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这一天,长安城的商户们,还有小摊贩都已经开始正式营业。

    燃放爆杆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倒也不用怎么收拾,毕竟竹灰这个东西用处很大。

    一大早起来,李象便被李景仁和程处弼叫走。

    三人蹲在李婆子家的早餐铺,准备吃点狠的。

    “兄长,你可一定要尝尝李婆子家的这个羊肠子。”程处弼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不知道,我爹他经常就过来吃,不信你问她。”

    说话间,程处弼就指向了正在烫下货的李婆子。

    “三公子说的是,卢国公……这不就来了?”

    李象顺着李婆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老程迈着螃蟹步走了过来。

    “程伯父——”李象趁着程咬金喊他之前,提前打了招呼。

    程咬金多鸡贼一人啊,当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郎今儿恁有闲心?”

    他一边说着,走到三小只的身边,拽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下。

    “牛说这好吃,想叫我来试试。”李象笑着回答道。

    牛,指的是程处弼,他的小名是丑牛,一来二去就简化成了“牛”。

    程咬金唔了一声,抻着脖子说道:“还是老样子。”

    “您稍等。”李婆子先给三人的那一份端上来,从一旁伸手拽过来三个羊蛋,一根儿羊鞭,稍微切几刀,在滚汤里烫了几下后,便端给了程咬金。

    那羊鞭,就切了三刀,老长一大根儿杵碗里。

    “这才叫吃羊肠子,再看看你们。”程咬金发出一声嗤笑:“不够爷们儿。”

    “给俺们也一人切一根儿。”程处弼嗷一声叫道。

    羊下水长安多的是,尤其是最近和草原贸易加强,缺什么都不缺羊下货。

    李婆子听到程处弼的话,捞过来三根儿,切吧切吧递了过来。

    “你们小小年纪,吃这么补做甚?”老程摇头晃脑地嚼着羊鞭,感慨地说一句:“这才是生活啊……”

    李象往他的碗里一瞅,好家伙,原汁原味儿……

    太吓人了,这么腻一般人吃不了。

    老程才是吃货,他的碗边上还有扒好的蒜,就着蒜一口下货一口蒜,简直给个刘亦菲都不换。

    “这羊肠子,可是好东西。”程处弼和李象介绍道:“兄长你看,拐子,苦肠,房子,血盘肠,都是大补的好东西,大冷天的来上一碗,嘿……”

    “那叫一地道?”李象京里京气地问道。

    “对。”程处弼笃定地点头。

    李象从怀中摸出出发之前备好的调料包,在羊肠子汤里撒上辣椒面和胡椒粉。

    “兄长,还有这好东西耶?”李景仁一下就来了兴趣,他可是最喜欢吃辣的。

    “当然,听处弼说吃这個,我就让福宝备了点。”李象将调料包放到中间,让他们自己取用。

    他用筷子在汤里搅和搅和,端起碗喝了一口。

    “倍儿舒坦。”李象咂着嘴感慨。

    “是吧!”程处弼夹起羊宝,直接就是一大口。

    程咬金看着三小只,心里只是笑。

    看你们仨吃完之后,憋了一肚子火可咋整。

    事实证明程咬金说的没错,到了酒楼冯盈盈抱着他胳膊挨挨蹭蹭的时候,李象不得不把腰弯下去。

    著名的哲学家张小花曾经说过,某些地方太直的时候,某些地方就不得不弯下去。

    裴雪青关切地上前嘘寒问暖,结果李象的腰更弯了,都弯成了“不是,哥们”的太刀虾。

    反倒是李丽质和李漱两个明白怎么回事的过来人在一旁说着悄悄话,间或还指着李象发出恶劣的嘲笑声。

    当然了,这嘲笑声不是李丽质发出来的,以温婉贤淑著称的公主是不会这样的。

    嘲笑李象最狠的,莫过于李漱。

    让两个大姐姐退下,李象缓了好一会儿才让小象平息愤怒。

    然而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听到李象的糗样,李世民笑得仿佛一个一百来斤的孩子。

    他真是没想到,一碗羊肠子就能把孩子给顶成这个样子。

    他还特地叫上了李承乾,俩人一起嘲笑李象的没出息。

    而李世民则将那三只凤凰按照大小顺序排列了起来,看他的样子,是把大凤凰当成了自己,中凤凰当成了李承乾,小凤凰当成了李象。

    祖孙三代团团圆圆在那里,老李总觉得十分满足。

    李象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觉得阿翁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这个年代还没把皇帝和龙联系在一起,李世民用来自比的也是凤凰。

    而真正把龙作为皇帝象征,还从明代开始。

    皇帝穿龙袍,这个规则也是从明朝制定的。

    至于祖龙……也只是秦始皇的一个说法,并不代表那个时候龙就是皇帝的专属。

    正月初十的那一天,裴行俭也回到了长安城。

    在得知李象成为皇太孙之后,裴行俭的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子。

    关于李象和他妹妹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他又不傻,俩人在登州的时候就恋奸情热没事儿就传信,他都快成两人之间的青鸾和鱼雁。

    和李象述职之后,裴行俭便得知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

    带着船队去南方的半岛开路,顺便开展贸易等活动……

    李象让他回去的时候,还神神秘秘告诉他最近不要离开长安,等到正月十五那一天有旨意给他。

    整的裴行俭期待极了,心里都在想朝廷到底给他整点什么奖赏,或者升个什么官儿。

    正月十五的那一天,裴行俭的家中也迎来了传旨的王德。

    裴行俭也没当回事,以为应该是朝廷的册封到了。

    然而他根本没想明白,能让王德来亲自传旨,得是什么级别的圣旨。

    结果听到第一句话,就咂摸出了不对味儿。

    “配德元良,必求嘉耦;琼笄作合,允归华宗。今有河东裴氏仁善长女,门袭轩冠,世胄簪缨;贤淑敦敏,质柄良和;克明女宪,无假于师氏;能勤妇道,自合于国风。训章国史,伫闻六行之美;正位储闱,以引三善之德。是用册尔为皇太孙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裴行俭愣头愣脑地看着传旨的王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裴将军。”王德轻声唤道。

    他也没觉得冒犯,这点小事儿还不至于整什么事儿出来。

    更何况裴行俭现在还是李象的大舅子,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李象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皇太孙,王德吃饱了撑的才会拿他大舅哥撒气。

    再说他也不是那种跋扈的太监啊。

    “哦,哦。”裴行俭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拜下谢恩。

    “登州大都督府冯长史的长女也在裴将军家中吧?”王德轻声问道。

    “在。”裴行俭回答道。

    “麻烦裴将军转告冯姑娘,圣人也有旨意降到登州,冯姑娘将和令妹一起,与皇太孙完婚。”王德告知道。

    裴行俭连忙对王德表示感谢,又让人包了一封红包,给王德做喜钱。

    鉴于是皇太孙妃的喜钱,王德也没拒绝,而是笑眯眯地收了下。

    裴行俭送走王德之后,便回到后宅,去和母亲商量结婚的事儿了。

    远在登州的冯清,也在百忙之中迎来了朝廷派下来一正一副两名天使。

    所谓天使,并不是西方那个长着翅膀的鸟人,或者是长着翅膀的一堆大眼珠子,其实就是天子使臣的简称。

    “圣朝之本,在正储闱;人伦之瑞,当先内则。登州大都督府长史冯清长女,清白之门,比屋而封……今遣使江夏郡王、礼部尚书李道宗,副使兵部尚书、英国公李世绩,持节册尔为皇太孙侧妃,尔其敦守妇道,勿忘家训;率由孝敬,永固家邦,可不慎欤!”

    冯清自然也是知道自家的干粮被皇孙盯了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想到自家女儿那没心没肺傻大姐的模样,他就有些头疼。

    都说皇宫是吃人的地方,这女娃儿去了宫里,能生存下来吗?

    但担忧归担忧,谢恩总归是谢恩的。

    “臣登州大都督府长史冯清,拜谢圣人天恩!”

    李道宗温和地说道:“冯长史请起。”

    他将圣旨递给冯清,看到对方面上担忧的神色,便笑着安慰道:“冯长史不须担心,令爱质纯如初,最得太孙喜爱,更兼太孙妃之贤淑不亚于先皇后,定会护得令爱周全。”

    裴雪青贤良淑德这事儿,早就在长安传开了。

    毕竟一直在酒楼里待着,帮李象忙上忙下的,再加上李漱也有意无意地夸夸裴雪青,导致大家都知道,裴氏女的贤淑不亚于先皇后……

    这话到了冯清的耳朵中,就有点不对味儿了。

    质纯如初?

    这话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怎么听都不太对劲儿啊。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圣质如初这个词语,是形容司马衷这个智障的。

    但没奈何,对方一个是河间郡王,另一个则是英国公,根本没法硬吵好吧。

    “郡王,英国公。”冯清冲着二人拱拱手:“下官也没什么准备的,晚上不如一起吃个便饭,尝尝太孙弄的这个海鲜盛宴。”

    “那我二人就不客气了。”李世绩笑呵呵地拱手道:“早就听说登州之地盛产海鲜,我等在长安城当中,吃的不是干货就是咸鱼,如今到了这盛产海鲜之地,不可不品尝啊!”

    “这登州,我听闻太孙刚来的时候,还是举目破败。”李道宗感慨地说道:“如今登州这车水马龙的兴旺景象,完全不亚于长安,我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想象他当初到底有多破败。”

    “当初下官刚刚来登州的时候,这蓬莱县就是这么大一块儿。”冯清比比划划地说道:“还没有新建的这座行宫大呢。”

    说着,冯清就伸出手指向远方正在修建行宫的工地。

    这行宫还是前段时间李象给他去信,让他在蓬莱县当中修建的行宫。

    毕竟李世民还打算有空的话就常去登州,一来是去海边玩上一玩,二来也是吃点当地的特色美食,三则是看看登州的发展如何。

    而来登州,自然不能总这个寒酸,肯定是要弄个行宫的。

    登州现在是真的不缺钱,李象也不怎么缺,这行宫就是他和李漱还有李丽质一起出钱修的。

    话说回来,现在的登州和长安挺像的,长安治下分为长安和万年两个县,而登州州治所在,也是原老城区蓬莱县,还有新扩建的登县。

    “这行宫,看起来很大啊……”李道宗有些担忧地说道:“不会靡费过多吗?”

    “反正也是把钱花在百姓的手里。”冯清笑呵呵地说道:“郡王您看,这来登州修行宫的劳力,登州是给他们发工钱的;而发了工钱,自然也要在登州城里买些东西,无论是鱼盐还是粮油,在登州都要比平常的地方便宜上许多,而且他们还要在登州吃饭,无形之间更是带动了周边经济的发展,用恒山郡王……用皇太孙的话说,就是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老冯还有点没能改口,毕竟和李象相处太多,总觉得他还是郡王,而不是皇太孙,有点不适应。

    “如此一来,百姓们都落了实惠,真是,真是……”李绩摇着头,不住地感慨:“百姓都能过上富足的好日子,这可是圣人的理想。”

    “大唐的百姓要是都能够过上登州百姓的日子,那怕是三代之治也就不远了。”李道宗也在感慨。

    当然这话在心里想想也就得了,要是说出来的话,在大唐属于政治不正确,可是要被攻讦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