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刚经历刮骨疗毒,怎能与人动武?

    他这样说,是想让三军安心。

    代州来的那哥几个,也很配合卫渊,没有人说在这个时候,要与卫渊比试比试,

    “卫帅,您武功盖世,无论是在咱军中还是绿林道上,都是鼎鼎有名,末将等岂敢与您动武?”

    “末将仍记得上次与卫帅比试手劲儿,这胳膊,三天都抬不起,末将是怕了。”

    “卫帅神勇过人,如霸王在世,末将等绝不敢与您比试。”

    “.”

    这时,沈青正站在卫渊身后,一脸阴沉的看向众人。

    仿佛在说,谁敢在这个时候与卫帅比武,明日,就可以不用去营中点卯了。

    卫渊大笑道:“告诉诸将,本帅已无恙,待大军休整两日,过后,即刻开拔临漳!”

    众将道了一声‘诺’,旋即退下。

    安定军心之后,卫渊才坐回床榻之上,面色瞬时再次苍白起来,汗珠凝聚在额头,显得极其虚弱。

    卫渊点了点头,“不是有你这位师侄儿在么?有她伺候本帅,无恙。”

    医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没过多久,医师与他‘师侄儿’暂时离开,不敢继续打扰卫渊休息。

    稍后,他告诉沈青,

    “耶律信先此战必败,南下之路,有徐长志设下天罗地网,他去了只是自寻死路,但怕就怕在,他北上与耶律仁先会师。”

    “命秦振率领六万人出大名府,北上成安一带,若遇辽军,拼死阻击。”

    沈青抱拳退下。

    卫渊又命人将周桐唤来,道:“本帅守大纛时,你一直守在本帅身边?”

    后者单膝下跪道:“卑职认为,您与大纛,事关全局成败,故而,卑职守在您身边。”

    卫渊笑了笑,摆手道:“本帅领兵,营中向来不兴跪礼,起来说话。”

    “诺。”周桐不卑不亢的缓缓起身。

    卫渊看着这极具少年英气的魁梧士卒,脑海里忍不住地想起了自己刚参军时。

    同样,他也是因为打了几场战役,因英勇过人,受到张辅赏识,进而成为英国公的嫡传弟子。

    卫渊十五岁时才参军,比周桐要年长两岁。

    倘若自己收周桐为徒,那么此子,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周桐抱拳道:“卫帅因武襄公弃笔从戎,为国家奋勇杀敌,卑职远远比不得。”

    卫渊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此子,与曾经的自己一般无二,拍马屁的功夫,已臻入化境。

    但话说回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传承呢?

    卫渊笑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闻声,周桐当即愣在原地,显得较为惊讶。

    卫渊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良久,他双膝下跪,正色道:“卑职此生,愿誓死追随卫帅。”

    卫渊点了点头,“出征期间,俗礼皆免,今后,可唤我一声老师。”

    周桐重重叩首,“是,老师,学生谨记。”

    可能就连卫渊都没想到,在许多年以后,周桐收了名弟子,叫做岳飞。

    也或许卫渊早就想到了周桐在历史中的身份,只是,距离前世岁月太过久远,一些记忆,已经淡忘了。

    周真宗末年,张辅拜师老韩国公,进而成为武勋之首。

    卫渊拜师张辅,又成为当今的年轻武将里的魁首。

    如今周桐拜师卫渊,一如当年,不知今后,他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当然,这个世上,只能有一個卫渊。

    无人能够复制卫渊的仕途与成长历程。

    现在的那位帝王,不是仁宗。

    卫渊遇到了最好的皇帝,在最好的时代里野蛮生长,可像他这样的人物,多少年都难出一个。

    天时地利人和,全被他占了,但翻开厚厚史书,不难发现,许多字里行间,无不透着遗憾二字。

    整个大周,出现一位像卫渊这样的将领便足够了,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了。

    翌日,傍晚。

    为卫渊刮骨的医师‘师侄儿’,正小心翼翼的为他换药,

    “侯爷,我师叔说,您臂膀上的药,要一日一换,不然伤口流脓,可就不妙了。”

    卫渊点头。

    她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卫渊打趣般说道:“让本帅猜猜,你今年应无婚配吧?”

    她点了点头。

    卫渊道:“军中不可携带女子,此乃铁律,违者死罪,你师叔担心本帅秋后算账,索性就将伱给卖了?”

    她下跪叩首,“请卫帅恕罪,是我.是我非要来军中效力,与我师叔无关。”

    卫渊摆手道:“好在你的身份,并无几人知晓,否则,就算救了本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且起来回话。”

    她听话的站起身来。

    卫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道:“我姓张,小时家里长辈叫我张小妹,长大了,他们便唤我张小娘子或小妹。”

    他在杭州的时候见过苏小妹一眼,模样甚是清纯,出口成章,不负才女之名。

    如今已嫁给杭州通判秦少游为妻。

    据说这秦少游的原配夫人,似因染病去世,就此秦少游多年未续弦。

    有次秦少游与苏轼饮酒,苏小妹也在,被秦观秦少游的痴情所打动,后来二人就陷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卫渊曾对此感兴趣,得知秦少游妻子去世之后,秦少游经常留恋于勾栏当中,留下过不少诗篇。

    这换做旁人,包括苏小妹在内,都觉得他是一位才子。

    但在卫渊看来,就是原配去世之后,官途升迁无望,索性也不装了,该嫖就嫖,该玩就玩。

    当看到苏小妹这么个软妹时,玩腻了,又想收心了。

    卫渊觉得,眼前的张小妹与苏小妹,气质容貌都很相近,同样是软妹一枚。

    “张小妹”

    卫渊先是喃喃一声,而后开口道:“你一个女娃,怎能吃得了行军的苦?”

    张小妹反问道:“将军血肉之躯,为何能够承受刮骨之痛?”

    卫渊一愣。

    张小妹道:“我一介女子,不知什么家国大义,但我知道,你们是大周的真英雄,是你们拼死杀敌,守住了我大周乐土。”

    “我没什么本事,能多救一个是一个,我所救之人,能多杀一个辽贼,也算是多救了我大周一个百姓。”

    卫渊有些惊诧,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弱女子,竟能有这般的心胸。

    “本帅会给你单独安排一个住处,暂时先留在军中,待此战终了,你便哪来的回哪去,我大军里,无需花木兰。”

    卫渊缓缓开口。

    本是一番好意,张小妹却皱眉道:“卫帅是瞧不起我等女子之身?”

    卫渊摇头道:“非也。”

    “本帅只是认为,大周能打仗的男儿还没死绝,我等与敌死战,所求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女人与家人能够有个安稳日子。”

    “待我们这些大周儿郎尽皆战死之后,再轮到你们这些女子上阵杀敌也不迟。”

    张小妹眼前一亮,“卫帅您认为,其实女子并不弱于男?”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一日一夜,双方互有伤亡,辽军困乏不已,正准备北上撤离之际,又遇荡虏军奇袭,一败涂地。

    原本尚有近二十万兵力,在接连几日的大战消耗下,此刻,耶律信先手上的可战之兵,已不足十万,几乎折损过半。

    如今,对他来说,局面无非两种,一种是在周军四面围攻的情况下,继续恶战,最终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必然会被周军全歼。

    一种是迅速脱离战场,北上或是南下迂回转移。

    耶律信先思虑再三,最终决定,暂不与耶律仁先大军会师,而是绕道大名府,迅速从南到北,进行大迂回转移,以图保留有生力量。

    “绕道大名府一旦被周军追上,我军,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请将军再三思虑!”

    “.”

    对此,耶律信先解释道:“任谁都清楚,我军北上能与大帅会师,周军岂能不知?他们必然会在北上之路布下天罗地网,倘若我军突然南下迂回,周军必将始料未及!”

    如此,辽军开始全面从南撤退。

    梁达、陈大牛二人紧追不舍。

    在从南撤退的途中,耶律信先不只一次的向亲信感慨道:

    “从一开始,卫渊真正的目的,就不是相州,而是我军。”

    “在那等形势下,无论何人,都定会发兵驰援大帅。”

    “卫渊正是料定了这一点儿,才做出一环紧扣一环的部署。”

    “从这一点儿来看,卫渊行军布阵的能力,已经远超于我,与大帅相持。”

    在他看来,天下间将帅,入他眼的,要分两档。

    第一档,是耶律仁先、张辅、野利旺荣等。

    第二档,才是他与卫渊、李谅祚。

    而如今,他们仍旧是第二档,卫渊却已成为第一档的存在了。

    嘉佑八年,五月二十六日。

    卫渊自相州出发到临漳的途中。

    有天使赶来,问道:

    “侯爷,陛下想要问问您,如今西夏军已在延边增兵,种将军他们与西夏军作战极其艰难,不知您可有良策?”

    这是赵曦在委婉的问卫渊,能否调出一些军队,去支援延边。

    然而,卫渊的态度也很决绝,

    “此前就向官家上过劄子,延边之战役,重点不在我国朝,而在西夏国境内。”

    “想要解决延边战事,可让吐蕃出兵讨伐西夏,如此,西夏必撤兵。”

    “事后,倘若西夏有意伐吐蕃,待我军收拾了辽军,可随时助吐蕃一臂之力。”

    赵曦正听着百官对于近日之政事总结,心里有些烦闷,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事,解决了又出新的问题,让人烦不胜烦。

    就在这时,殿外有前线斥候急匆匆跑来。

    斥候因甲胄着身,只是单膝下跪,大声道:

    “回陛下,相州已复,临漳之战,我军大获全胜,歼敌总计,十七万三千六百余人!此战之后,辽军之兵力,已不足二十万!”

    大获全胜?

    “辽军损兵折将,十年之内,再不能对我大周兴起兵戈!”

    “恭喜陛下.”

    “.”

    赵曦也被喜悦填充了头脑,大笑道:“看来,这辽军,也并非是战无不胜,与我泱泱天朝相比,不堪一击!”

    “待大军凯旋,朕必要重赏!不,现在就要赏!朕要赏卫太傅.”

    想到这里,他犹豫了起来。

    百官也顿时呆愣在原地。

    又要赏赐?

    良久,赵曦突然语出惊人道:“加封卫太傅为——冠军侯!封地从旧!”

    卫渊明明已经是侯爵了,为何封冠军侯,可以用加封二字呢?

    那是因为,忠勇侯没有封地,而冠军侯这个爵位,从古至今,都是有封地的。

    没有封地的侯爵,朝廷只是赏赐其食邑多少,但远远不到万户侯的程度,甚至连千户侯都不如。

    因为没有封地,就无法向封地境内的子民征税,一家一户多少税,这个就是万户侯的含义。

    而冠军侯封地境内,少说也有万户人家,这万户人家的税收,都要归冠军侯,如此是为‘万户侯’。

    在如今的大周政治制度内,拥有封地的侯爵国公加起来,也没有五个。

    而且,这五个里,除了卫渊之外,只怕有好几人都被朝廷找了各种理由削爵了。

    可见,赵曦对于卫渊,是何等的恩宠了。

    换句话说,卫渊虽然还不是国公,但他这万户侯的地位,已经远超太多国公了,就算是齐国公、鲁国公等这些老牌国公府邸,都远远比不得。

    论爵位之地位权势,能与卫渊这个万户侯相提并论的,也就英国公、韩国公,就连辅国公都不如。

    毕竟,辅国公没有封地,英、韩二公虽然也没有,但英国与韩国,都是春秋时代的国家,后来英国被楚国所灭,这里指的英国,是夏朝时建立的小国,史称古英国。

    理论上,英、韩二公,可以在原属封地,比如韩国公就可以抽取春秋战国时代的韩国那块地域百姓的赋税。

    当然,只是没人这么干过。

    然而,卫渊的万户侯,是实实在在的有封地,冠军侯国,那块地域百姓的税收,赵曦打算统统给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