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李象站在东宫承恩殿前,手里擎着一把长剑。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承恩殿内的眼神愈发坚毅,眼中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他是当今大唐皇帝李世民的长孙,太子李承乾的长子,同时……也是一名穿越者。

    一睁开眼睛,就变成大唐最有权势的三代,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熟知历史走向的李象,却如遭雷击。

    今年是贞观十六年的九月,在接下来的十个月里,将会有许多大事发生,魏征去世,李佑谋反,还有他的便宜父亲李承乾……谋反未遂,被废黜太子之位,全家被贬至黔州。同时也意味着李象将要失去现在的一切,包括染指那个位置的机会。

    有心想要阻止这一切,但李象并不受宠,和李承乾的关系也不算亲近,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这并不是他庶出的原因,实际上就算是太子妃苏氏嫡出的李厥,李承乾也是不怎么上心。

    毕竟……这便宜老爹喜欢小男娘。

    在宫里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眼看第一场波澜渐行渐近,李象决定豁出去了。

    在东宫缩头也是那个结果,拼上一把了不起就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就是在今天,便宜父亲李承乾会因为张玄素的进谏而失去理智,下令宫中豢养的死士去在下朝路上刺杀对方。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发生!李象的目光愈发坚定,拎着剑就向殿内走去。

    “殿下!”站在门口的内侍立刻阻止皇孙入内。

    与此同时,殿内也传来一道激愤的声音。

    “太子奢靡无度,铺张若此,况且太子身为国之根本,却疏远正直之人,亲近邪淫小人,已有前隋炀帝亡国之相!若太子不能收回成命,虚心改过,臣这便去向圣人辞官,以免背上从恶之名!”

    “你……”

    “给我滚开!”李象听到这里,已是血压拉满。

    这要是再放任张玄素输出下去,别说是李承乾了,就算是换成李世民,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得收拾他一顿。

    他一脚踹开内侍,嘭地一声将门一脚窝开。

    殿内,他的便宜父亲李承乾正满脸怨愤地死死盯着张玄素,而张玄素的脸上则是一副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神情。

    见到李象闯进殿内,李承乾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羞色。

    被儿子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哪怕不是很亲近,李承乾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还未等李承乾开口呵斥李象,李象便噔噔噔地跑到二人面前,先是向李承乾行礼,而后抬起头,对着张玄素怒目而视。

    “左庶子何故辱骂我父!”

    李象声音的稚嫩,丝毫掩盖不住他的怒火。

    “臣直言进谏,怎能称得上是辱骂太子!”

    张玄素一甩袍袖,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竖子不足与语”。

    “东宫地势低洼,潮气滋生,宫殿早已蛀朽!我父不过是想要修缮宫殿,何错之有!”

    李象据理力争道。

    他说的也是事实,记忆中的东宫早已年久失修,不止是他住的那间房,就算是他爹这個太子的寝殿,环境也不怎么着。

    李承乾的心中流过一道暖意,在东宫属官近乎于辱骂的进谏之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象儿他……长大了呀。

    既然孩子执意维护自己,李承乾也不想寒了他的一片孝心。可他也明白,李象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无论是嘴皮子还是其他,都无法与张玄素比拟,能凭借一腔孝心来据理力争已属不易。

    他在一旁看着,打算在关键时刻出手。

    “太子还未登基,便已想着享受,恐怕登基之后,尚不如桀纣!”张玄素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丝毫不给李承乾这个一国太子留有一丝情面,哪怕是当着孩子的面。

    “若太子执意要行铺张奢靡之事,大唐亡国有日!”

    末了,还叹息地感慨一句:“只可惜圣人一世英名,却虎父犬子……”

    李承乾闻言,立刻挺直身子就要站起身。

    老匹夫,孤忍你很久了!

    李象只感觉脑子一阵阵发昏。

    入你娘的,上纲上线是吧?

    好,你喜欢上纲上线,老子也和你上纲上线!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旁的侍卫身边,一把抽出对方腰间的钢刀。

    见到李象的动作,李承乾也慢慢坐回了身子。

    在殿内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象又回到原处,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张玄素的面前。

    “左庶子若是真心纳谏,还则罢了,可就算我这一黄口孺子,也看得出你并非真心进谏,而是想要利用我父亲来博一个直言进谏的名声!汝身为东宫官属,不思为太子分忧,反而还利用君上,屡屡借题发挥,以进谏之名,行辱骂之实,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莫非左庶子以为,我父无子乎!”

    “《礼记》有云,父之雠,弗与共戴天!而今我李象身为人子,不能为父复仇,是为不孝!请左庶子捡起地上之剑,与李象共决死!”

    李象几乎是用咆哮,来说出那句共决死。

    幼小的年纪,掩盖不住他赌上生死的决心。

    伱玩君臣大义,我就跟你玩父子天伦,看谁的道德制高点更高。

    看着那单薄孱弱,却异常挺拔的背影,李承乾有些想哭。

    多少年了……自从阿娘去后,就再也没人这样护着自己了……

    现在孩子长大了,知道为父分忧了啊……

    李承乾看向李象的眼神越来越暖,他在心里还在暗自反思,这些年是不是过于冷落孩子了?

    对面的张玄素却是坐蜡了,这剑他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论年纪,李象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论身份,即便李象只是太子的儿子,那也是君。他张玄素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着李象舞刀弄枪。

    看到张玄素那进退失据的模样,李承乾就仿佛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爽快。

    彼其娘之,你们这群夫子天天在东宫对孤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终于知道这种感觉多难受了吧!

    李象并没有因为张玄素的退缩就停止进攻,他踏步向前,将刀横在面前,乘胜追击:“莫非左庶子有辱骂他人父亲的胆量,却没有直面其子的勇气!若左庶子还自认是堂堂七尺男儿,那就捡起地上之剑,与李象决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