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子道:「小妮子,你只需知道这六个人很厉害,你一个都惹不起,以后遇着了最好躲着点走,就是了。」

    独孤湘不服地噘嘴道:「真有这么厉害么?我看你轻轻一扇就把这两个眉毛上生角的家伙给扇飞了。」她见罗睺、计都二人面甲的眼眉位置上镶嵌了蓝色、绿色的宝石,好像眉毛上长角一样,不禁拿二人调侃起来。

    北溟子闻言大笑,这笑声直震得谷中赤松上的松针纷纷飘落如雨,众人忙敛住心神,运功抵抗,好在北溟子没笑几声便住口了,续道:「你懂什么?这世上能经得起我北溟子一拂的人可不多,你看二人落回原地还能稳稳站住,只这一点寻常人就做不到。」

    独孤湘只是不信,道:「越说越玄乎啦,我看人家就是尊你是武林前辈有意相让罢了。」

    高不危冷笑道:「小妮子,是要挑唆北溟子前辈的六曜星君动手么?我主此番来拜访前辈乃有所请,怎会轻易受你挑唆,和前辈动手呢?」

    独孤湘不理高不危,只对北溟子道:「你看,人家有求于你,因此才不和你动手呢,你当真是你老人家神功无敌么?」

    独孤问呵斥独孤湘道:「好啦,湘儿不要再搅闹了,先请高先生说说安中丞所请何事吧。」

    江朔和独孤湘均感诧异地望着独孤问,不知为什么独孤问忽然向着高不危和安禄山说话。北溟子转身看着高不危道:「我本不想听你罗唣,不过既然独孤兄说了,就勉为其难听你说说有何计较吧。」

    北溟子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看起来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向着高不危射出精光,饶是高不危见多识广,更兼胆大包天,也不禁微微生出些怯意,他稳了稳心神,才叉手对北溟子道:「我主也知前辈早已不问世事,只是兹事体大,不得不来麻烦前辈。」

    北溟子默不作声只是这样看着高不危,高不危不禁又咽了一口口水,续道:「前辈的贤弟子尹子奇现在在范阳为将……」

    「尹子奇已被我革出师门算不得我的弟子,目下老夫的弟子只有一人。」北溟子打断高不危道。

    江朔心道:北溟子明明有空空儿和李珠儿两个弟子,怎么说只有一个弟子……哦,是了,恐怕李珠儿投入北溟子门下乃是隐蔽行事,因此北溟子说自己只有一个弟子,自然指的是空空儿,却不让燕军知道李珠儿是他弟子之事。

    高不危的神色毫不意外,继续说道:「尹子奇虽已不是前辈的徒弟,但他的武学造诣总还是源自前辈,尹子奇有一套阵法,名为「璇玑阵」。」

    北溟子漫不经心地道:「不错,料想尹子奇这点悟性,也只能将我三十年前所受功夫练练熟而已,指望他创出一套武功亦或者阵法那是绝无可能的,这「璇玑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确是我传他的,此阵就是费点人,需要十九人同使,最少也得十五人,我可没这耐性去招徕门徒,教这么多资质平庸之辈练习阵法想想就头疼,因此我虽与尹子奇断了师生之谊,但却准许尹子奇在军中教习「璇玑」阵法,好让世人知道我阵法之妙。」

    高不危叉手道:「北溟子前辈之气度令人钦佩,只是尹先生的教授给曳落河武士的璇玑阵叫人给破了,破阵之人还大言不惭,说前辈所创阵法因循天文历法,不知变通,只要是学过星象之学的发蒙小儿亦可破之。」

    高不危偷眼去瞧北溟子,由于北溟子带了人皮面具,看不出面色阴晴,只听北溟子笑道:「说的不错啊,这璇玑阵步伐确实太简单了些,却是谁破了璇玑阵啊?」

    高不危道:「破阵者有两人,一位乃敕封崇顺王、松漠都督契丹现任可汗——李怀秀。」

    「紫炁」武士呵斥道:「李怀秀公然造反,尊主才亲征平叛,既是叛逆,那便不是什么契丹可汗了」

    高不危道:「不错,李怀秀公然反叛,将各部化整为零,潜入八百里松林之间,前几天追剿契丹叛徒的曳落河回报李怀秀就在西面距离苇甸城百里的松林之内,此贼忒也的胆大,居然躲得距离苇甸城这么近的地方。」

    独孤湘却道:「我听说这叫灯下黑,距离越近越出于敌人意料之外,越安全。看来这位契丹可汗也颇知兵法韬略么。」

    北溟子听了也点了点头,道:「这野小子还懂兵法,不错不错……」

    高不危狠狠剜了独孤湘一眼,独孤湘忙向爷爷身后躲,道:「爷爷,这姓高的老头儿凶我。」

    出乎意料的是平时最宠湘儿的爷爷,这次却不为她出头,只是轻轻从身后把独孤湘扒拉出来,对高不危道:「高先生,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请你说正题吧……」

    高不危道:「安中丞一心爱君恤民,听说怀秀藏的这么近,便派曳落河武士前去围剿,然而派去围剿的军士损失惨重,他们也摆过璇玑阵御敌,不想却被李怀秀轻易破了,可恼此人破阵后并不杀尽所有被俘武士,而是把他们扒的片布不存,放归回来有意羞辱我军。

    江朔、独孤湘却知道契丹人把被俘武士扒光,倒不是为了羞辱燕军,而是契丹人物资不济,什么都缺,才将曳落河扒的***的,想到此前他们一哄而上的情景,不禁相视「吭哧」、「吭哧」几声,强忍住了笑。

    北溟子却道:「璇玑阵乃我三十年前所创,确实有颇多呆板、不尽如人意之处,怀秀小儿能破阵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等高不危回复,北溟子又道:「不过,这璇玑阵的要害在于阵眼之人,如是尹子奇亲自统帅大阵,以李怀秀的本事却也赢不了。」

    高不危道:「尹子奇虽未到松漠,但他自己在范阳笼火城布阵,也被别人破阵,还受了很重的内伤……」

    北溟子道:「哦……却是何人所为?尹子奇现在武功退步这么多么?我只道他的功夫天下已罕逢敌手了,再加上璇玑阵的加持,不敢说天下第一,要自保应当无虞啊。」

    高不危道:「若是旁人告诉我,我也不信,不过尹子奇受了内伤是我亲眼所见,高某刚从范阳笼火城北来松漠,尹子奇亲口告诉我他被二人联手打伤,破璇玑阵之人亦是此二人!」

    北溟子问道:「哦?是谁?」

    高不危道:「说出此二人名字之前,高某却要先说出我主所请之事,前辈如答应,我再说出二人姓名。」

    独孤问却忽然怒道:「高兄,你可没给我讲过要说这事!」说着向上一抢,向着高不危举掌就拍,北溟子一伸手拽住了独孤问的手,向后轻轻一带,道:「独孤兄莫急么,先让高郎说清道明,我等再判断不迟。」

    北溟子只轻轻一带,便将独孤问向后甩出了一丈多远,独孤问落地后又蹬蹬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他自知今日与北溟子内功修为已是天差地别,硬拼肯定讨不到便宜,只能涨红了脸,瞪着高不危生闷气。

    北溟子拿眼睛一挑高不危,道:「接着说!」

    高不危躬身道:「安中丞道,璇玑阵一败涂地,知道的是曳落河学艺不精,尹子奇所教不得其法,不知道的还道是是前辈所创功夫不如别家呢。」

    北溟子再度大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将破阵那几人尽数都杀了么?天下英雄何其多栽,比你强的就要杀了,那可杀的尽么?」

    高不危笑道:「前辈说笑了,前辈何其清雅,怎能做着沾血的勾当?只是安中丞听说「璇玑阵」上还有「天车阵」的变化,因此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前辈传授我军「天车阵」,。」

    北溟子笑道:「「天车阵」呀?我已传给李怀秀了,「天车」、「璇玑」乃同物异名,其理相通,而「天车」更妙,怀秀能

    破璇玑阵恐怕靠的就是「天车阵」之变化。」

    高不危早知李怀秀的阵法是北溟子所授,却佯作恍然大悟之状,道:「哦,我说怀秀哪里投的名师,原来他的阵法也是前辈所授。」

    北溟子却道:「我只教了李怀秀一阵、一招,一阵便是天车阵,一招便是移形换影之术,他的天赋太差,学不了别的高妙武功,可不能算我的徒弟。」他说的诚挚,也都是事实,但其中透着一股自傲,旁人听来便似他借着李怀秀夸耀自己一般。

    高不危又问道:「那打伤尹子奇的两个少年,也是前辈所授么?」

    北溟子道:「你还没说是谁呢。」

    高不危拿手一指朔、湘二人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北溟子感到不可思议,对着江朔道:「江小友功夫是不错,不过恐怕还不是尹子奇的对手吧。」

    独孤湘道:「朔哥儿和尹子奇老贼比拼内力赢了,那是我亲眼所见。嘿嘿……」她却隐去了自己用长索挥刀去砍尹子奇,令其分心的事。

    岂料北溟子沉吟许久,忽然暴起扑向江朔道:「我倒要看看你现在练到什么火候了。」待江朔警觉之时,北溟子已到面前,伸手疾戳他胁下章门穴,江朔抬手刚想招架,忽觉眼前一花,北溟子已转到他身后,用的正是「移形换影」的身法,一伸手扣住了江朔后背的大椎穴。

    孤独湘大惊,想要上前相助,却被人拽住手腕,正是她爷爷独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