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据立刻便意识到那温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说起来,这回义妁心里的压力一定也很大吧?

    她刚刚经历了生死,又立刻担起就连她自己都认为与杀人无异的手术重任,同时心中还总在害怕出了什么岔子再次牵连刘据,愧对卫子夫的善待,若是换了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崩溃。

    能够撑到现在,并顺利完成手术,这对她的身心来说,本就是一次难以想象的挑战……

    “辛苦了,义医师。”

    心中想着这些,刘据原本始终架在半空尽量不去做出暧昧举动的绅士之手,终于轻轻搂住了义妁的后背。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已孑然一身。

    春桃迟疑了一下,又轻声提醒:

    “可是女公子,奴婢总觉得这个义妁对殿下似乎……”

    “我家君子可是仅见一面便令我无法自拔的男子,她身为我家君子的侍医,时常朝夕相处,现在更是日夜住在博望苑,若是不对我家君子有心思那才是有问题吧?”

    “女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后院。

    不过话说回来,郭振虽然看好刘据与韩凌的婚事,却并不代表他就排斥义妁。

    义妁的身子随之颤了一下,依旧不曾松手,只是将脸用力向下拱了供,深深埋在他的肩脖之间,藏去了所有的表情。

    苏文与东方裕方才明白,这又是刘彻的手段。

    恰恰相反,他也打心眼儿里敬重义妁,赞赏义妁,甚至有时还巴不得刘据将义妁真正成为太子府的人。

    “这个拥抱多有意义,本来该是我的,却被义妁抢先了一步……”

    “算了算了,看在她这回承受的压力不小,又为殿下出了大力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若换做是我恐怕也难以自持。”

    义妁虽然的确有错在先,但如今尽力救治齐王,再不济也有戴罪立功的表现,总归应该可以抵消一部分罪责吧,怎么还是维持原判?

    通过这道诏令已经可以看出,刘彻这是下定了改变政策方向的决心,准备限制儒家的一家独大。

    卫子夫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浊气总算吐了出来,重重的坐回榻上。

    作为天子的使者,他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传递出去,让此刻正在逐慕苑后院关注着此事的刘彻放心。

    望着紧紧相拥在一起的刘据和义妁,她微微蹙了一下眉,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别过脸去,紧随着东方裕快步走出了这個房间。

    “诺。”

    “诺。”

    “……”

    而且义妁是刘据力保的人,若是到了这一步,刘彻仍执意将义妁处死,这父子二人今后还如何相处,再加上刘据又是那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这件事不得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才怪!

    尤其是苏文。

    这是她最需要慰藉的时候,既然选择了他,他又怎能拒绝?

    此刻看到刘据和义妁以这样的正式宣告手术成功,几人也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如此略作沉吟,刘彻又道:

    “此前董仲舒不是上疏建议在太学设置儒学以外的显学课程么?”

    “既然是董仲舒提的建议,他又是博士仆射,就让他尽快拟个章程上来吧。”

    这么做的确不无道理,贿赂偷尸、毁尸辱尸这个口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否则极有可能带来非常不好的社会影响,甚至是动乱。

    “成了?”

    春桃也伺候了韩凌多年,只通过这个语气就听出韩凌情绪不太高,当即疑惑的伸着脖子向已经开了门的“手术室”内望了一眼。

    虽然刘据身为太子,未来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何况他与义妁本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男女关系,但韩凌怎么说也是刘据婚事在即的准未婚妻,在这个时间点上,当着她的面与义妁如此亲近,总归是有些不太好看……

    苏文再次应道。

    就连他也知道现在的儒生和贤良文学极为极端,根本容不下其他的显学,更不要说直接在太学开设课程,否则刘彻此前的“抑黜百家”如何会被曲解为“罢黜百家”?

    不过这对董仲舒也并非完全是坏事。

    “……”

    “你倒想得美!”

    听完东方裕的详尽禀报,刘彻心中那块石头也总算落地,悄无声息的出了口气,点着头轻声笑道,

    “成了就好,成了就好,成了就好啊。”

    “事情都办完了,我还留在里面做甚么?”

    ……

    “你当太子是寻常家的公子么,哪家有胆量试过再嫁?”

    “卫青此前说据儿似去病那般吉人自有天相,教我尽量放开他的手脚,不要轻易插手左右于他,我还不愿相信。”

    “不过念及义妁救治齐王有功,朕特许她使钱赎命……诏书中就说她使了五百万钱吧,自此将她贬为庶民,太医署永不录用,昭告天下。”

    也是因此。

    正疑惑之际,却听刘彻继续说道:

    东方裕率先抬脚向屋外走去。

    四人方才与刘据、义妁一同用酒精消毒,戴上口罩进入了这个房间,一来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可以上手帮忙,二来则也是为了做个见证,至少东方裕肯定是在替刘彻做见证。

    韩凌已经打断了她,摇着头道,

    “再者说来,义妁已经年近三十,终身未嫁,一心钻研方技。”

    “像她这样的奇女子见了我家君子都无法把持,不顾矜持的主动投怀送抱,不也从侧面证明了我的眼光么?”

    韩凌再一次打断了她,黑曜石般的眸子中反倒浮现出一抹自豪的神色,

    紧接着便是韩凌。

    也就是刘据不在这里,没有听到刘彻的决定。

    “苏文,拟诏!”

    椒房殿。

    “……”

    他都不敢想象接下来刘彻与刘据之间将会刮起怎样的狂风暴雨,膝盖又不自觉的隐隐作痛起来……

    “再说了,就算真有这规矩,我也不准你去,你配不上我的君子,莫辱没了我家君子的身份,配得上我家君子的,最起码也得是义妁那样的奇女子……”

    手术的过程中,他们内心也极为紧张,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韩凌反问了一句。

    ……

    听到这道诏令,苏文和东方裕都不由的面露疑色。

    甚至就连刘据脱力时,没有受到召唤,郭振都没敢轻易上前,因为这是刘据开始手术前对他们屡次重申的规矩。

    “呼——”

    望着韩凌离去的背影,郭振内心略有些复杂。

    尤其是那句“若是仅作研究之用,朝廷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条件”,这就已经只差明说在太学可以“奉旨解剖”了。

    弹……

    “我没事,就是有点妒忌罢了。”

    这不是卸磨杀驴么?

    “朕准备先尝试在太学设‘医家博士’一职,初招博士弟子三十名,深造医家方技之道,若是仅作研究之用,朝廷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条件。”

    “这不正证明了我家君子的魅力么?”

    听她这么一说,春桃叹服的同时,眼中竟也悄然浮现出了一抹期许:

    “女公子,听闻依照规矩,女公子出嫁之前,奴婢是不是尚且需要先去夫家住上几日,行通房之事……”

    否则他肯定又得给自己那“相信父辈智慧”的方针狠狠的点一回赞,在心中叹上一句,刘彻不愧是千古一帝。

    不知道韩凌是个什么性子,会不会因此心有芥蒂?

    ……

    院内。

    “这……”

    义妁虽没什么家世,不能在政治斗争中给予刘据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她长得不赖啊,她懂方技啊,她身子里藏了一头熊啊,而且年纪大应该比较会疼人啊,这样的极品侍医真心打着灯笼也难找,夫复何求?

    韩凌白了她一眼,嗔道,

    此事屋内还有四人站在较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不过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再过几年我就给你寻个好人家嫁出去,免得伱承受不住我家君子的魅力,始终对我家君子心怀不轨!”

    否则太子府今后恐怕永无宁日,就算刘据与义妁今后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发展,若是韩凌是个大醋坛子,定要与义妁过不去,这事也同样是个麻烦。

    这一眼,自是立刻看到了正拥在一起的刘据和义妁。

    另外。

    “义妁贿赂偷尸,私自毁尸,罪不容恕,维持廷尉原判!”

    心说这回董仲舒这个海内大儒又要被当枪使了,必定要在儒生与贤良文学之中身败名裂。

    “欸?”

    大姐姐就是有料……

    韩凌、郭振、卜式,还有谒者东方裕。

    那么在刘彻进一步的行动中,他便有机会成为真正的重臣要臣,自此正式进入官场实现自己的抱负,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春桃瞬间明白了什么,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女公子……”

    这同时也是对刘据和义妁那些医学理念的肯定与推广。

    郭振一点都不希望才刚开始,刘据这后宫中就埋下什么隐患。

    还是天子深谋远虑啊……

    “我早就与你说过,我家君子注定是万人迷,这回毋庸置疑了吧?”

    看到自家女公子从里面走出来,侍女春桃连忙迎了上去。

    董仲舒若是背好这个骂名,顺便再将这次增设专业的尝试办的漂亮。

    软……

    “这回怕是不信也不行了……”

    “若是我此前没有干涉此事,是不是便不会发展到此前那步田地,据儿这回是不是也不必如此艰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