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乾真一愣,问道:“阿楚夫人是谁?”

    江朔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这田乾真看来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以他现在功力看,十几年前绝无打伤阿楚夫人之能,他随即想到恐怕是他师傅所为,问道:“田大哥师承何人?”

    田乾真道:“乾真的功夫乃前大慕阇所传,不过他老人家前岁已回波斯总坛去了,现在的大慕阇却是多乙亥阿波。”

    江朔又道:“请教前任大慕阇尊姓高名?”

    田乾真刚要回答,崔乾佑却喝断他道:“田左使,和这小子罗唣什么?他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吗?”

    田乾真道:“崔右使,我等既为光明使者,便应胸怀坦荡,难道师尊的名号便彰显不得么?”魔教前任教主是田乾真的授业恩师,大唐魔教虽受波斯总坛节制,但历来都是前任教主寿终正寝之后,总坛再另派新的教主,田乾真的师父却在正当壮年之时被总坛召回,另派了阿波来做教主,实是从未有过之事,他心中不忿才这样讲,各种原委却不是江朔所能知晓的了。

    江朔心道,看来打伤阿楚夫人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前任魔教教主,只是他已离开中原,湘儿这仇却是难报了。

    三人口里说话,手上却不稍停,仍是剧斗不止,江朔虽脱不开二人的包围圈,但也仍不断向尹子奇和独孤湘靠拢。

    崔乾佑道:“田左使,教中的恩怨先放到一边,你我先联手以圣焰刀料理了这小子再说!”

    魔教本就以右为尊,崔乾佑为光明右使,地位较田乾真为高,田乾真应道:“好,我们就以明尊圣火胜他!”

    说着刀交左手,出右手握住崔乾佑伸出的左手,崔乾佑此刻也换做右手单手持刀,二人双刀交击,刀上竟然腾起熊熊烈焰,独孤湘在与尹子奇追逐的百忙之中喊了一句:“刀上冒火啦!这是变的什么戏法?”

    光明二使却不再说话,双手相握打起旋来,两柄火焰刀舞成了一个大火轮,向江朔袭来。

    二人联袂组成刀阵,半边身体由对方掩护无需回护,攻击范围却扩大了一倍,且此前田乾真言明刀上抹了以曼陀罗花所炼制的秘药,在火焰灼烧之下,秘药蒸腾弥漫在空气之中,与之交手久了必然头昏脑涨,乃至心智疯癫失常,实是既狠毒又阴鸷的招术。

    幸得田乾真此前对江朔言明刀上有毒,江朔见刀上腾起火焰有黄绿之色,知道不是寻常火焰,赶忙避开刀圈,才没有着道,只是这样一来二人猛砍猛杀毫无顾忌,江朔却只能闪转退让,顿时落了下风,但他顾念湘儿安危,又不能遁走,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正在这危急关头,忽见两枚黑色弹丸飞来,二使不知道厉害,各自拿刀去格挡,只听两声轰然爆炸之声,原来是湘儿打来的两颗霹雳弹,这霹雳弹撞击之下就会爆炸,但如遇明火则爆炸之势更为猛烈,其时火药尚属极少数道家掌握的不传之秘,更未传入西方,明教二使自然不知,拿火焰刀去接霹雳弹,直比火上浇油更为凶险,霹雳弹爆炸之下火星四溅,沾上二人须发、衣服立刻延烧,魔教虽然崇拜圣火,却无辟火之能,遇着真正的火焰也没有不烧的,光明二使登时成了两个火人,崔、田二人大惊连忙抛刀就地乱滚将身上火焰扑灭。

    江朔却不趁人之危,任由二人满地打滚,自提宝剑来战尹子奇。

    江朔离得既远,一长臂向着尹子奇抛出七星宝剑,以裴将军出手式飞剑攻击,尹子奇的功夫可不是二何兄弟所能比的,他见江朔掷来宝剑,嘿嘿冷笑,他此前已抽出了身上的佩刀,他这把佩刀也是汉末名刃,名唤“新亭侯”。

    汉末名将张飞初拜为新亭侯时,命铁匠取炼赤珠山铁打造成一口宝刀,刀以爵名就叫“新亭侯”。相传其部将张达﹑范强反叛时,就是趁张飞酒醉以新亭侯斩下其首级献于吴主,后东吴为向刘备示好,将二叛将并此刀一齐送回,张飞之子张苞亲执此刀将二人千刀万剐,而晋灭蜀汉后,这把宝刀便不知所踪,不想却落入了尹子奇手中。

    尹子奇运劲与刀,格挡飞来的七星宝剑,两把三国时代的名刃竟然在六百年后的大唐重新聚首交兵,各自发出龙吟虎啸之声,七星宝剑斩不断新亭侯,被尹子奇内力所激倏地向江朔飞回。江朔向前纵跃之势不减,单掌拍击剑首,长剑再度飞向尹子奇,这次却不打旋,而是直直地戳来,破空之声甚烈,尹子奇也不敢硬接,一侧身以刀身击剑背,将七星宝剑磕飞,斜斜地直向粮窖坑里飞去。

    江朔却不去管宝剑飞向何处,此刻他已冲到尹子奇面前,双手鼓劲平推,这却不是什么借力打力了,而是以玉诀神功的心法,调动散诸百骸的内炁一齐袭向尹子奇,尹子奇不敢怠慢,随手掷刀于地,长刀插入地下寸许,他却引双掌向江朔拍来,二人第四次对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内力比拼了。

    尹子奇双掌仍是一阴一阳,江朔体内阴阳二炁自生,白龙丹罡炁涌入左掌接住尹子奇的阳力,黑龙丹凛炁涌入右掌接住尹子奇的阴力。尹子奇忽觉江朔体内竟也有阴阳两股真炁,不禁惊讶,心道烛龙功乃是家师独门功夫,除了我再没传给别人,怎地江朔这小子也会?他心念一动手上内力疾收疾吐,改阴力为阳,改阳力为阴,这一手临敌瞬间阴阳内力转换的功夫实可谓登峰造极之功,他下了三十年多的苦工方才练成。

    然而江朔体内阴阳二炁却是天地间自生的,且玉诀功夫讲究的就是庄子“万物齐一”顺其自然之法,对内力并不严加约束,外面袭来的阴阳转换,体内罡凛二炁也自然转换,却无需江朔自己做任何控制,纯是自然发生。

    尹子奇连变了两次劲力,却见江朔内力也跟着立时转换,毫无迟滞,他心中更是心中惊疑不定,额头也见汗了。此刻纯以内力论,江朔仍非尹子奇对手,但尹子奇见江朔如此表现,不禁怀疑江朔也学过烛龙功,普天之下能传烛龙功之人自然只有自己师父北溟子了,想到师父对自己早就不满,收这个天赋极佳的少年为徒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尹子奇竟然一时凝力不敢发劲,唯恐师父就在左近暗中观察,自己若伤了江朔性命只怕也不能见容于师父。

    其实尹子奇只要开口和江朔盘盘道,便知江朔绝非北溟子之徒,但此时二人全神贯注比拼内力,尹子奇也无法开口问询,江朔却不知尹子奇心中天人交战,只见他脸上变颜变色颇为古怪,却也无暇细想。

    忽听破空之声,原来是湘儿以长索飞出卷住了坠向坑内的七星宝剑,反手牵引,长索带着宝剑直向尹子奇的脑后袭来,尹子奇不得不避,只能撤掌偏身躲开宝剑,他向身侧一滚,长剑紧接着透地而入,也插入地下一尺左右,总算他闪避的快,否则非得被卸下一条胳膊不可。只是这一下陡然撤掌,尹子奇也已受了沉重的内伤,他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独孤湘手腕一抖,长索带动将七星宝剑扯起,弹到空中,对江朔道:“朔哥,趁现在一剑要了他的老命。”

    江朔凌空一抄,持剑在手,却犹豫了,尹子奇似非狡诈凶恶之徒,虽然掳了湘儿和三位把头到范阳来,却也并未伤三人分毫,更兼与江朔以内外功夫比拼并无任何龌龊手段,倒是自己靠着湘儿相助才令其受伤,现在如要取他性命,似乎不够光明磊落。

    他压低长剑斜指地面,对尹子奇道:“尹先生,论功夫我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日要救三位把头和爷爷,不得不勉力和你动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我也不欲取你性命,只求你别再苦苦相逼,放我们去吧。”

    尹子奇尚未答话,却听独孤问道:“小子说的好,尹子奇老儿也算得个英雄人物,不在以真功夫胜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杀了,实在是平生憾事。”

    原来独孤问将湘儿抛下来的军士的腰带都解下来系在一起却不够长,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众军士的衣服也拔下来撕成长条,编成绳索仍是不够,又将自己的和漕帮三人的腰带也解下来系在一起,才勉强够长。三人经过一番调息内力也已有所回复,独孤问在绳索头上系了军士所佩横刀,掷上粮窖插在坑口壁上,众人逐一拉着绳索终于爬出了粮窖。

    独孤问所言可谓道出了江朔的心声,他初出江湖,骤遇强敌,激起了少年人争强好胜之心,实也不愿就此了结了尹子奇。

    说话间漕帮三人也已上得地面,江朔对尹子奇拱手道:“尹先生,我们这就去了,等你养好了伤,自有再度交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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