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还有一支海军!”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消息是从宫内传出来的,听说,松江口水师主力,已经战败,燕王秘密隐藏的这支海军,已经直奔咱们金陵城了。”

    “俺还听说,陛下已经命令忠勇公徐宪昌,统帅十六艘铁甲舰,在城外,秦淮河上迎战燕华海军!”

    “哎,这是真的要打了,俺就搞不明白,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

    此消息,朱标非但没有遮掩。

    还刻意,让消息,从宫内传播出去。

    并且还将严防戒备的金陵各处城门打开,任凭百姓出城,观看这一场,即将发生在秦淮河上的战争。

    就在金陵城内,上下震荡,议论纷纷同时。

    他知道父亲想说什么。

    可若是这个时候,大哥以他的性命相要挟,或者,让仇视他的保守派,做出危机他性命的事情。

    这身份,现在多少有些太滑稽了。

    这个时候,父皇却来见四叔。

    雄英眼眶微红,抬头,委屈看向朱标。

    朱允炆猜测中,朱标恼羞成怒没有出现。

    朱标低调来到会同馆。

    “大哥。”

    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可若是连四叔,他都信不过。

    雄英满嘴苦涩。

    这储君不当也罢。

    父皇呢?

    会恼羞成怒吗?

    眼神余光同时偷偷观察朱标。

    大哥必然会被后世历史,扣上一顶口蜜腹剑,假仁假义的帽子。

    他还是大明的太孙?

    就在此时,朱棣的声音响起。

    不过他现在不能离开。

    “父皇……”

    “若是在父皇心中,这储君必须如此,不……”

    难道,就因为他把四叔视为父亲一般重要的长辈,对四叔有着深厚的情感。

    哼!

    显然,朱标知道雄英想说什么,刚走出几步,听闻后,微哼,转身,脸色严肃而冰冷看着雄英,“怎么,你要教父亲怎么做事是吗?你现在的表现,伱认为,你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吗?”

    雄英站在会同馆内,花园外面,作揖行礼。

    “首先,这种事情,他不屑做,也绝不能做,即便你父亲,想打垮四叔燕华,但与此同时,他会比谁都要关心四叔的安危。”

    只见,朱棣在雍鸣的陪同下,从花园里面走出来,含笑道:“大哥不是来找我的嘛?怎么和雄英较真儿了,你该不会是羡慕,我们叔侄间的关系吧?”

    “孩儿拜见父皇。”

    叶开统帅八艘铁甲舰由松江口进入内陆运河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他自然也知道了。

    打垮燕华,可以说,是出于身为大明君王,为国家利益的考量。

    朱标看了眼雄英,一边往里走,一边情绪有些淡漠道:“住了好几天,该回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什么情感羁绊,都不要忘记,你是大明的太孙,心中应该心心念念大明的利益。”

    朱棣走到雄英面前。

    笑着拍了拍雄英肩膀,“回去吧,你不该怀疑,你父亲,会做出,用四叔性命相要挟这种揣测,他为此而恼怒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瞪大眼睛,等待着这场大战来临之际。

    羡慕嫉妒?

    抬手指着朱棣,笑道:“你个老四,就好好挑拨我们父子关系吧,这孩子,我管不了了,你来管吧,反正,他听你的。”

    是否要以四叔的性命相要挟?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父皇都登基了。

    这种话是能直接说出来的吗?

    他当然知道,身为一个储君,不能感情用事。

    跟随朱标而来的朱允炆,诧异看向朱棣。

    反而,朱标脸上的寒霜,瞬间消融。

    朱标说着,提步往会同馆内花园内走去。

    大哥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如果此番,他败了。

    燕华被大哥谋划打垮。

    他或许从此失去自由。

    但性命绝对无忧。

    只要大哥活着一天,就绝不容许,保守派在其在位期间,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甚至,大哥还会把他放在一个,虽然没有太多实权,但十分荣耀的位置上供起来。

    如此,后世历史,必然会给大哥记一笔。

    为国而谋。

    为亲情而力保他朱棣!

    公私分明的好皇帝!

    此刻,把会同馆围得水泄不通的原东宫卫率,与其说是囚禁他,还不如说是变相保护他。

    说到底,雄英还是不了解大哥啊。

    “其次,即便你父亲真有这种打算,这种话,也不应由你口中说出来,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换做是四叔,若是雍鸣这么揣测我,并且还说出口,我也会生气愤怒,带着采绿和马倩以及两个孩子回去吧。”

    雄英郑重一拜,“四叔,雄英明白了。”

    朱棣目送雄英离开。

    转身折返,就远远看到,凉亭内,朱标坐在石桌边的石墩上,雍鸣在旁边为朱标斟茶。

    朱允炆站在朱标身后。

    “雍鸣,你说,你父亲是个好人吗?”朱标接过雍鸣泡好的茶,笑问。

    雍鸣摆弄着朱棣带来的一整套茶具同时,含笑道:“大伯,这要看以什么标准来判断了。”

    “我爹常说,以百姓朴素善恶好坏的价值观判断,像咱们这些身处权力中的政治人物,无论是残暴者,还是贤明者,都算不上好人。”

    “因为我们的每一个决断中,即便是让大多数人获益的情况,都会有很多无辜者,被我们下发命令,所产生的洪流裹挟淹没。”

    “父亲常提及,他在福建期间,明知道有个别乡土村社,接纳士绅资本,也知道,士绅资本参与乡土村社,最终会发生什么。”

    “但当时他却没有阻止,为了警示后人,警示朝廷,故意放任不管。”

    ……

    朱标微微愣怔。

    那一次,父皇南巡。

    他没有跟随。

    但他知晓,那一次,具体发生了什么。

    “当皇祖父南巡到这几个被父亲作为警示典型的乡土村社时,那些备受士绅地主迫害奴役的村中百姓,得知父亲故意放纵,还有一位家人全都遭到迫害,相继离世,自己双腿都被打断的中年汉子,对着父亲吐口水。”

    “而这次对劣绅的抄家灭族中,父亲举起屠刀时,对那些牙牙学语的孩童,也没有网开一面。”

    “在燕华期间,父亲总是提及这件事。”

    “父亲说,从百姓善恶好坏的朴素价值观标准判断,他无疑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很多。”

    “朝廷做出每一个决策的过程中,在政策影响下,民间经济发生重大转变时,总会有人无法与时代的脚步,同步前进,落后太多,就会被淘汰掉,生活处境一时变差,还算是好的,还有人,被时代洪流淹没。”

    “掌握权力者,就像是一头大象,体型太大,每走一步的动静也太大,即便是选择走在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上,也注定会有很多人受到坏的影响。”

    ……

    直到朱棣在朱标对面的石墩坐下。

    雍鸣才停下来。

    朱标大有深意的看了眼雍鸣,吩咐:“你和允炆去远处候着吧,我和你父亲,有些话,要单独谈谈。”

    雍鸣没有请示朱棣,郑重作揖后,招呼朱允炆离开。

    朱标凝视雍鸣背影。

    片刻后,回头,羡慕感慨道:“老四啊,雍鸣很优秀,说实话,大哥有些羡慕嫉妒你。”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

    若是,他在位期间,无法打垮燕华。

    老四一代。

    再传位雍鸣一代。

    这父子二人,两代而治。

    燕华必然会取代中原,成为世界中心!

    天下明珠!

    朱棣端起雍鸣给他泡好的一杯茶,小抿一口,放下茶杯,看着朱标:“大哥,雄英也是我和妙云,亲自教导出来的,若是论优秀,雄英的能力,不比雍鸣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说的是真话。

    雍鸣这孩子。

    说实话,并不像他。

    性格上,更像妙云。

    性子中,有妙云的外柔内刚,骨子里,却缺少了足够的冷硬。

    通俗点说,就是有韧性。

    而不够坚硬。

    这种性格,在政治斗争中,缺少了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勇气,相反,更喜欢绵里藏针,倾向斗争妥协的艺术。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性格,其实都无所谓。

    只看,自身能不能驾驭自身的性格。

    古来成功的帝王,又有哪个是类似的呢?

    始皇帝、汉武帝、魏武帝、唐太宗、宋太祖、父皇……

    这些君王。

    哪个没有自己性格的缺陷。

    同时期,与他们竞争者,性格比他们更优秀的也很多。

    他们能成功。

    说到底,就在于能很好的驾驭自己的性格。

    他家雍鸣。

    历史上也比较成功嘛。

    所以说,与其逼着孩子,改变性格,向着他这个父亲所希望的方向改变。

    他这些年,更多是教导雍鸣,以及其他几个孩子。

    如何认清自己的性格,更好的驾驭自己的性格。

    很多时候,只要能驾驭得了自己的人性,即便是性格中的缺点,也能成为优势。

    “大哥之所以,一直认为,雄英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说到底,只是雄英,没有成为一个,你所希望的储君罢了,父皇当初犯的错,大哥不过是重复罢了。”

    “这也是天下,很多父母,都在重复的错误。”

    “大哥有过切身体会,又为何,要重蹈父皇的覆辙呢。”

    朱标哑然。

    没想到,被弟弟说教了一顿。

    偏偏,这番话,他还没法儿反驳。

    随即笑着摇头,转移话题,“你这张嘴,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你还对我没有第一时间,册立雄英为储君,而耿耿于怀对吗?”

    朱棣摇头,郑重道:“大哥猜错了,大哥没有第一时间册立雄英为储君,心中到底想什么,我能猜到一些,不过没有必要在意。”

    “因为大明第三代继承人,除了雄英,不会有其他人,也不可能有其他人!”

    朱标微微皱眉,缓缓放下手中茶杯,眼神直视盯着朱棣,“怎么,老四你还要干预朝廷立储这等内政大事?不要忘了,你现在是燕华之主,大明和燕华,是两个政权,大明内政,不容他国干涉!”

    朱棣毫不在意笑了。

    又给朱标蓄满茶杯后,唇角含笑,盯着面前,自己的杯子,某刻,抬头,和朱标对视,“大哥,你此番来,应该是来与我敞开了谈心的。”

    “那我也不藏着掖着。”

    “若是朝廷的第三代储君,不是雄英,那么,当大哥走的一天,第三代新皇登基之日,就是我统兵打回中原之时,我不会承认,你的其他儿子,成为老朱家,中原皇权的正统合法继承人!”

    “我这不算干涉大明内政,只是因为,在我心中,早将雄英视为儿子一般,一个父亲,为儿子出头做主,这算不上干涉大明内政吧?”

    朱棣冲远处,和雄英站在一起的朱允炆指了指,“大哥很喜欢允炆性格像你吧?如果有一天,他坐到皇位上,我一定回来,亲手把他拉下来,送他去出家为僧,同时,将其母族,以及那些保守派,株连灭族……”

    啪!

    朱标猛地拍案。

    豁然起身。

    脸铁青,瞪视朱棣,“老四,你管的太宽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打垮你燕华的原因!大明内政不容你插手!你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啪啪啪……

    朱标说话之际,愤怒拍案。

    远处,朱允炆和雍鸣被惊动。

    朱允炆有些心惊胆战,看着凉亭内,对视的二人,扭头,看向雍鸣,故意道:“三哥就不怕,四叔这么激怒我父皇,对你们一家将来产生难以估量的后果吗?”

    雍鸣在朱家第三代中,排名老三。

    雍鸣脸上堆满笑容,摊手道:“反正,咱们这些小辈也管不了他们大人的事情,大伯要是真的赢了,到时候,我就往大伯面前一跪,抱着大伯的大粗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我就不信,大伯还真能把他这么讨喜的侄子杀了。”

    ‘父皇不杀你,我也会杀你!’

    朱允炆瞧着雍鸣的模样,唇角狠狠扯了扯。

    他怀疑,朱雍鸣这种不要脸,是当初在土桥村出生,跟土桥村那些卑贱百姓学的。

    听说,在燕京。

    朱雍鸣兄妹,也还与土桥村那群老一辈关系十分密切。

    更是,经常混迹普通百姓中间。

    学到底层那种,为了生存,为了活命的不要脸,倒是也能理解。

    “三哥往后还是少与那些底层百姓混迹在一起了,就算四叔立国燕华,从大明分家,那也是朱家皇族子孙,三哥莫要给咱们皇族丢脸。”

    雍鸣笑呵呵看着朱允炆,“五弟啊,你可不要忘记,皇祖父一身本领,可都是在百姓中学习到的,做人不能忘本呐。”

    朱允炆顿时气的怒视。

    雍鸣满脸堆笑,也不搭理,转身,视线看向凉亭方向。

    可惜,他们听不到,两个长辈说什么?

    朱标怒而瞪视朱棣,看着朱棣,毫不退缩霸道的眼神,心火更旺同时,也不由升起一股束手无策感。

    只要燕华没有被打垮。

    即便他再愤怒。

    老四都有资格,发出这种威胁。

    都可以干预大明的第三代继承人人选。

    朱标缓缓坐下,看着朱棣,“这就是大哥,一定要借这次机会,迅速打垮燕华的原因。”

    “只要你在金陵,打垮燕华就用不了太长时间,将来,你就安安分分,在金陵做个富贵闲王吧。”

    “大哥此番来,是来邀请你,去城上观战,看朝廷,是如何打垮你隐藏起来的八艘铁甲舰,你暗中做准备,你就以为,大哥没有准备吗?”

    “你海军中,那些人的确很忠诚,不愿背叛你。但这些年,大哥为了今天,也秘密培训了一批了解蒸汽机,了解蒸汽战舰的青年才俊,你要清楚,虽然朝廷,没有铁甲舰这种实物战舰。”

    “但徐宪昌既然是我的人,你们燕华如何操练海军,铁甲舰各个作战单位如何运作等一系列步骤,对我来说,就不是秘密,我培养的这批人才,已经秘密模拟训练了十数年。”

    “老四,这回你托大了!”

    “你的确敲碎了大哥的金身,可大哥也会把你彻底留下来,把你创建的燕华打垮,你放心,燕华将作为特别直辖区的形式存在,保留你留下来的一切制度,我会让朝中革新派笼络愿意投效朕的燕华官员,给他们高官厚禄,即铲除了你燕华未来对大明的危险,同时,也能壮大朝中革新派!”

    朱棣默默听着。

    他不可否认。

    这肯定是大哥针对他的主要目的。

    但是否还有其他情绪作祟呢?

    大哥不说。

    他也懒得点明。

    反正,从徐宪昌背叛开始,他们兄弟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除了血缘。

    再无兄弟情谊了。

    朱棣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不愿自己站在城头上,看着自己麾下兄弟拼命。”

    朱标微微皱眉。

    ……

    于此同时。

    秦淮河上。

    呜呜呜……

    十六艘铁甲舰,长短不一的联络汽笛声响起。

    其中一艘战舰舰岛舱室内。

    一名年轻将领,站在窗前,有些激动,又微微拧眉,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与燕华交战!

    从洪武二十三年开始。

    他们这批人,被时为太子的陛下秘密召集起来,学习燕华海军操作铁甲舰。

    当时,足足有六七千人。

    被秘密召集封闭训练。

    他们都是囚徒。

    就是,朝廷在立国后,平定边缘疆域过程中,被俘人员。

    他马和,就是现在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西平侯沐英平定云南时,跟随父母被俘虏的。

    因为识字,有些文化底子,所以有幸被秘密征召。

    被太子召集起来时。

    他们就被告知。

    只要能从淘汰选拔中,脱颖而出,最终留下来,那不但自己可以脱罪籍,家人也可以。

    当初,他是为了摆脱罪籍而奋斗。

    渐渐,在模拟学习中。

    他对教程中,燕华的海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他想象了无数遍,燕华的铁甲舰。

    如今,终于站在燕华铁甲舰上了。

    只是,这种方式有些不光彩。

    但能与敬佩向往,天下第一的燕华海军交战,这无疑是令人即激动,又紧张的事情。

    若是再光明正大点就好了。

    “可惜是在秦淮河上,若是能在海面上交战,那就更好了。”

    闻言,后面正在紧张制图看图,做部署的一群年轻参谋人员,有人含笑抬头:“舰长,只要打败燕华海军,咱们就有机会,去海面上和燕华海军作战交手,大不了,等开战,咱们不要下死手,放燕华海军往大海逃,咱们不就可以……”

    “报!”

    就在此时,一名将士冲进舰岛指挥室,“忠勇公派人确定我舰是否清晰无误掌握汽笛信号,半个小时后,靶船将抵达,进行第一次跨射演练,命我舰做好准备!”

    马和整理一下军服。

    虽然对这位忠勇公很不齿。

    可还是郑重道:“回复忠勇公,我舰做好了准备!”

    跨射!

    他们在潘阳湖,利用架设火炮的普通木船,也进行过大量训练。

    成绩十分好。

    可这,毕竟是第一次,操作铁甲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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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