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塘没有理会左铃的呵斥,缓缓将插入男子肋间的刀尖抽出,然后粗暴的将吸管直接插入了伤口。

    只见大量带着气泡的鲜血立即自吸管中喷出,而男子那肿胀紧绷的肋部也肉眼可见的逐渐松弛了下来。

    望着自吸管中流出的暗红色的血液,陆鱼塘松了口气:“还好,是静脉血。这要是动脉血管破了天王老子也难把他拉回来。”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左铃是瞠目结舌。

    陆鱼塘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紧盯着插在男子肋部的吸管,直到吸管中的出血量明显减少之后陆鱼塘突然脱了自己的外套丢在一旁,双手压住男子的胸口,以相当规范的姿势做起了胸外按压。

    每按压五次陆鱼塘便停下来观察男子片刻,随即再来五次,如此循环往复;此时围观的人群中鸦雀无声,都在暗暗的为他鼓劲,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的伴随着陆鱼塘按压的节奏抖动着双拳,似乎在帮他用力。

    望着正在与死神搏斗的陆鱼塘,左铃那原本诧异的眼神渐渐变的柔软了起来,她突然感到,这个一向邋遢而且没个正形的男人,这一刻,帅毙了!

    当第七组按压结束后,陆鱼塘已是满头大汗。可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一组的按压……

    只因他发现这名男子的胸膛已重新开始了起伏。

    他恢复了心跳和呼吸!

    “救回来了……”陆鱼塘一屁股跌坐在地,冲着左铃露出了疲惫的笑,此时围观的人群中也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纷纷鼓掌大喊着“好样的”。

    陈浩则疯了般的冲到了那男子的身旁,直到确认伤者的确是恢复了心跳和呼吸之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向陆鱼塘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而左铃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让自己意外的地方?

    她此时心里甚至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么?

    但有一点她是深信不疑的,也是和他相处这么久能确切感受的到的东西……

    那就是这个男人是心存正义的,甚至有些嫉恶如仇的意思;而今天他敢于动刀救人的举动,又给自己多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担当。

    要知道如果这人没被救回来的话,几可肯定陆鱼塘会被追究责任,甚至家属会以过失杀人罪而起诉他。

    想到这些,左铃的眼神越发的柔软了起来。此时她在心里害羞的承认,对自己这名房客的好感,这些天在不可阻挡的与日俱增着。

    这时救护车终于赶到,刚停稳,只见一名急救医生跳下车冲了过来,在俯身检查了一番伤者的状况之后,医生猛的抬头望向围观的众人。

    “这…这是谁做的抢救措施?”

    众人齐刷刷的指向了陆鱼塘。

    医生望着这名头发凌乱的男子稍稍一怔:“你…也是急救医生?”

    陆鱼塘耸了耸肩:“我说你还是赶紧把人送回医院接着抢救吧,目前他的一只脚还在鬼门关里呢。”

    “如果没有你,这人已经没了。”医生对陆鱼塘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助手用担架将伤者抬上了救护车,陈浩也连忙跟了上去。

    而后赶来的交警对二人做了简单的询问之后便把肇事的警车给拖走了。当然了,交警的执法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毕竟肇事车辆是刑警队的,而左铃也算是他的同事。

    临走时那交警还不忘安慰左铃,说人没死就好,这起交通事故完全可以算作因为公务而导致的,具体的赔偿事宜自会由刑警队和保险公司出面处理,责任不会追究到个人头上。

    当然了,肇事司机陈浩是肯定逃脱不了被领导训斥的下场了,可这与丢掉工作的后果相比,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你知道么,如果他死了,我不得不现场逮捕你。”左铃用拐杖挑起了陆鱼塘的外套。

    “但我赌赢了。”陆鱼塘接过外套,呲牙一笑。

    于是左铃也十分反常的还了个呲牙一笑,倒是把陆鱼塘给整的有些不自在了。

    “现在陈浩跟到医院去了,我们还去馨泰小区么?”左铃问道。

    陆鱼塘挠着头想了想,点头:“还是去吧,反正都到这儿了,馨泰小区不就在这附近么?”

    “你们要去馨泰小区?”这时围观的一位大妈问道。

    “对,怎么了?”

    大妈凑近二人,满脸神秘的说道:“刚被撞的那个人就是馨泰小区的,快五十了还是光棍一条,烂赌棍一个。诶?你们信不信,这家伙一出院就会拿着赔偿金去赌,不输个精光绝不回家。”

    左铃和陆鱼塘对视了一眼,脑门上都挂满了黑线。

    果然,社区大妈们不愧于人民情报员这个崇高的称号。

    此时大妈似乎对左铃来了兴趣,搓着双手笑呵呵的说道:“哟……啧啧啧,瞧这好模样。诶?姑娘,你还单身不?呵呵,你们警察都忙的很,只怕也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正好阿姨认识一个小伙儿,是个博士呢,工资很高,姑娘你看要不要考虑一下?”

    左铃翻了个白眼,一把挽住陆鱼塘的胳膊:“你看呢。”

    大妈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鱼塘,讪笑道:“懂了懂了,哦哟~~你男朋友可真是个大善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你们今后一定有好报的。”

    陆鱼塘坏笑道:“大妈,你做成一个媒能得多少红包?要不我把她让出去,到时候咱平分谢媒钱好不好?”

    话音刚落,拐杖疾风骤雨般的落在了陆鱼塘身上,抽的他是吱哇乱叫,把大妈吓的差点没站稳,提着菜篮子一溜烟的跑了。看大妈那矫健的身姿,不难猜出一定有着多年广场舞的功夫在身上。

    二十分钟后,一头包的陆鱼塘和左铃走进了馨泰小区。

    环顾四周,只见这小区内皆是两层楼的联排住宅,住宅样式充斥着浓浓的九十年代味道……

    小片白瓷砖外墙、灰色铝合金窗框、蓝色窗玻璃,楼顶的坡屋面则是老一辈人很喜爱的金黄色琉璃瓦。

    小区六排十三号住宅的前后门仍旧松垮垮的拉着几道已经褪色的警戒线,而当一身警服的左铃出现在这栋住宅的后门时,顿时吸引了附近邻居的注意,三三两两的围拢了过来,是议论纷纷……

    “警察又来了,是不是有进展啊?”

    “哎,只怕还是老样子哦。这老孙夫妇倆也不知是得罪了谁,这都三年多了,愣是破不了案。”

    “我外甥是个片警,听他说是应该个外地来的专业杀手做的咧,只怕难破哦!哎,造孽,老孙夫妇倆平时人挺好的,也不知道是招惹了谁。”

    “这老破不了案,也不知对我们这的房价有没有影响哦……”

    “……”

    在众说纷纭之中左铃掏出了钥匙,伴随着“吱呀”一声,这扇朱红色的老旧防盗门被拉开了,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门口地面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轮廓。

    这是当年警方沿着孙茂坤尸体轮廓画下的。

    回头瞥了眼探头往内观望的众邻居,左铃冲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从里面关上了门。而陆鱼塘则在门后头蹲了下来,盯着尸体的轮廓线一言不发。

    此时他的面色逐渐冷峻了起来,一股寒意也渐渐地自那对漆黑的眸子中外散开来,宛如他执行任务时的那般……

    他又开始了代入……

    将自己代入成了这起案件的凶手。

    良久,陆鱼塘微微点头,边比划着手边喃喃道:“不错、不错…尸体是从这角度直挺挺的倒下去的,你当时就站在我这位置对他下手的,不是么?”

    望着对空气问话的陆鱼塘,左铃懵了。

    这时陆鱼塘站起了身来,再次打开了房门,对着门缝的空气伸出了虚握着的右手,随即食指扣动了一下:“对,你刚开门进来便感到后脑勺被顶上了什么东西,可你还来不及回头去看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哐当!”

    陆鱼塘又突然关上了门,站在门后冷眼望着地上的轮廓线,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抹稍显狰狞的笑……

    “嗯,解决了,干净利索的解决了。嗯…没有打斗,没有喊叫,没有太多的血,我很满意……”说着陆鱼塘围着轮廓线踱起了步子,喃喃自语着,嘴角那一抹狞笑肆无忌惮的在脸上绽放了开来,“对,我很满意,长期的蹲守终于换来了一个完美的现场,要不是怕惊动了邻居,我现在甚至想对着尸体高歌一曲……”

    一旁的左铃见陆鱼塘这状态是顿觉毛骨悚然,仿佛眼前这个正在呢喃自语的男人,正是本案真正的凶手!

    而自己此时,仿佛正和凶手独处于这栋凶宅之内!

    想到这里,一股压抑不住的恐惧在她的心头油然而生。

    “喂……你不要吓我……”

    而陆鱼塘却跟没听见似的,脸上仍旧挂着那莫名其妙的狞笑,信步往楼梯走去:“喔对了,差点忘了呢,几个钟头前我还杀了你的老婆,让我再上去瞻仰瞻仰她的遗容……”

    “你是不是故意的!”左铃快疯了。这不刚才自己还在心里夸他有正义感呢,怎么现在感觉……

    怎么感觉这家伙又有点邪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