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李平安还挺享受这种‘宝宝时刻’。

    虽然此前那个照顾了他几个月的老仆人死的很惨;

    但他道心并没有一丝丝波动,只是给后土捎了个信儿,让后土娘娘帮那个其实没犯错的老仆寻个好人家转世。

    然后,他就开始对那只地窖感兴趣了。

    用天道推算,可以直接推算出姬昌在地窖中搞的那些记号和文字是什么意思;

    但那样乐趣凭空少大半。

    他要自己琢磨,看看这里面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相对于李平安平日里操心的事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小秘密。

    南洲凡俗本质上自身并没有任何主导权。

    只是可惜,此后三年之中,李平安并没有直接接触这个地窖的机会,当姬昌进入地窖时,他忍不住用仙识扫几眼,能看到姬昌在……占卜。

    姬昌占卜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将古贝币放入龟壳中,不断摇晃,看贝币落地的正反、排列;

    另一种就比较古老了,在龟壳上刻上一个个字眼,用慢火烤,等龟壳开裂,看龟壳的裂痕毁掉哪些字眼,龟壳上保留的字眼,就是神灵的预示。

    李平安表示,这种行为完全就是纯粹的封建迷信。

    不过考虑到他处于神话世界,且天道真正存在,姬昌每次占卜求卦,应该都能接纳到微弱的天道预示。

    可以说,天道在用这种方式影响姬昌的思想和行为。

    自他开始姬旦之旅满四年时,李平安观察天地,做了个简单总结。

    三界趋势趋于平稳,天庭建设稳步推进。

    阐截冲突短暂停息,各方加码谋划南洲。

    西方教派出了几名弟子,偷偷绕过天庭的监察,进入了南洲大地,隐姓埋名、各处闲逛。

    他们应该是在为稍后的传教做准备。

    李平安给他们打了个标记,让天道自行监察,若是他们敢出手蛊惑凡人,就直接给他们来点天谴。

    南洲现在是天庭香火的重要支柱,这是李平安不可能让出的巨大利益。

    香火的多少,决定了天谴的强弱。

    不把天谴扔到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头上,留着给西方教赔礼道歉用啊?

    除此之外,天地间也没什么大事。

    截教持续闭关,截教仙上上下下都慑于太清、玉清之威,得知太清在推动道仙劫后就老老实实不敢多出来闯荡。

    阐教也变得低调了许多,阐教弟子们大多都在玉虚宫修行,外面的洞府都很少居住了。

    不过,阐教近来不断有传闻流出,说是他们也要进入南洲收徒。

    李平安对此事在持续关注,天庭该给阐教的便利,自然不会少了。

    且说南洲凡俗方面。

    李·姬旦两岁时,亲眼看到了周国与羌人部落的大战。

    没错,他刚两岁,就被姬昌带上战场了。

    周国出动了三万兵马,百架战车、三千头长相如狮子偷情了斑马的异兽,对早已探查好的羌人部落大举进犯。

    因周国大臣提前买通了这个羌人部落中的一股势力,羌人部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羌人们甚至没有组织起像样的对抗,就被周军滚滚而过的战车碾碎。

    李平安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南洲凡人的征战。

    异兽、战车、青铜铠甲,这就是他们的武力优势。

    这些上古开始就不断被驯化的异兽,总体实力相当于十几个壮汉的战力,耐力强、速度快,能通过呼吸直接利用空气中的灵气,且相较于牛羊马更有灵性。

    战车,这是人族按上古传承延续下来的作战方式。

    只是上古的战车都是炼制成的法宝,这里的战车大多都已退化成了青铜材质。

    一辆战车通常由三匹异兽牵引,车轴向外凸起,上面安装了一只只造型夸张的狼牙棒。

    一辆战车通常配备五名战士、一名车夫,车夫负责驾车,三名战士分别持有长戟或长矛,负责对外戳戳戳,两名战士手持长弓,负责对外射射射。

    真正接战时,战车就是破阵的利器。

    通常而言,十辆向前冲锋的战车,后面就会跟百名骑乘异兽的周军战士,负责在后来回掩杀。

    更后方就是披甲的甲士方阵。

    甲士方阵就如一面墙壁,无论前面冲锋的战车异兽骑遭受什么样的埋伏,他们都不会有任何急躁,举盾、竖枪,跟随口令前行八步停歇两个呼吸,如一面铁墙,缓缓逼近羌人的主力。

    这就是周国的军阵。

    李平安表示,他确实学习到了很多东西。

    凡人只是受限于自身个体实力,他们的战术和战法思维,其实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小小的姬旦被侍卫抱着,一直待在姬昌身旁。

    而这时,李平安又看到了姬昌的另一面。

    这个中年男人目中满是光亮,气能吞天地,势可定乾坤。

    但很快,当商国的使者出现,开始清点这次抓捕的人牲,姬昌又会立刻切换成平日里那忠厚温和的模样。

    商国使者坐在华美的异兽车架上,笑道:“西伯侯大人,周军骁勇善战,当真名不虚传。”

    “使者大人过奖了。”

    姬昌叹道:

    “周国总共就这般精锐,平日里想要供养已是十分困难,只盼着大人能从中盘桓,在那大王那多给我们求些赏赐。”

    “好说,好说。”

    商国使者的手掌在美姬的细腰上来回滑动,目中满是笑意:

    “西伯侯莫不是还对陛下心怀怨恨吧?”

    姬昌赶忙起身跳下车架,对着使者拱手低头行了个大礼。

    ——西伯侯乃西部二百诸侯之长,只能跪商王。

    他颤声道:“杀身之祸,杀身之祸矣!我为商臣,我父亦为商臣!君令臣死,自是有君的道理,自是有臣的僭越,我又如何会不懂这般道理?更何况,大王已为我父厚葬,使之有幸可去服侍先王,此乃我族无上荣焉!”

    那商国使者满意地点点头,温声道:“西伯侯能如此想,大王知晓了,定会十分欣喜。”

    “还请大人多多美言,多多美言。”

    姬昌赶忙说着,随后对背后的人招了招手。

    几名美丽的年轻少女,穿着华美的蚕丝长裙,被甲士送到了商国使者的车架旁。

    商国使者含笑点头,温声道:“这几个羌人女子还挺水灵,一看就没受过风吹日晒,送回我大帐,我稍后仔细审问,看能否问出她们大首领的方位。”

    “是,大人放心,都会安排妥当。”

    姬昌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商国使者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划过了一缕精光,仔细盯着姬昌的面容,却没有看出点什么。

    当夜的周军营地,主帐隔壁的大帐中,女子的哭喊声持续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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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安看的人都麻了。

    那商国大臣就是个纯粹的变态。

    这个大臣自己身体被酒色掏空了,就开始搞一些虐待之事,花样还挺多,让李平安这个上辈子也算见多识广的男人都直呼开了眼界。

    很快,女子的哭喊声变成了尖叫声。

    那名商国大臣捂着心口慢慢倒了下去,死在了一名女子身侧,手里还抓着的火红的烙铁。

    随行的商国将领官吏匆忙赶来,整个营地乱作一团,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纵欲过度、心力憔悴。

    实际上,这家伙只是被李平安用一缕仙力捏碎了心脉。

    杀他李平安都觉得自己手脏了。

    此前仙识扫过南洲,往往只会感慨人牲之残忍,人祭人殉之可怖。

    李平安此刻却是直接体会到了,在人牲文化熏陶下的商人,尤其是朝歌城出来的商人,骨子里到底多残暴不仁。

    ‘东皇太一转世成了子受,能给商国带来点转机吗?’

    李平安如此想着,随后才两岁的他打了个哈欠,在兽皮缝制的柔软小床上翻了个身,开始呼呼大睡。

    过了几日,周军抓足了一万人牲,班师回西岐。

    后续周军还要出一批精锐的兵马,持商王与西伯侯的符节,护送这批人牲去朝歌城,提防有不开眼的诸侯缺奴隶了会劫掠。

    这个路途,单靠人脚力去走,大概要耗费大概五个月的时间。

    如果是用异兽车架,可以缩减到一个月。

    商国使者来时就带了一批车队,五百台巨大的车架停在西岐城外面,载满了羌人,回返朝歌城。

    此后的日子里,姬昌变得无比焦虑。

    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安,不断眺望东方朝歌城的方向。

    此时李姬旦还是两岁,尚与姒莘同屋,当然就算不同屋,李平安也能用仙识捕捉姬昌与姒莘的交谈。

    “夫君,莫要忧虑了,那使者是纵欲死的,此事使者随行之人各个都确定了,商王又怎会怪罪?”

    “唉,”姬昌叹道,“大王若想降罪,就算使者伤到了一根头发,也有理由怪罪!”

    姒莘叹道:“可事情都已发生了,您再惶恐又能如何?”

    “我惶恐的不是我们一家的性命,”姬昌道,“我周国历代先公奋进至今,方才有这份家业,若家业不存,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姒莘道:“那不如派个使者,去朝歌城中打探一番。”

    姬昌想了想,随后还是摇了摇头:“大王极为机警,且商人骨子里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边关蛮夷的,你就算送再多礼物,也很难让他们成为自己人,反而会让他们贪得无厌。”

    “那该如何是好?”

    “等吧,”姬昌叹道,“飞鸟啊飞鸟,莫要带来灾祸了。”

    李平安闻言怔了下。

    飞鸟?

    商国之源,不就是有玄鸟生商的典故吗?

    那这个飞鸟……

    李平安仙识扫去了姬昌的秘密地窖,在墙上挂着的贝片中,寻到了一个个被细细刻上去的飞鸟符号。

    这些符号,在姬昌眼中都代表着一些字样,如果都是通过简单的象形隐喻,那这些贝片上的内容,似乎也不难解释。

    李平安仔细研究了一下,很快就在背挂着的贝片上,发现了熟悉的符号。

    八卦爻文。

    而且不是上古时的先天八卦,是八卦与八卦的迭加,比如乾卦上、坤卦下,复杂程度提升了一倍。

    六十四卦?

    姬昌在做啥?

    李平安更加不解了,心底也多了几分好奇,开始专心盯着姬昌的行动,身体睡了、这一缕元神也会十分活跃。

    又过了两日,夜深人静时,姬昌自主屋起身,去了时刻都有亲卫把守的书房。

    李平安立刻清醒了过来,盯着姬昌的行动。

    姬昌倒是很有常识,虽然地窖修了一些通气孔,但他打开密室入口后,依旧停留了片刻,确定里面充分通风,才小心翼翼端着一盏青铜灯进入其中。

    姬昌先是站在那挂满了古贝片的墙壁上,静静地驻足思考。

    平日里都只是中等个头的他,此刻在微弱灯火的照耀下,却显得异常高大。

    他背着手不断思索着,眉头越皱越深。

    “是吉啊。”

    姬昌低声说着,随后转身走去了书桌,将灯盏放在桌角上,熟练地拿起了一把锋锐的刻刀,取出了布包中包裹着的贝币。

    贝币上写了几个相同的符号,那符号似是就代表了占卜的结果,吉。

    “那使者暴毙在我军中,此事如何能算是吉?”

    他拿住了两枚贝币,摆在身前,仔细思索着,慢慢刻上了一行象形的小字。

    【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

    姬昌叹道:“抓羌人还算顺利。”

    随后,姬昌起身走去了那面墙壁,将这只贝片挂在了六十四区域之一,这个区域的爻文为大壮卦。

    李平安仔细思索,姬昌那句‘抓羌人’,让他恍然大悟。

    这句话好像没有太深奥的含义,只是在说……抓小人直接用壮丁强抓,抓羌人首领要用网子,首领是珍贵的人牲祭品,可不能给随便伤到了。

    那个羊的象形字好像就是代指羌人?

    李平安慢慢歪头,瞧着姬昌刻下的第二枚贝币。

    【六四:有孚,血去惕处,无咎。】

    姬昌喃喃道:“这些受伤的俘虏也要好生照料,不能让他们死在路上……唉,历代商王向上苍进献了如此多的祭品,那么多商王都是上苍的臣子和仆从,上苍必然是护佑商国的。”

    这枚贝币被挂去了那面墙壁的另一个区域。

    随后,姬昌看着第三枚贝片,陷入了沉思,并未着急在上面刻画什么。

    李平安此刻已大抵理解了姬昌在做什么。

    姬昌在思考。

    准确来说,姬昌是在思考,占卜和卦象的运作机理。

    做一件事前,比如外出抓捕羌人之前,先卜卦确定凶吉,回来后总结整个过程,验证卦象是否正确,若不正确就去改正占卜方法。

    文王演六十四卦,并非是通过术算或者卦象推演。

    而是不断总结,让现实中的现象与卦象对应,而后逐渐掌握对卦象的诠释能力。

    能诠释卦象,就能理解上苍,找到接近上苍的方法。

    就在这个有些狭窄的阴暗地窖中,这个正惶恐于商王降罪的中年文士,其实已在思考一件事。

    商王的祭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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