长草,也不能便宜这些小鬼子……”

    “我将这一招名为‘杀人诛心’!”

    “顾名思义,人也我要杀,心我也要诛!”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美景,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然而竖着耳朵倾听的四人,见了他脸上的笑容,却都渗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一个杀人诛心!

    好阴毒、好狠辣!

    这真的是那个在大魏吃个烧饼都一定要给钱的杨二郎吗?

    怎么出了国门,这家伙就跟彻底变了个人似的?

    “老二啊,你跟哥讲实话。”

    杨天胜咽了一口唾沫,心头发虚的小声问道:“你的家,是不是就是被这些杂碎给霍霍了?”

    他心头补了一句:‘那东厂撅了你家的祖坟,你出完气都收了刀,怎么到了倭寇这边,招招都冲着亡国灭种去呢?’

    另外三人也都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杨戈,心头暗自庆幸着……还好当初没把这厮得罪死,就他这一套阴损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连招,谁顶住?赵家人上也不行啊!

    杨戈答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过真要这么说,倒也没错……你们难道忘了,这些倭寇是怎么祸害我们东南沿海的?他们尚且势弱,无力正面抗衡我们华夏,都敢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你们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叫他们占据上风,他们会怎么践踏我们华夏的疆土了么?”

    杨天胜觉得杨戈太杞人忧天了,不屑的道:“就他们?也配?”

    杨戈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笑道:“谁都觉得他们不配,可世事变幻莫测,未来会如何发展,又岂是你我能料定的?”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伱们要觉得这事儿太残忍、太丧天良,下不去这个手,我也能理解你们,后边你们只管带着弟兄们抢钱财就行,其余事儿我来办,这一点儿都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

    “事实上,我非常渴望我能独自一人办好这件事,若能将这件事办成,我就不算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百年之后,我若还能在九泉之下见到我老杨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也会为我而骄傲自豪!”

    见了他半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严肃表情,杨天胜忽然想起当初在松江府桂花坪见到的那一幕。

    他歪嘴吐出了一口唾沫,不容置疑的说道:“行了,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你杨老二既然下定决心要做这个恶人,做哥哥的,十八层地狱都陪你走一遭!”

    李锦成的模样闪烁着,张口想说点什么,心头又莫名的发虚。

    项无敌想了想,忽然笑道:“倒也不必太有负担,正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反过来,彼之仇寇、我之英雄,无论怎么说,倭寇荼毒我大魏东南沿海,杀我父老、辱我姊妹,都是不争的事实,有道是术无分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对付这些倭寇,无论用什么手段都算不得邪吧?”

    “若是连这都算邪魔外道,那武将们也别琢磨什么兵法了,开战了大家就挑个好日子摆明車马打一场,定个胜负长幼不就行了?”

    “这世间上要是都这么耿直讲道义,反倒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闷葫芦,极其罕见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杨天胜琢磨着他的言语,挤眉弄眼的揶揄:“你其实是想说,要都这么耿直讲道义,当年你家先祖‘西楚霸王’,也不会兵败垓下了是吧?”

    项无敌看了他一眼:“你别逼某家在大家伙最畅快的时候儿揍你嗷!”

    李锦成也很难得的给项无敌捧哏:“我也觉得,项大少说得在理,倭寇都不讲武德,我们还来跟他们讲道义,这也太蠢了点吧?就按老二说的办法,往死里办他们!”

    哥仨旁若无人的聊着天,周辅站在一旁浑身刺挠,心头是既觉得二爷与项无敌说得有道理,又心忧二爷这些毒辣手段要是叫明教和白莲教这两大反贼势力学了去,往后朝廷还不得焦头烂额?

    杨戈也未参与三人的日常互怼提劲当中。

    他心头其实一直都非常清楚,东渡远征的七十二骑内部看似令行禁止、一团和气,实际上内里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目的,他这个发起人看似能安排所有人,但其实他除了自己,他谁都安排不了。

    唯一一个目的与他一样纯粹的,或许就只有杨天胜这个一门心思凑热闹、扬名立万的铁杆吃瓜党。

    其余人,无论是杨天胜手下那些明教高手,还是以李锦成为首的连环坞……目的其实都算不得单纯。

    这一点杨戈倒是看得很开,他杨戈又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没道理全世界都围着他杨戈一人转不是?人家为自家打算,这能有什么错?

    再者说,无论各方势力能从这件事里摄取到什么样的利益,大家的大方向都是一致的。

    只要大方向是一致的,那就存在求同存异的空间……

    此时此刻亦是如此,他们跟不跟他这一把大的,只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杨戈不能、也不应该去替他们做决定。

    不过方才哥仨方才这一阵日常互怼提劲之后,言语中倒是终于多出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味道。

    年轻的血,总是热的……

    “让他们动手行刑!”

    杨戈突然开口,打断了还在互怼提劲的哥仨。

    哥仨齐齐回过头来,就见杨戈指着那些领取了武器的东瀛穷鬼,对海盗翻译官说道:“告诉他们,杀掉这些作恶多端的倭寇,从今往后他们就是高贵的武士,跟随我们,我们将赐予他们姓氏、田地和奴隶!”

    已经麻木的海岛翻译官麻利的将杨戈的言语,翻译成东瀛话转达给那些领取了武器和财货的东瀛穷鬼。

    还未习惯翻身做主的东瀛穷鬼们听到海盗翻译官的言语,人人都害怕的努力往人群后边缩,谁都不肯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杨戈见状,面无表情的说道:“翻译翻译,第一个动手行刑的人,我们立马赐予他姓氏和奴隶,以及白银一百两!”

    海盗翻译官扯着喉咙大声道:“諸君,最初に処刑に着手した勇士,私たちの主君は彼に姓と奴隷,そして白銀の百両を授けるだろう!銀百両だな!”

    翻译官高呼的时候,杨戈朝着周围封锁的六十余骑一招手,六十余骑会意齐齐打马收缩包围圈。

    一边是胡萝卜、一边是大棒,很快便有一名萝卜头成精似的东瀛穷鬼,勒紧裤腰带拖着快到他胸前的武士刀,面红耳赤的走到一名被反剪着双手扔在地上的老年倭寇面前,高高的扬起武士刀疯狂的大喝:“嗨!”

    武士刀斜斜斩在了那名老年倭寇的肩膀上,鲜血直流,痛的这名老年倭寇愤怒的瞪大了双眼,挣扎着叽里呱啦狂喷唾沫星子。

    杨戈虽然听不懂这个老鬼子在骂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来,他骂的很肮。

    萝卜精东瀛穷鬼本就赤红的面庞登时就更红了,愤怒的举起武士刀,疯狂的朝着老鬼子的脖子劈砍,可不知道是他手里的武士刀太钝,还是他的力气太小,一连砍了十几刀,直将那老鬼子的后脑勺都砍得血肉模糊了,也没能砍下老鬼子的头颅,而且那老鬼子还在哀嚎着愤怒叫骂。

    无能狂怒的萝卜精东瀛穷鬼索性一屁股坐到老鬼子身上,双手抓着武士刀伸到老鬼子脖子下像拉锯子一样来回割好了一会儿,才终于将老鬼子的头颅割下来,鲜血溅了他一脸,将他扭曲的面容渲染得越发狰狞。

    萝卜精东瀛穷鬼却仿佛未觉,起身双手捧起血淋淋的人头,向着杨戈狂热的高呼道:“板载、板载、板载……”

    那副血腥而又狂热的模样,看得屋顶上的杨天胜哥仨都忍不住皱眉。

    杨戈面不改色的一挥手:“赐他姓氏缸上,赏白银,东瀛男奴五人、女奴,让他自己挑!”

    无情的肉喇叭海盗翻译,叽里呱啦的将杨戈的言语告知这名萝卜精东瀛穷鬼。

    萝卜精东瀛穷鬼狂喜的跪在地,狂热的向杨戈磕头叫喊。

    海盗翻译:“二爷,他说‘缸上一郎,将永远忠诚于您!’

    杨戈朝看守那些东瀛穷鬼的一名绣衣卫指了指,那名绣衣卫会意,立马一挥牛尾刀,从东瀛穷鬼中划拉出五人,收缴他们刚刚到手的武器,将五人赶到缸上一郎的面前。

    海盗翻译立马告诉缸上一郎,这五人就是主君分给他的奴隶。

    缸上一郎砸着一颗好头再次给杨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后,抓着武士刀跳起来捅死了一名奴隶,然后凶狠的朝着他们叽里呱啦大喊道。

    剩余的四名奴隶不满刚刚还和自己同一阶层的缸上一郎转眼就爬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成为了自己的主人,怒目而视的就要动手。

    押解他们的绣衣卫见状,毫不留情的挥刀砍翻四人,再转身从东瀛穷鬼们之中驱赶出五人到缸上一郎面前。

    缸上一郎眼见天朝上国的大人们为自己撑腰,本就疯狂的面容更加癫狂了,将干巴巴的胸膛都挺成了弓形,他再次挥舞着手里带血的武士刀,叽里呱啦的喝骂着自己新到手的五名男奴,五名男奴在他的教训唯唯诺诺的转身向杨戈跪倒,叩头高呼“板载”!

    杨戈依然面无表情:“带缸上一郎去挑选女奴!”

    那名绣衣卫向着杨戈一揖手:“喏!”

    说完,就有一名海盗翻译领着绣衣卫、缸上一郎以及他的五名奴隶,离开封锁圈去城里挑选女奴。

    杨戈再次指着那些东瀛穷鬼:“再让他们动手!”

    海盗翻译张嘴,刚叽里呱啦了三两句,那厢的东瀛穷鬼们就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围着那些被绑住了双手双脚的倭寇们疯狂乱砍,场面异常血腥……

    倭寇们的哀嚎声,迅速淹没在了他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里。

    房顶之上,杨天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小爷终于明白,你会为什么会说东瀛倭寇都将奴性和阴狠刻进了骨子里……真他娘的长见识啊!”

    杨戈轻笑道:“还不够,还得进一步把他们的兽性放出来,我们要的是能替我们撕咬猎物的饿狼,不是需要我们去打猎来喂饱他们的老爷兵!”

    杨天胜偏过头看他,眼神有些沉重:“和他们比起来,小爷倒是觉得……你更狠!”

    杨戈摇着头徐徐说道:“相信我,如果你也能知道这个民族曾经在我的家乡作下过怎样的恶行,你一定比我还要阴狠、还要极端!”

    杨天胜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小爷看出来了,你就是老天爷派来向他们讨债的吧?”

    杨戈干脆利落的点头,掷地有声:“我希望我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