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这段时日倒也接手了不少案子,好在大多都是小事罢,倒也不用为太棘手的事情烦忧。

    这北平治下相对而言还算和平,要是有人顶风作案,自是要接受严惩。

    这天渐渐冷了,倒也不至于到烤火的地步,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感到发虚。

    由于这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也少了许多,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赶路的提着几盏灯笼,偶尔有那么几个会打几声喷嚏。

    阿飞也只能在心里小声抱怨一句,即便他与唐剑秋交情还算不错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就是不知唐剑秋找自己所为何事了,还非得在这天夜里说上一番不可。

    “阿嚏——

    大人,这么冷的天您叫我出来作甚?还带上这么多弟兄。”

    由于这天色实在太过寒冷,阿飞不由得将大手揣进两边的袖口中,浑身止不住哆嗦,这冻的鼻孔都在冒凉气。

    换做平常唐剑秋非得抬手给他一掌,可仔细想想还是算了,便是这般说着:“好歹也是堂堂试百户,可有锦衣卫之风?休要忘了今日轮到你巡逻。”

    阿飞皱眉,接着道出了心中所想:“大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换做其他地方或许能理解,

    只是这东城治下还算安宁,再说这段时日并没有发生暴乱,大人不要太敏感才是。”

    唐剑秋却不以为意,他不过是看了一眼阿飞,而后说道:“敏感?可有见过做镇抚使的亲率卫队前来巡逻?凡事当要小心为上。”

    阿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了一句:“大人教训的是,只是我这做锦衣卫试百户的一个月俸禄才不过十石,完全不够啊!

    还不如直接去东厂,想必也能逍遥快活一些。”

    虽说这点银子对他而言也够用,可常言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又有谁会嫌弃自己钱多的呢?

    唐剑秋像是能猜到他想法似的,明知他适合用意却故意这般说着:“哦?你可想好,这东厂的可都是太监,你若是想多拿一些俸禄本镇抚也不会多加阻拦。”

    阿飞听闻唐剑秋之言,脸色变得煞白。

    他本能的捂住裤裆,不自觉的打起了冷战,连连摇头,搓了搓手道:

    “我与大人说笑的,这段时间我已习惯这锦衣卫多日子,能跟着您啊别提有多逍遥了,我又岂会舍大人于不顾?”

    若不是因为四下人多,他可能还真就动起手来主动给唐剑秋捏肩,再配上一副丫鬟献殷勤讨好的模样。

    “行了,别虚溜拍马的,正事要紧。”

    这话换做给别人或许还挺受用,可唐剑秋压根不是喜欢听好话的,凡事不过是保持平常心。

    虽说这北镇抚司近日处理的事情并不算多,可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事加起来难免会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正当唐剑秋带领一众锦衣卫来到桥边之时,却见到一皮毛如雪,浑身白净的兔子正站立在桥对面。

    要说这兔子也是成精了,看到人应该会傍地走头才是,可这兔子一点也不怕人,像是有着什么冤屈一般,怔怔的看着。

    “兔子?这城中竟有兔子,当真是少见!”阿飞不自觉的感慨了一句。

    一般来说山林间碰到个一两只兔子乱窜乃是家常便饭,可城中忽地惊现如此肥沃的兔子,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纯纯意外罢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那白兔竟发出了类似孩提哭泣的声音,正是这样一幅场景让一众大老爷们儿不淡定了,他们还是头一次碰到。

    “怎么回事?兔子在哭?”

    “倒是有够吓人的。”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兔子,而是因为出现的契机不同,再加上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更是让他们无法淡定。

    虽说这黑灯瞎火的看的不算太全,可他们清楚见到了这兔子正盯着唐剑秋啜泣,像是有什么事要跟它述说一般,可又由于特殊因素导致他无法上前。

    平日里倒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诡异的现象,可如今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兔子?

    兔虽能言却听不懂其语,可如今却见到一个顶着类似于稻草编织的帽子,像是这上天给了什么预兆,让人不明所以。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周边的锦衣卫一时不知所措了起来,要说这办下的案子也有不少,也面对过不少奇案,可这种现象还是头一回。

    兔子转身离去,还不忘回过头看一眼唐剑秋,而后狼狈向森林深处而逃。

    唐剑秋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兔顶加冠,那岂不是一个冤字?”

    “冤?难道说……”

    方小渔灵机一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拍手说道:“看来近日来有冤案。”

    “通知各地方官府,传我命令,暂缓死刑,京城内任何地方不得动用私刑,若有没有通知到位的应阻止才是。”

    “是!”

    说办就办,锦衣卫队当即决定照做,挨个通知,至于是否能通知到位还得看他们的进度。

    直至次日午时,距离东城不远有那么一个老实淳朴的男人关押在囚车里。

    他头发蓬乱,穿着一身破烂的囚衣,双眼无神,身上还有无数道血痕密布,一看就知道遭了不少罪。

    要说这人模样倒也算潇洒,却因饱受酷刑的缘故,导致不再有原本的威风气派,早已失去了活下去了欲望,不过是低头看着。

    周边围着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在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他,不光对其指指点点甚至还用菜叶子去砸他,好不嫌弃。

    尤其是闻到这人散发出来的一身臭味,更是让人避之不及。

    此人并未做出多余动作,不过是口喊冤枉,可那又有何用?他人听着只当是一番临醒前的狡辩罢了。

    人人都叫骂着短命的负心汉,无人对此产生怜悯,可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多少也是有些发毛的。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被人押送至刑场后柜子手如往常一般看着。

    刽子手提着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头大刀,另一只手拿着一坛酒,临行前先喝酒壮胆才是。

    再看看坐在位上的县令,摆出一副大爷的架势,并未过多询问,很是轻蔑的看着即将被带入刑场中的人。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群众各有分说,全都是在说他坏话的,并没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也不知是没有亲友还是怎的缘故,以至于临行前都没有人来看望他。

    这名皮肤黝黑的男子只得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似乎在向上苍诉说着自己的冤屈,悲愤不已。

    他的身后还插着一块亡命木牌,上面清楚的写着:立斩杀人罪犯方子腾!

    既已在刑场中也该认命才是,无论是否有冤屈也必须如此,而他也只恨这世界之大,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处。

    临死前他朝着天空喊了一番话,似乎是在把这段时日所蒙受的冤屈和苦水倾吐而出:

    “我方子腾有冤,我方子腾有天大的冤枉啊!”

    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方子腾更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补充了一句:

    “神仙爷爷,我命不该绝啊!难道说这天下真没有替我平反冤屈的好官吗?

    神仙爷爷,请睁开眼看看我啊!”

    任凭他如何呼喊都未曾得到回应,除非苍天有眼,不然又怎能看他饱受冤屈?

    然而,这地方县令只觉得有些心烦,如今算一算时辰已经到了午时三刻,是时候问斩了。

    “时机已到,行刑!”

    方子腾心灰意冷,他闭上双眼,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在那之后,刽子手举着手上的大刀,准备一刀下去将其斩首。

    见时机差不多了,县令拿起了放置在内的斩首令牌,而后将其丢置在地上。

    只能听到这签令牌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方子腾几乎都紧张的冒汗了,而刽子手正准备一刀祭出。

    “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身着黑色官服的男人利用轻功飞身而来。

    来到刑场后,他干脆一个唐刀过去,挑开了刽子手手上的武器!

    鬼头大刀随之落在地面,发出声响,显得从容而又不失其魄。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劫法场!”

    县令当场怒了,恨不得现在就叫人将其拿下。

    “鄙人锦衣卫试百户,奉北镇抚司镇抚使唐大人之命,暂缓一切死刑!”阿飞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物证。

    当看到对方拿出北镇抚司令牌的那一刻县令彻底蔫了气,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周边的群众见情况竟是这般纷纷小声议论,又不敢言语过激,就怕惹的这县老爷不快,当场给自己吃几十个大板以示惩戒。

    起初方子腾是没了希望的,可如今听到这样一句话时顿时来了兴致。

    他破涕为笑,挤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仰望天空,不自觉的感慨一句:“我命不该绝啊!”

    阿飞不过是看了一眼险些成为刀下亡魂的人,而后对着县令开口说道:“今日可是只有他一人被判死刑?”

    县令见状很是恭敬的拱了拱手,干脆如实说道:“正是。”

    “还真是邪了,真有兔顶加冠一说。”阿飞小声嘀咕了一句。

    起初他是不信的,直到昨日见到的再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貌似还真是如此。

    “大人,您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县令冷汗直流,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冷汗都流了出来。

    阿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摆手说道:“无事,自言自语罢了,此人身犯何罪啊?”

    “杀妻。”

    简短的两个字就能说明事情的严重性,阿飞听后故作惊讶,俨然一副了不得的模样。

    “此人竟如此丧尽天良,话说你可有证据证明?”

    县令听后瞬间噎住,“这……可是他招供了!”

    阿飞听后怒眉一横,随即上前,一把拍掉了县令头上戴着的乌纱,用唐剑秋的口吻痛斥着他的种种恶行:

    “你这狗官!无凭无据怎能如此草芥人命!枉你为地方父母!当是枉批了你这身官衣!依我看这分明就是将人屈打成招!

    不行,此事我得跟唐大人如实汇报才行!别人可就没有唐大人这么好说话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