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春,正月。

    豫州,汝南郡,汝阳城。

    一场根本算不上激烈的攻城战,刚刚落下帷幕。喧闹了个把月的汝阳战场,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将人类厮杀留下的血迹遮掩在了一片洁白之下,只剩下伏在汝阳城街道当中那些已经冻成了冰棍的尸体。

    从汝阳城的北门一直到原本的县寺,后来变成汝南袁氏祠堂的宅院,都有死尸。留守在汝阳的袁氏大长老,曾经担任过陈相(袁术任命的)的袁嗣没有头颅的尸身就倒在袁氏祠堂正门外不远的地方。在他死于曹洪刀下之后,还有许多袁氏的族兵部曲在袁氏祠堂之中死战,最后被曹兵杀尽。

    位于豫州汝南郡的汝阳城是汝南袁氏的根据地,自打十八路诸侯讨董开始,这座本该属于国家的城堡,就被四世三公(后来是五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占据,成了袁氏家族的老巢和坞堡。

    由于汝南袁氏影响力太大,在汝南郡这里简直就是一手遮天!而且还和汝南郡中的许多名门望族结成了姻亲或师生,连汝南一带的黄巾贼头目,都和汝南袁氏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哪怕是赶走了袁术任命的汝南太守孙香,占据了汝南一郡的曹操,都不敢拿汝南袁氏开刀直到天子刘协率领的数十万饥民抵达!

    刘协可不会惯着袁绍、袁术留在汝南的亲戚,所以人还没到汝阳,就给他们开出了“百万石罚粮”的降伏条件——只要汝南袁氏愿意献出一百万石粮食,并且交出人质,并且接受清田查户,刘协就可以原谅他们以往的过失。

    可是留守汝阳的袁嗣和其他几位袁氏族老,却错误判断了形势,觉得可以依靠汝阳城的坚固和数千家死忠袁氏的部曲,以及被他们裹挟的几万家奴客,据城抵抗直到河北袁绍挥军南下!

    但他们却低估了刘协的攻城手段,汝阳的夯土高墙只是高,但并不厚。对于牵引式发石机都不太会用,也没有什么“空中优势”的敌人来说,这座城堡已经足够坚固了。

    但是对刘协而言,汝阳城实在有点不够看的。

    在诸葛亮、司马懿、庞统等人的指挥下,上百架配重式投石机很快被打造出来,日夜不停地对着汝阳的城墙丢石头。而张飞则指挥“大汉空军”居高临下,用绞盘弩朝着被投石机用大石头砸出来的缺口处放箭,以阻止汝南袁氏的死士去修补缺口。

    就这样,数十上百台投石机日夜不停地轰击了半个月后,汝阳城北门附近的城墙,已经被砸出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破口,每個破口处都倒伏着大量被弩箭射死的袁氏部曲死士!

    这些袁氏部曲,大多都是几辈子跟随汝南袁氏的死忠——汝南袁氏毕竟是四世三公的高门,捞钱的手段实在太多,让几千家部曲过得像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而这些袁氏部曲,也用他们的死战回报了袁氏家族几代以来给予他们的恩惠。

    在汝阳的北城墙被砸烂之后,这几千袁氏部曲面对潮水般涌进城的曹军,也进行了最坚决的抵抗,不到四千人的部曲兵,战死竟然接近了三千!无论在哪个时代,这都是超高的死亡比率了!

    汝阳的北门之内,街道之上,真正是劫后余生的百姓——主要是袁氏的奴客,只是一脸惊恐的在曹军官兵的带领下抬着尸首出城安葬。现在已经是正月了,虽然还在下鹅毛大雪,但再有一两个月,天气就会转暖,到时候这些尸首就是疫病的根源。

    带着告示牌的“安民官”也在汝阳城中各处转悠,看见成堆的百姓,就会上去向他们告知最新的“天恩”——不杀之恩!

    汝阳的城墙是刘协派人用抛石机砸开的,但是攻城的主力却是凶名赫赫的曹兵!

    曹操可是把“围而不赦”公然写进军令策的狠人!

    所谓的围而不赦,就是一旦形成包围,包围圈内的人,除了曹操另有命令外,统统都要屠了!

    曹贼就是这么个狠角色!

    不过刘协是不会惯着曹操的,在汝阳城破之前,他就把曹操找过来,拿出他的“金算盘”,给曹操算了算杀害无辜汉人百姓太多会折多少寿的问题。

    据刘协计算,这寿,不一定会折在曹操本人身上,有可能会折在他的子孙身上,所以他最好少屠几个城。

    对于刘协的神算,曹操可不敢怠慢,于是马上就向刘协保证,这一次就不屠汝阳了

    所以刘协这才派人和曹军一起进城,向百姓宣布了“免屠不杀”,并且宣布所有愿意跟随的百姓,都可以和天子一起回司隶安家,而且还会免除他们的奴客身份,还会给他们授田当然了,交多少税,将取决于他们是否可以成为“汉武卒”?

    现在汉武卒的数量已经足够了,不再是谁想进都行的,必须得有那么点勇武才能当得上。

    如果没有武卒可以当,那就只能多交一些税粮了。得安照十税二的标准向护田校尉部缴粮食!

    如果要使用“官牛”耕田,那还得再加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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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护田校尉司借给他们的路费和安置费,也得分期偿还,还得加利息。

    不过再怎么剥削,他们在天子那边要付出的,比起给汝南袁氏当奴客付出的,也还是少了许多

    曹操大步的走进了汝阳城内的一所豪宅,他来得很急,是顶着风雪而来的,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上都沾满了雪花。这位乱世之奸雄一旦上了沙场,一张圆润的面孔上就堆满了沉雄的气度,谁见了都是胆寒上几分。

    不过刘协是不会怕他的,正和刘协在一块儿一边烤火,一边就这刚刚煮好的鸡汤吃米饭的诸葛亮、司马懿、周瑜、庞统他们四个,也不会惧怕曹操。

    刘协看见曹操冒雪而来,还笑着招呼道:“孟德,你来得正好一大锅鸡汤刚刚熬好,泡着米饭吃可香了!孔明,士元,快给曹丞相盛上一大碗!”

    诸葛亮和庞统应了一声,拿碗的拿碗,拿勺的拿勺,就要给曹操盛上一碗鲜美的鸡汤泡饭。

    可曹操却一边摘下斗笠、蓑衣,一边用少有的焦急语气对刘协道:“天家,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刘协一边问,一边扒拉了一大口鸡汤泡饭。

    曹操则望了眼正呼啦呼啦吃得很香的小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道:“天家可是能掐会算的,要不卜上一卦?”

    “卜卦?”刘协眉头微皱,放下了手里的饭碗,一边擦着手一边问,“天下那么大孟德,到底是哪个方向出事了?能提一下吗?这样可以算得快一点。”

    刘协当然知道是曹操这个奸雄在试探他的“算法”——奸雄嘛,总是多疑的。

    所以刘协擦完了手,他就摸出了自己的专用“金算盘”,开始扒拉了起来。

    曹操望着刘协,笑着说:“禀天家,是东方出大事了!”

    “东方”刘协嘟哝了一声,“吾算算,东方,那就先算徐州咦,怎么可能?”

    刘协扒拉了几下算盘,脸色就变了。

    “天家,怎么啦?”

    诸葛亮一边给曹操盛鸡汤泡饭,一边好奇地打听了一句。

    “不可能,不可能吾再算算!”刘协则装模作样,不停扒拉着算盘,看上去好像真的会算。

    “天家,到底算到什么了?”刚刚回到刘协身边担任军师将军的周瑜也觉得好奇,忍不住也打听了一句。

    而司马懿和庞统这两柄“飞剑”,则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刘协在那里表演。

    “天家,”曹操则关切地问,“你到底算到了什么?”

    刘协一脸诧异地回答道:“怎么又有人要僭越称帝了这人还是汉室宗亲!”

    这下轮到曹操心惊了——这天子果然神算啊!

    他可是刚刚收到徐州别驾从事陈登的急报,天家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居然算盘珠子一拨就知道了!

    看来以后必须少屠一些了要不然子孙减寿太多就不划算了。

    想到这里,曹操赶紧对刘协行了个天揖之礼:“天家神算臣刚刚得到消息,徐州的襄贲侯刘和被袁谭从郯县劫走,据说要带他回河北当伪帝了!”

    刘协哼了一声,冷着声道:“真是自寻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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