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都、罗睺二人都是大惑不解,江朔原已落入下风,二人报名之后他却忽然一改颓势,反攻变的凌厉起来。此二人本是西域番僧,西域传说有一门「呼名夺魂」的法术,若知对方姓名,以秘法祷祝便能令对方坠马立毙,难道这少年竟会这失传的秘术么?但计都、罗睺只是二人的代称,并非真名,且也没见江朔口里念念有词,似乎并未施展什么法术,但他为什么会突然功力大进,以常理度之,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茅山积金洞中金壁上所刻神枢剑法,实是天下剑术的总纲挈领,虽然神妙无比,却无具体招术,神枢剑非但无招,练习之前还要忘记原本的剑招,这忘招却是最难的,盖因高手莫不是数十年如一日,每日勤学苦练,就算睡梦中一招一式也不会有丝毫忘却,但金壁上刻画神枢剑谱的前辈却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如江朔这般,内力极高,却不会一招半式,因此江朔习练起来这第一道难关轻易便跨过了。

    但这神枢剑太过玄妙,江朔犹如未学走先学跑,却如何学得会?幸得东岩子赵蕤代为拆解,从旁指点,江朔才能领会神枢剑的枢要,只是赵蕤并非用兵器的行家,虽将神枢剑授予江朔,江朔对于运用之理仍是一知半解。

    江朔后来所使的剑招都是看来的,直到他见了公孙大娘师徒舞剑,尤其是后来观裴旻舞剑,才对剑术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此前和怀秀也好、和尹子奇也好,所用剑招,一半是裴家剑,一半是西河剑器舞,就靠着这些看来的招式多次交锋倒也不落下风,所仰仗者,一是他玉诀内功底子深厚,二就是神枢剑是一切剑术的总纲,学会了神枢剑,再学其他剑招就是一点即透、一看便明,精进极快。

    而今日他明白了计都、罗睺二人出招之理,便立刻能想出招术予以克制,就是因为他本没有什么门派,没有根深蒂固的招式成见,才能随意挥洒,见招拆招,今日江朔使剑实已入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只是他自己尚未觉察罢了。

    计都、罗睺二人武功虽高,却终究是有招式套路可循的,二人日夜合练数十载,招式早已刻入骨髓,因此就算知道招术被克制,也绝无改变的可能。两人对视良久,仍想不到破解江朔方才剑招之法,竟然不敢上前再战。而江朔临战经验毕竟不足,他只想出了应对二人合击招式之法,却不知如何先手进攻,也一时呆在原地不动。

    双方对峙之际,却听独孤湘喊道:「朔哥儿,你和这两个长臂猿猱大眼瞪小眼,较什么劲呢?快走,快走……别走散了。」

    江朔这才惊觉塔里古所率骑兵已经赶上前队,怀秀、涅礼更是已聚齐了先前被困在阵中的那队契丹骑兵,随着北溟子循先前之法破阵而去,眼看已然冲破中阵,向另一侧的生门杀去。

    江朔瞥了一眼计都、罗睺没有要攻上来的意思,而他们身后的小金锁阵也已卷了上来,他一挥宝剑,二人道他终于要进攻了,都凝神戒备,不料江朔却向后飘出,转身就跑,二人一愣,竟没有立刻追击,前阵之中的惊门一阵却兜头掩了上来,恰好将江朔和二人隔了开来。

    江朔几个起落就赶上了大部队,独孤湘搀着爷爷,对江朔道:「那两个什么六曜的,也没什么了不起么,朔哥儿你把他们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看倒比魔教哪些个脓包还不如。」

    北溟子头也不回,嘿嘿笑道:「小妮子懂什么,此二人的功夫非同小可,江小友本来不是他们对手,却能在阵中悟道,生性质聪颖如斯,除我自己以外,老夫可再没见过第二人。」

    独孤湘道:「北溟子,你可真行,你这是夸朔哥呢,还是夸你自己?」独孤湘听北溟子的声音显得十分年轻,丝毫没有老态,心中难免就不将他看成爷爷一辈的尊长了,说话不自觉地放肆起来。

    北溟子倒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老夫

    自认悟性天下无双,从未佩服过谁,今日对江小友倒有了那么一点钦佩之情。」

    江朔道:「北溟子前辈,你就不要再嘲笑我了,我拼尽全力,误打误撞,才能堪堪和二人打成平手,不知怎地他们却不再紧逼,否则我轻易也脱身不得。怎比得过前辈你以一敌六的英姿豪迈。」

    北溟子笑得更加大声,道:「好小子,说你胖还就喘了,竟然和老夫比较短长了。」说着他随手抓起挡在眼前的两个曳落河武士相互一拍,二人脑袋撞在一起,应声脑浆迸裂瘫倒在地,北溟子手指向前一指,道:「来,你再试试前面这二人你可敌得过?」

    江朔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却是太阳、太阴二人率军在前结阵,这本是第三阵的开门,照理可以冲入阵中,但二人率军却不移阵,阵型立变,开门转为杜门,开门为乾宫,为万物之始,杜门为巽宫,为杜塞不通之象,因此阵势忽然停滞,阻住了众人前进的路途,前后两个金锁阵余阵却仍然运转不休,眼看就要挤压上来将众人合围。

    独孤问道:「八门金锁阵阵眼在中,有无中通主持之帅,实是差别极大,此二人占住地三阵的头阵,已将前后两阵的奇门遁甲之数改变,如不击败此二人夺阵,那我们被前后两阵夹击,可就陷在此处了。」

    北溟子道:「江小友,你先上,十招内不能取胜,我再上。」

    江朔知道北溟子有意试炼他,当下也不谦让,道一声「好」,挺剑就上。太阳、太阴二人不知他和计都、罗睺交战的情形,见北溟子竟不出阵,而让这个少年挺剑出战,都大大出乎意料,他二人知道自己二人定然不是北溟子的对手,本拟游击拖住他,等各阵围上来,慢慢消耗契丹人的兵力,他们此行第一要务并非取北溟子性命,而是要剿灭契丹军主力。但见江朔上前,不免起了轻慢之心,道他只是手中宝剑厉害,从阵中冲出便迎了上来,均想先除掉这少年,断北溟子一臂。

    二人手中兵器皆是双面开锋的环刃刀,太阳的环刃是一个满圆,太阴则是一个半圆。太阳首先挥刃向江朔砍来,江朔仗着手中宝剑锋利,亦挥剑去砍,岂料太阳手腕一翻,他这环刃刀的刀柄在刀身侧面,手腕一翻,环刃立起,便似一个圆环对准了江朔,将七星宝剑套入环中。

    这套圈的刀法江朔可从来没见过,他手中长剑横挥,砍向环刃,心想先将你这古怪的圆环砍作两段再说,却不料长剑撞在环刃之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环刃竟然丝毫无损,这才知道对方手中的武器也是神兵利刃。

    太阳冷笑一声,却手持环刃向前直推,要将江朔持剑的手腕套入环中,这环刃内外开刃,江朔如果转动手腕,便要撞上刀刃,登时就要将手腕斩断,江朔只能连忙向后撤剑,但太阳手中的环刃已套住了七星宝剑,江朔手臂无法弯曲,无论上下左右,长剑都要撞到环刃之上,只能直进直退,他疾退,太阳便疾进,这人的轻功也真了得,江朔一时竟然甩不脱环刃,长剑受制,神枢剑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

    太阴却从旁杀来,从这太阴的身材来看,是六曜中唯一的女子,身姿亦是轻盈曼妙,手中持一把如镰的半圆刃,此刻见她挥舞起来,才知道这把月刃上打造了一道道的环纹,在她手中转动之际,如环节蛇般狂舞,使人眼花缭乱,幻化成无数的满圆,竟分不出哪一半是实哪一半是虚。

    这太阴的月刃向着江朔被套住长剑的右手斩来,江朔此刻右手无法弯曲,一愣神的功夫手腕被月刃砍个正着,身后不仅独孤湘发出一声惊呼,连北溟子都喊出了半个「啊」字,万幸刀影一晃,手臂穿过的却是虚影的那一半,实刃恰好旋转着避过了江朔的腕子。很难想象太阴这样的高手,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眼看江朔一交手就险象环生,北溟子忍不住骂道:「亏我刚才还夸你,小子,

    你兵器被套住了不会撒手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先前江朔满以为一剑能斩断对方兵刃,不想对方的家伙亦是神器,江朔临战经验不足,居然乱了方寸,一直握着手中长剑不放。经北溟子提点,他立刻右手一扬,七星宝剑向着太阳疾射而去,长剑飞出,江朔的手腕自然也就不受约束,收了回来,太阴的月刃又复旋回,这次却斩了个空。

    江朔的长剑穿过太阳手中环刃飞出,太阳自然不能再以环刃磕打长剑,只能侧身闪避,籍着他一让的空隙,江朔以飞星步中玄武灵蛇绕龟的身法,从二人之间穿过,后发先至接住自己抛出的长剑。挥剑向着太阳腰侧横斩,太阳环刃尚未收回,格挡不及,眼看就要被江朔从侧剖为两半。

    就在此时,太阴的月刃迎了上来,旋切而来,丁零当啷地连击在七星宝剑之上,她内力不如江朔,出刀劲力不足,却以快速连击改变了江朔手中长剑的走势,助太阳得脱,再看她手中月刃亦是毫发无伤,竟也是一把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