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月初五,癸卯年,壬戌月,庚戌日,宜出行。

    风和日丽的上午,一架宽敞的辒辌车停在的府邸之前,随后姜离坐着轮椅,被一白裙侍女推着从府内出来。

    辒辌车乃是四驾马车,空间宽敞,车厢甚至可以充作小型卧室,完全容纳得下坐轮椅的姜离。他就这样侍女推着,一同从车厢后方进入,全程不加遮掩,让关注这处府邸的所有耳目都看到了姜离的动向。

    以姜离的能力,完全可以暗中拜访,但他就是这样明晃晃的表现出来,就是想要让人知晓自己的动向。

    马车从上城一路驶出,周边环境从清幽到喧闹,盯着马车的视线也逐渐增多。

    上城区住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来往人少,到了内城,眼线就多起来了。等到了外城,人来人往是正常状态,探子在其中是如鱼得水,迅速增殖。

    就姜离感应到的视线,就快近百了。

    哪怕是隔着车厢,姜离都能感应到那诸般关注马车的庞杂念头。

    姜离甚至怀疑,现在街上的探子是不是比行人还多。

    马车就这样在诸多眼线的观察下驶出了神都,堂堂正正地往太学方向去。

    神都之外有九天大河,围绕着神都,如九条长龙,汇聚于龙渊湖。大河两岸则是又鳞次栉比的房屋,各个坊市交错,论繁华,亦是不下于南方的一些大城。

    马车顺着道路驶向龙渊湖方向,立即进入第一个坊市。

    “奇怪,这明德坊内今日怎不见人影?”驾车的车夫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嘀咕道。

    也就在这时,有金铁相击之声传来。

    当、当、当······

    一声又一声,节奏有致,听声音,当是有人在打铁。

    同时,还有不下于金铁之声的肃正之音传来,“常洛啊,你学铸剑,当知剑之德。剑乃百兵之君,其身刚正不阿,是为正直;柔韧却不曲,是为进退有度;无事则锋芒内敛,是为谦逊;有事则出鞘以止恶,是为侠义;贴身护主,是为忠勇。”

    “人当如剑,莫要背离剑之德,做不正,不直,不谦,不仁,不义,不忠的鬼祟之辈。”

    每说一个字,就是一击锤音,叮叮当当的连响,竟是激得姜离气机起伏,真气波动。

    及至后来,说到不正、不直之时,声如天雷,震耳发聩,最后一个“不忠”落下,更是震荡心神,让姜离心中波澜万丈,沛然气机鼓荡,素衣猎猎而动,发丝乱舞飞扬。

    驾车的马匹还有车夫都如遭雷殛,耳朵都渗出血丝,马匹就踢踏着,就要急奔。也就在这时,车厢内传来一股股元炁,渗入车夫和马匹体内,稳住了伤势,也在抵御雷音。

    “夔(kuí)鼓雷音。”

    姜离身后的侍女突然开口,声音在雷霆般的震响中依旧清晰,“是姬氏的人。”

    《山海经·大荒经》有云: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这便是夔鼓的来源。

    传说黄帝能击败蚩尤之军,靠的便是奇门遁甲和夔鼓。

    而《形坟》便是衍化诸相之功,夔牛亦在这诸相之中,“夔鼓雷音”便是以此相所演化出的法门。

    通晓夔鼓雷音,这说话之人定是来自姬氏无疑,还说到不忠······

    “这是在敲打我啊。”姜离轻声说道。

    那当当打铁之声,岂不正是敲打?

    打的是铁,但这音击的却是人。

    许是见姜离还敢出手抵抗,打铁声愈急,更有霹雳炸响般的雷音紧随其后。

    “忠!”

    当!

    “忠!”

    当!

    ······

    一声一击,如天鼓作响,雷霆轰震,令得姜离气机越发浮躁。

    但在同时,外头大风骤起,风劲疾旋,风声呼啸,和雷音同鸣,两股剧烈的音波悍然相撞。

    嘭!

    浩大的气浪向着四周翻涌,气脉交织,形成层层叠叠的阵图,以马车为中心,从内到外的扩张。

    “本派和当朝休戚与共,可谓是与国同休,姜某乃鼎湖真传,忠心天日可表,凭你也敢与姜某说忠?”

    车厢内传来了严声厉喝,阵盘运转,化雷以成风,无视风雷之相克,借彼之力以成势,“姜某不知你为何人,但就凭你这离间本派和朝廷的举动,姜某就敢说你狼子野心,定是反贼无疑。若非姜某有伤势在身,定当将你斩于剑下。”

    声引风雷,更化纳天地之势,便如洪钟大吕,震动心神,一圈圈气浪席卷四方,以风之动包裹雷之音,反将那声声雷音送回回去。

    便是天雷之音,也是需要介质才能传播的,至少此时姜离所听到的雷音,还达不到脱离空气存在的地步。

    轰隆!

    气浪掀飞了一座座屋顶,雷音轰荡,震破一堵堵墙壁,如惊涛骇浪般冲回了不远处一座铁匠铺。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急响,铁匠铺直接被推平,唯独上下铁炉、铁毡,还有在铁毡旁的一老一青。

    着一身布衣,但依旧看得出气质不凡的老者怒目圆瞪,气浪和雷音如遇无形阻隔,难以近身分毫。

    “竟然用风后奇门来对付老夫!”

    他一脸怒色地道:“简直是放肆!这姜氏子,甚至胆大包天到说老夫是反贼。颠倒是非黑白,姜氏小鬼果然是天生孽障,老夫这就······”

    手中的锤子叮叮当当不断落下,所持的剑胚被飞快打出了形体。

    嗤——

    老者将剑身往旁边的水桶中一插,顿时有水雾升腾而起,漆黑的剑身浮现出一丝内敛的锋芒。

    也不开锋,他就直接拿出了个剑柄给长剑装上,递给身边的青年,道:“常洛,你便持此剑,去给那姜氏子一个教训。”

    “区区姜氏小辈,又岂知我姬氏神功之玄妙,适才老夫以锤音引动其气机,也是借气机锤锻此剑,此剑成于老夫之手,更成于小儿之气。你且持此剑过去,刺他一招,给他个重创。”

    老者冷声道:“那小儿既然敢重创皇子,以致于皇子身亡,那便还他个重创。”

    “这······老祖宗,这当真能行?”青年姬常洛有些不信地道。

    对方可是正面击败元真,还让五品身亡的姜离啊,光凭此剑,就能重创他?

    “自然能行,”老者道,“他如今气机虚浮不定,显然是伤势未愈,你持此剑,又等同于老夫借你之手向他送出一招,岂能不行?也就是老夫不能以大欺小,否则也无需让你出手。去吧。”

    他将铁剑塞到青年手中,挥手道。

    ······

    ······

    “适才那是九卿中的宗正。”

    车厢内,轻柔婉转之声不疾不徐地将对方的来历道出,娓娓说道:“此老以姬氏为先,为姬氏不吝于暗出黑手,且最是厌恶姜氏族人。也就是你有靠山在神都,否则他估计会不顾脸面亲自出手,以大欺小。”

    “适才那般和以大欺小也没差别了。”姜离摇头道。

    也就是他,但凡换一个人来,都得吃个教训。

    而且这事情传出去,对方还能说是给年轻人点考验,让他知道分寸。

    这种老前辈用来欺负人的桥段,姜离随便想想都能整出几十个不同的套路来。

    姬氏宗正也就是够不要脸了,要是要点脸,冒充个普通百姓往车前一扑,或者挡在前面扔鞋子让人捡,做足了考验后辈的姿态,他人甚至连指摘的理由都不好找。

    “他这一招不成,必有后续。”姜离淡淡说道。

    都不需要玉如意提示,姜离都能感应到一种隐晦的锐气正在接近自己了。

    姜离不光是卷回了雷音,还拂了对方的脸面,那位姬氏宗正要当真那么厌恶姜氏之人,肯定会再出手段。

    “再快点。”

    姜离开口道:“一刻钟内,我要到太学前。”

    他身上气机流转,先天一炁感应清风,如蝙蝠一般接收着风的波动,已是清楚感应到一道人影正在从坊市里出来。

    那股隐晦的锐气,就在此人身上。

    ‘限于身份,姬氏之人不好对我下死手,否则光是誓约的反噬都够让人付出代价了。我亦是如此,便是能够不付出代价的杀人,也不好取人性命。不过,这倒也不是不能操作的。’

    姜离心中思量着算计,念头引动清风,不断地为马车助力。

    就见马车疾走,飞快驶过一条条街道,来到龙渊湖附近。

    头像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上传了,但作家头像到现在还没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在审核。

    我这一次是真的做了觉悟的,可没有食言的意思,卡审核真的是我没想到的。

    最后,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请让我一更休息一下。今天实在是太烦太累了。

    下个月接着向三更兽努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