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白发苍苍,脸角瘦削,精神矍铄。

    他是袁家的四世三公之一,地位非常,这时也不想与何进争辩,语气缓慢的道:“大将军,本初入宫,是为了正君除贼,本无险恶,虽然做法不妥,可是一片忠君为国之心,不容揣度。但,兹事体大,还请大将军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施以援手。”

    袁隗说的很客气,虽然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在这大汉国都,涉及这般大事,已然力不从心。

    当今大汉朝,权势最重的,只有眼前的何进,可以说,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了。

    何进见袁隗没有倚老卖老,态度谦逊,威严的点头道:“次阳所言,正是老夫所想。兹事体大,即便是陛下有意赦免,那也得有说辞,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就是为了这个说辞。”

    次阳,袁隗的字。袁隗比何进还大了不少,但在官场上,没有用年纪衡量地位的说法。

    何进话音落下,一众人开始了沉默。

    不管怎么说,袁绍率兵杀入进宫,兵锋直指御前,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大逆不道,足以诛族。

    什么样的说辞,能将这件事圆过去,让所有人都能接受?

    毕竟是他的侄子,袁隗昨天已经想了一晚上,见其他人不说话,故作沉吟的道:“大将军,那十二常侍,图谋废立,是大逆之举,您可否托词是受命于太后,方才命袁绍率兵正君除贼?”

    何进直接道:“这个理由我用过了,不足够。”

    这样操作,其实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事先何太后并不知晓。

    关键是在于,刚继位的大外甥,似乎认为他已经是皇帝,有点性格了,开始与他这個舅舅置气了。

    何进现在需要糊弄住那个大外甥,救出袁绍,那么他的声望必然空前,权势不可同日而语,到那时,那大外甥才会乖乖听他的话。

    袁隗微怔,这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旋即,他又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如果说是入宫护驾呢?袁绍带兵进宫,到了陛下跟前,是因为有人要害陛下?他是去保驾!”

    陈琳一听,就道:“太傅之言有理!”

    他看向何进,道:“大将军,正君除贼,率兵入宫,确实是犯了陛下忌讳,可是进宫擎天保驾就不一样了。”

    “孔璋之言,甚合老夫心意!”

    何进脸上多了丝笑容与陈琳,而后转向袁隗,道:“次阳,过几日,你与老夫同去见陛下,本初当可无恙。”

    袁槐抬起手,苍老的脸上不见表情,道:“多谢大将军。”

    何进又转向其他人,脸上凶狠与威严并存,道:“诸位,且去做事情吧,老夫就不多留了。”

    丁宫,刘弘,刘虞的三公见何进这就结束了,不由得对视。

    有太多事情需要商议,何进就这样独断专行,给他们下命令了?

    董重作为新晋权贵,不敢说话,就等着其他人冒头。

    袁隗却颤巍巍起身,道:“下官告退。”

    袁隗这一起身,其他人无奈,只得跟着离开。

    “孔璋留下。”

    几人走了没几步,何进突然说道。

    陈琳只得转过身,径直走向何进,来到近前。

    何进等丁宫,袁隗等人出了门,这才皱眉,神情似怒似惑,道:“孔璋,昨日我进宫见陛下,陛下,似对我有所不满。”

    他现在对这个大外甥,充满了困惑。

    陈琳看着何进的表情,情知不是‘有所不满’那么简单,道:“大将军,莫不是,还是因为袁绍的事?”

    袁绍是奉谁的命,虽然大家不说,但都心知肚明。

    何进却不当回事,毕竟他不这么做,那大外甥的皇位就要旁落给刘协了,大外甥应该感谢他才对。

    何进道:“自从他登基之后,性情大变,我那妹子也是,对我的态度不像以前了。”

    陈琳立时就明白了,这是位置不一样了。

    太子变成了皇帝,皇后变成了太后,已经不是以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事事须依仗何进的时候了。

    昨天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这位大将军还沉浸在大外甥做了皇帝,妹妹做了太后,他将更进一步,权倾天下,无人可比的兴奋中,没有反应过来。

    陈琳故作的思索了一阵,道:“大将军,陛下被压抑了太久,一时间恐还没有适应,太后也是。大将军暂且要做的,就是低调,莫要与陛下、太后起冲突,眼前,还是要将袁绍救出来,奠定大将军擎天保驾之功才是。”

    何进双眸一睁,站起来道:“还是孔璋言之合乎老夫心意!只有救出袁绍,老夫的擎天保驾之功才能得以奠定,有这份功绩,老夫又是陛下的舅父,太后的兄长,看还有谁敢与老夫置喙!”

    陈琳看着何进的神情,忽然间意识到,失去了十二常侍的制约,何进真的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何进双眼圆瞪,脸上横肉如铁,兴奋的忘记了陈琳,快步向外走,大喊道:“次阳留步,与老夫一同进宫!”

    见何进这样迫不及待,陈琳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进出府,袁隗也被追回来了。

    何进一脸的威严霸道,道:“次阳,老夫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拖了,今日你与老夫一同进宫,面见陛下。”

    袁隗自然是愿意,连翻称谢,看着何进上了马车。

    何进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眼袁隗的马车,哪怕马车里没人,他仍旧腰杆笔直,不怒自威。

    两人的马车停在朱雀门前,一下马车,就要小黄门上前,道:“大将军,陛下有旨意,宫外的事情,由您与三公以及诸录尚书事一同商议,事后奏禀,无需进宫。”

    袁隗跟在何进身后,白发苍苍,佝偻着腰,看向宫门里。

    他因为黄巾军一事被罢了官职,昨日并不在宫里,没有亲眼得见大发神威的新皇帝。

    何进右手握着佩剑,冷声道:“老夫有要事要见陛下,让开!”

    小黄门畏惧的后退一步,还是坚持道:“大将军容禀,陛下有旨意,今日谁都不见。”

    何进直接一脚踹开,道:“放肆!什么东西敢拦我!滚开!”

    说我,何进就大步向里面走去。

    袁隗见到这一幕,愣愣出神,何进竟然这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