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夜郎国。

    曾经“夜郎自大”的夜郎国,自前几年大汉在西南建立犍为郡,修建西南夷道时,已经对大汉的威名有所耳闻。

    “南越国……这就成大汉的内附国了?”

    此刻也已年迈的夜郎王多同老脸上布满了疑虑与不安,

    “南越已经内附,我夜郎又该如何自处?”

    南越国在岭南小国中也算强国,此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夜郎国都依附于南越国,因此政治上还保留着以南越国马首是瞻的惯性思维。

    如今收到这个始料未及的消息,多同心中自是大受震动。

    因为他对南越国内附前的情况也有不少了解,知道想要内附的只有樛氏和年幼的南越王,而以丞相吕嘉为首的一众实权官员,此前则早已做了顽抗到底的准备。

    结果大汉使团才到了多久,吕嘉就直接放弃了抵抗?

    “这个大汉太子敢亲自率领使团出使南越,又能在须臾之间令吕嘉屈服,魄力与能力皆令人惊叹,看来大汉这次对岭南……是势在必得啊。”

    “尽管大汉皇帝吃相难看,但汉军一动,南越国都只能妥协。”

    “我夜郎又如何抵挡?”

    “与其等大汉皇帝将目光看向夜郎,全然没有了抉择的余地,倒不如效仿南越国,好歹还能占住一个一国两政……”

    ……

    夜郎周边的部落小国。

    有且兰国,有邛国,有筰都国,有冉国,有駹国。

    前些年大汉为了寻找身毒国(古印度),以钱开路修建西南夷道,这些部落小国可谓占尽了便宜。

    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反复无常。

    往往是有好处是就假意归附,没好处时就反叛闹事。

    但这一次听说了南越国的事之后,他们也终于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产生了和夜郎王多同相同的想法……

    ……

    滇国。

    得知南越国的消息,驻于滇国王城开拓通往身毒国商道的大汉使团主使“柏始昌”精神为之振奋,似乎从中受到了一些启示。

    于是他立时进入王宫求见滇王常羌:

    “不知滇王可曾听说了南越国的事情?”

    “汉使此言何意?”

    常羌面露疑惑之色。

    “我大汉使团奉天子之命来到滇国已有数年,这些年使团非但从未侵扰滇国部族,所带财物也毫不吝啬,俱都与滇王和各部族分享,滇王心中应该有数吧?”

    柏始昌目光冷了下来,直言道,

    “然我大汉使团不过是为了寻径通路,数年来却依旧屡遭滇国追杀劫掠。”

    “滇王非但不加以严惩,反倒以什么为了滇国各部族和睦为藉口,包庇纵容凶徒,置我大汉使团安危于不顾!”

    “难道滇王真当我大汉是泥捏的不成?!”

    常羌还是头一回见柏始昌态度和语气如此强硬,也是蹙起了眉头,不悦道:

    “汉使不要忘了,你如今身处滇国,说话还需深思熟虑!”

    “那又如何?”

    柏始昌冷笑一声,对天作揖大声说道,

    “这回我大汉太子亲自出使南越,以身涉险令南越国内附大汉,已经给柏某做了表率。”

    “柏某虽不及太子万一,但也绝不敢因一人安危辱没了大汉国格!”

    “此前是柏某愚昧了,柏某以为只要我代表大汉诚心以对,便能够令滇王感念大汉的善意,与我大汉结百年之盟。”

    “如今看来,这不过是柏某得一厢情愿罢了!”

    常羌闻言回身坐在王位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怒视柏始昌,声音逐渐冰冷:

    “汉使今日说出这些话来,又待如何?”

    “哈哈哈哈哈!”

    柏始昌忽然狂笑一声,笑罢才昂首挺胸迎上常羌的目光,正色说道:“太子已经给了柏某启示:若蛮夷不可以礼教之,便当以强驭之!”

    “你说什么?!”

    常羌闻言面色大变,殿内卫士亦是面露杀意亮出兵刃。

    然而此时柏始昌却没有丝毫惧意,语气还变得更加激昂:

    “滇王,如今柏某代表大汉,给你最后一条活路!”

    “你治下劳浸、靡莫两部多年已杀我汉使多人,身为滇王你责无旁贷,我要你五日内发兵将两部首领斩杀,将首级悬于王城楼上以儆效尤!”

    “还需即刻向我大汉天子呈上国书,自此似南越国一般诚心内附!”

    “如若不然,你罪责难消,休怪柏某上书天子请求发兵滇国,大汉雄师铁骑南下之日,便是你滇国覆灭之时!”

    “或者你也可以下令杀了柏某。”

    “如此柏某不用上书,此事不日便会传回长安,我大汉如今剑指南疆,正愁没有发兵一举踏平滇国的名头,若能成为这个名头,柏某荣幸之至,何惜这条贱命!”

    “这是大汉给你最后的机会,你最好给我感恩戴德!”

    ……

    番禺王城。

    安置大汉使团的行宫中,司马迁又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因为他好不容易跟随路博德的使者入了越城关,结果赶到这里时,方才得知刘据已经于两日前带着樛氏和南越王踏上了归途。

    他非常确定,他来的时候绝对没有与刘据的车队擦肩而过。

    所以应该是刘据和他走了不同的道路,以至于根本就不可能碰上面。

    “你说是当朝太史令司马谈之子?”

    安国少季上下打量着此时只有二十来岁的司马迁,以长辈的口吻笑道,

    “在长安时我倒时常与令尊相见,你与他的眉眼的确有几分相似,听说这些年你正在遵父之命游历天下?”

    “正是,敢问阁下是……”司马迁连忙收拾心情,施礼问道。

    “安国少季,如今太子殿下走了,我便是大汉使团的主使,以我与令尊的关系,你该叫我一声叔父。”

    “见过叔父。”

    司马迁本来还想着立刻快马折返,应该可以在越城关追上刘据的车队。

    毕竟车队的行进速度肯定不比他单枪匹马,但得知安国少季的身份之后,他立刻决定不去追了,连忙眼巴巴的问道,

    “叔父既是使团主使,那么这次太子殿下率使团镇抚南越国,叔父应该全程都参与了吧?”

    “这是自然。”

    “太好了,可否请叔父将此行的见闻,尤其是太子在南越国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细细说与侄儿听一遍,侄儿感激不尽!”

    正说着话的时候。

    终军恰巧从旁边路过,莫名就“噗嗤”笑了一声。

    安国少季似是被踩了尾巴,当即恼然怒视:

    “终军,你笑甚么?”

    “安国大夫莫怪,在下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保证与鸟无关。”

    终军扔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背过身去耸着肩膀快步离去。

    这话倒将司马迁搞了个一头雾水,望着终军的背影好奇问道:

    “叔父,为何有趣的事不能与鸟有关,这是使团的暗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