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各自的博弈

    梦醉看着寇北宸震惊的反应笑而不语,自顾自地将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水端起饮尽,自觉时间差不多了,主动开口道:“你是想问问我下达那条指令的理由是吧?”

    寇北宸默默点头,等待着梦醉进一步的为其解答。梦醉也没有再卖关子,仔细地讲解道:“山匪半个月没有进攻,必然是去建造云梯,以供攻城之用。可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建造出质量合格的攻城云梯。”

    寇北宸皱眉沉思良久,可他终归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很快就被其发现了其中华点:“话虽如此,可云梯顶端的铁钩处,乃是云梯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为何他们偏偏将破绽留在了那里。若是由我去监制,我一定会将云梯顶端的质量严格把控,哪怕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也绝不会像如今这般致命。”

    他本来也想过云梯会有质量问题,只是他从未想过梯子的质量问题会出现在那里,因为他不相信,会有人故意地不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反而是拿去铸造那些不算重要的外在饰品。

    梦醉轻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还有一句话未有讲明,他并不是只凭借赌徒思维进行的盲赌,乃是依靠着他的道眼看到了其中的破绽,只不过这些秘密,却不是他能够透露的,而且说与不说影响也不大。

    梦醉敷衍道:“对啊,对方不也正是想到了这样一点,才会如此行事的吗?我们开战之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知己知彼,江为先可是个老狐狸了,若是他真的想要今日攻城,绝不会只派遣这么一小批人过来送死。”

    “什么?送死!”寇北宸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心猛地提起,赶紧追问道:“梦大人说今日这些人都是被派来送死的?”

    “我问你,今日莫约来了多少人?”

    “五千吧?”

    梦醉微微点头,继续追问:“今日你可曾看到有领军首领?”

    “没有!”一念及此,寇北宸瞬间恍然,对啊,这场战斗打下来,居然没有一个正常人在指挥战斗,虽然也有带头的,可那些个所谓的首领,分明也就只是一个稍微大点的小喽啰,就只会一个劲地躲在人群后面,推着小弟往前猛冲,甚至连自己上前都不敢,哪有打仗不派人领军的,这不就是在送死吗!

    “山匪虽有十万之众,可他们的人心,却是参差不齐,以往还有着夏侯雄霸能以自身武力进行强势镇压,就如今江为先而言,想要将这些人牢牢掌握,绝不是一件易事。”

    寇北宸疑惑道:“可这又与派人送死有什么关系呢?他越是派人送死,不越是会让自己失去威信吗?”

    梦醉嗤笑一声道:“呵,你不会真以为他会派遣自己的人马过来吧?”

    闻言寇北宸更加不解,心中疑惑道:“可就算是他自己不想,那别人的人,他不是也指挥不动吗?”

    梦醉轻飘飘地撇了他一眼,只此一眼,就将他的心思给全部看穿:“你说当初偷袭九江县时,他为何会让所有山匪倾巢而出,而不是只带领自己的手下人马,暗地发财?”

    这次他不再给寇北宸回答的机会,许是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些,自问自答的开始了讲述:“他是想速战速决?怎么可能,九江守军仅有五百余人,带领一万之数便已是绰绰有余,以我对他的了解,一万的人马,他一个人绝对拿得出手。可他偏要召集十万之众,那只能说是狼多肉少多此一举。他真正的目的,不止是要劫命掠财,更主要的是要勾起这群山匪的贪婪。”

    “一群亡命之徒,能对一个地方恶霸产生多少的忠诚,这一点是完全不用考究的,想要这样一群自甘堕落的罪人,去以自己的生命实践心中的道义,我觉得无异是在痴人说梦。贪婪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当这样一群唯利是图、满心杀戮的疯子,第一次感受到屠城的快感之后,所有的理性都将被利欲掩埋。”

    “这半个月的沉寂,既是在为以后的攻城做打算,更是在等待着贪婪的滋生,一个吃过了精米的人,是吃不惯漕粮的,就算他有生以来也只吃过了那么一次,可只要能让他看到了吃精米的希望,他就绝不会再甘心沉沦。那些服从于他的,他还能加以约束,而那些本就与其不对付的就只会更加的不安分,这些前来送死的,自然就是不受他管教的,今日我们看似是胜了,其实他取得的利益要比我们大得多。”

    “我们这里还算可以,没有使用什么重要守城的消耗品,可其余的守军那里可就不好说了,今日的江为先不仅靠着我们替他清除了政敌,更是借着这些政敌的性命,将我们的箭矢、滚油骗去了一大半,往后的守城难度将会困难,因为我们很可能即将面对的是一支整齐有序的亡命之徒,这个你可得早做准备。”

    寇北宸面色凝重,微微拱手准备起身告辞,却被梦醉出声叫住。

    “今日过后,近十天之内不会再有匪袭发生,你也先前帮忙护送百姓离开,争取能在下次匪袭来临以前,将余下百姓尽数迁离。”

    原本已经准备离去的寇北宸,听到梦醉的这番吩咐,表情扭曲道:“梦大人,你这神机妙算的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我打了近十年的仗了,本觉得已有小成,可现在看来,好像就没一次打明白过的……”

    “多读些书吧,书中什么都有。”

    ……

    此刻不周山顶的巍峨山寨之上,江为先坐于一张虎皮王座上,正对着底下的几位灰头土脸的山匪首领厉声斥责。

    “是谁让你们私自发兵的?你们忘了,是谁把你们从死牢里捞出来的了?你们忘了是谁给了你们这个从新做人的机会了?你们真是一群蠢到无可救药的废物,我给了你们这么多机会,你们就给我看这个?你们……”

    江为先一直骂了许久,久到漆黑的天色都开始微微泛白,“说吧,你们这次都各自损失了多少人马?”

    几位被骂得昏昏欲睡的首领瞬间清醒,犹如报数一般地依次禀报。

    “一千二百五十七人!”

    “三千四百二十九人!”

    ……

    “六百二十一人!”

    前面那些都还在江为先的预料之中,可最后一位却是让其大吃一惊,江为先愤怒的一掌拍在了身前的方桌之上,其力道之大,将桌上的笔挂都给震翻,巨大的响声吓得那人浑身一颤,畏畏缩缩的不敢继续发言。

    可也正是他这副狼狈模样,彻底地点燃了江为先的火药桶,当即就站起身来凶狠地质问道:“你手下的人进攻的是哪一座县城,为何只是损失了这点人马,莫不是有人做了逃兵不成?!”

    说完也没有给那人解释的机会,当即飞身一剑,就斩落了那人的项上首级。

    江为先竟然会武功!

    而且就这样的挥剑速度,竟然已经能做到和梦醉这个怪胎相媲美的程度,那也就是说,江为先如今至少有着二品修为,而且还是在修行武道的基础之上,若是修行的其他术法,极有可能已经抵达了三品之境。

    就在这时,身侧一位黑衣侍从缓缓出声:“聂寨主手下带人进攻的是云中城,之所以只死了这些人马,主要原因是云梯被全部摧毁,没了能够使用的攻城器械,这才被迫退走。”

    听到这番说辞,江为先的表情迅速变得平淡如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云中啊,那倒是不奇怪了,那倒是不奇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杂乱的方桌进行收整。若非是斜倚在方桌一旁的利剑之上,还有着斑斑血迹,以及其身后的满地狼藉,当还真像是一位官老爷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墨宝,正心痛地进行着收整。

    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江为先这才缓步走到了已经凉透了的聂寨主身前,痛心疾首地叹息道:“老聂呀,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这本就不是你的事,你害怕个什么劲嘛?这下好了,安都安不回去,这叫我可如何是好哦……”

    说着说着,还有几滴凉薄的泪水自眼眶中滑落,泪滴无情地砸在地上,就像是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里。

    在场众人,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表起了忠心

    江为先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抬起袖子,擦了擦那本就不该存在的泪水,痛惜地吩咐着几人将聂寨主好生安葬,并且以战死云中的名声在山寨中进行传扬,说是为了给他冠上一个战死沙场的美名……

    待到众人走后,江为先一个人独自走出大殿,来到了高耸的悬崖崖边,对着云中城的方向定睛远眺,嘴角不自觉勾勒起一抹自得的笑意,低声自语道:“梦醉啊,梦醉,你倒还真算是个人物,不过你当真以为,你不替我杀,我就杀不掉了吗?呵,幼稚至极!”

    总共就十三个县,其余十二个都没有问题,唯独这个不同,不用问也知道是在梦醉的手中吃了瘪,心思深沉如江为先这般人物,他又哪会不晓得其中缘由,常年都古井无波的脸上,又哪会因为一场本该失败的战斗,而情绪失控,一切不过都是布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