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当即被傅夫人这话噎了个半死!

    要知道打从傅夫人嫁入傅家,一路温婉贤淑,虽不至于软弱到彻头彻尾是个受气软包子,但大体上也没有跟他硬碰硬到底,平日便是寻她要些支出为公中所用,她也不曾多话,谁能想到这节骨眼上她会摆出这么一番态度?

    他当即发狠:“宁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傅家人,此事岂会与你无关?!”

    傅夫人看他一眼:“伱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倒也可以不做这傅家人。不但我可以不做,真儿嘉儿他们都可以不做,随我姓。”

    傅筠气得七窍生烟,只恨此刻当着府丞在此,他不能立刻狠扇她几巴掌解气!

    犹是如此,他双拳也已攥得出油:“我让你当着傅家主母,风风光光地做着诰命夫人,你当知以大局为重,不要不识好歹!”

    “怎是我不识好歹?”傅夫人认真道,“你不妨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可有半句为假?母亲为了治家之事责难我也非一次两次,我若还不懂得如何按她的意思行事,岂非这么多年诰命夫人白当了?

    “这些都不说也罢。

    “当下此事是非曲直都未审明白,郑安如何会跑去别的村庄捕鱼都未曾问清楚,倘或是对方撩拨在先,郑安他们回击在后呢?几百两银子自是小事,可若我擅自作主赔了钱,岂非坐实了母亲和你驭下不严?回头母亲能不生气?傅家名声能不会受损?

    “再者,郑安他们向来受母亲调遣,此事母亲知不知情,你心中有数吗?你问都不去问过她老人家怎么处理,就急着赔钱,就不怕坏了母亲的盘算?

    “你平日是个顶聪明的人,今日怎么这么糊涂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语重心长,把个躁怒不堪的傅筠说得也立刻呆住了。

    傅夫人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这是不可能的,他也不会傻到作此打算。

    可她纵然有七分假,这番话里也有三分真!

    郑安是傅老夫人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傅老夫人虽说退居后院,但年纪也才不过五旬出头,精力是极好的,早早地交出中馈予儿媳她实属不甘,平日里家务她没少插手,南郊的庄子也由她自己掌着,此事不禀她,确实不够慎重!

    这“治家不严,驭下不严”几个字弄得他焦头烂额,塞钱虽是可以息事宁人,但二话不说就给钱,让他们牵着鼻子走,确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如此他便迅速冷静了下来,而后瞪了傅夫人一眼,回到原座与府丞道:“此事前因后果在下尚未问询过家奴,还请大人允准在下先问问清楚,以免有所遗漏。”

    府丞凝着双眉:“傅大人但问便是。”

    这边厢傅夫人走出来,吩咐金珠回正院取柜上才送来的上好的雨前茶招待。

    傅筠问郑安:“今日纷争究竟是如何起来的?”

    “老爷!”郑安迫不及待道:“今日之事实非小的们生起!齐全捕鱼的那条河确不属于我们庄子,但也非属邻村,乃是公用的界河,平素齐全都在那里捕鱼捞虾,今日他连捕鱼都不是,只是小的唤他去给庄子里田地开闸灌水,这二人自称是邻村村民,上来就来阻拦。

    “说什么这河乃是他们年年清淤维护的,我们庄子没出过力,不得引水。小的们便与他们理论起来……”

    傅筠皱了眉头。

    傅夫人竟未料差,此事果然还关系到了庄子,而并非郑安他们意气生事!

    傅夫人道:“既是界河,临河两岸的村庄自是有共同维护的,怎么会只有他们维护呢?

    “老爷,我记得这庄子才买不久,有未维护,去找找上一任便知了。如是前任庄主有派人维护,那这二人就纯属寻衅生事了。”

    傅筠看向郑安,郑安慌了:“太太有所不知!前任庄主就是因为搬迁出京才急于出手,如今上哪里去寻人家求证?此事老太太皆是知道的!”

    另一边胡义却冷哼出声,自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此是我们里长开具的河道维护的证明文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历年来只有我们村在维护那段河道!

    “府丞大人,这上面可有里长的印鉴,如有作伪,草民甘愿接受惩处!”

    一片片毛刺从傅筠背脊上冒出来了。

    他直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庄子就在河边,前任庄主怎么可能不维护河道呢?

    可是眼下已没办法证明他们的庄子维护过河道,而对方却有证明文书,那么郑安他们所做的一切,便确实不占理!

    府丞看过了文书后问:“傅大人对此可还有疑义?”

    傅筠咬牙深吸气,望向门下家丁:“去荣福堂问问,此事属实不属实?”

    门下另一边的傅真立刻举手:“我腿脚快!我去!”

    说罢她便飞快地下了庑廊!

    傅筠发誓这辈子都没见她动作如此利索过!

    ……

    傅真到了荣福堂,前面的事自然已经传到这里,齐嬷嬷正在门下等候探子回报。

    看到傅真,她脸色当即凝住,二话不说就扭头回了屋。

    傅真浑不以为意,大步跨入门槛,扬声大喊“老太太不好了!”,而后便不顾廊下丫鬟阻拦,直入了正面三间房。

    东厢窗下软榻上歪着的傅老夫人正因为前院之事而感焦灼,听到这声“老太太不好”,便突来一阵心惊肉跳,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你勒索强占儿媳妇的嫁妆购买私产,还有刻薄儿媳和孙子孙女,并纵容父亲宠妾灭妻这等等事,郑安都要供出来了!”

    傅真跳入门槛,瞧了眼榻上裹着浑身锦绣,手边还摆着燕窝的她,两手拨开齐嬷嬷,一个箭步就蹿上去!

    “他跟邻村的人打了起来,还当着府丞的面说庄子是老太太您一手掌管的,他们在庄子里的行事您全都知道!

    “现在他又不肯入狱,便要把这些龌龊事全部都供出来!老太太,父亲让你赶紧拿个主意!”

    这句句声声全都跟雷鸣似的灌入傅老夫人的耳里,使她都顾不上先指责她的行为莽撞,还是先斥责她言语刺耳了!

    她又腾地从榻上跳到地下,两眼瞪得如同铜锣般望着傅真:“你再说一遍!”

    这时候傅筠派出的家丁也追了上来:“禀老太太!大姑娘所述有误,郑安的原话是说前任庄主因急事离京,查证不到有无维护过河道!”

    傅真转身,声音比起先前更为洪亮:“那你说他有没有说过这些事情老太太全都知道?有没有承认他们平日在河道上捕鱼捞虾?有没有承认此番他们有与对方起争执?对方给出的证明文书又是不是真的?

    “郑安把此事闹到了府里,府丞大人当着父亲的面指责他驭下不严,还威胁他的仕途,如今还逼着父亲作出交代,又是不是真的!”

    “……”

    家丁哑口无言,这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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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