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清略感困惑,他生平和左若童交好,对三一门的逆生三重,倒是了解,却不曾知晓他们这一门派,居然也会操控天雷的法子。

    况且以左若童那种宽广胸怀,磊落率真,定不会顾忌与龙虎山的雷法有所类似,而进行隐瞒,甚至会有论道的可能。

    历代的三一门,不曾精通雷法,或是雷符,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很明显了。

    “或许是陆瑾那位师叔布置的?”

    田晋中斗胆猜测,他在三一门也有好友,加上收集的消息,除了这么一个怀疑人选,其他可能会雷法、且帮助三一门的人真没了。

    “嗯,有可能。”

    张静清眉宇微舒,心间的忧虑少了些,再次看向张之维,颇为满意地赞道:

    “你这次倒真是及时,灭了妖人,也懂分寸,没强闯山门,冒犯人家。”

    “害,师父您的教诲,就陆家那一次,弟子可记心里的。”

    “不过,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好好说话,和人家提一下,试试那护山手段....”

    张之维不小心把心底的小九九说出。

    “嗯——?”张静清挑眉审视。

    见到师父那愈发威严的神态,和沙包大的拳头,放在茶桌旁,张之维赶紧识相闭嘴。

    “额,师父,您听错了,没,真没。”

    “油嘴滑舌。”

    张静清冷哼一声,没多追究,只是手一抬,把无根生所写的信,交给三位弟子查看。

    “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凑到一起,目光落至信上,瞳孔微扩,尽览内容,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师父...这魔头想让我们龙虎山帮忙联系三一的朋友?”

    田晋中沉吟道:“我觉得有诈,既然他们敢来龙虎,大概是暗中做了准备,打算沿途埋伏三一的朋友和其他的门派?”

    “埋伏?不见得。”

    张静清摇首,继续品悦茶水:“类似的信,无根生还寄去了武当、上清、火德宗...”

    “他想在各大门派的见证下,亲手和三一结束恩怨,以武定生死,倘若再使诈,今后正邪两道,焉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张之维权衡一二,语气淡然:“我觉得这事可行,魔头真要敢找妖人闹事,那就全都留下吧。”

    张静清默许他的说法,转而看向张怀义:

    “唔....怀义,你怎么看?”

    “师兄所言极是,弟子也愿随师父,师兄,在山下等候那魔头来袭。”

    “是么?”

    张静清凝视着这名平生最爱行事低调、藏性收敛,像做贼、老鼠一样的弟子。

    仅仅是两个字,在这一瞬间,张怀义却是读出多种意味。

    可怕的压迫感,让他心跳剧颤,哪怕天师不做什么,光是坐在那里,似曾相识的恐惧,就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师父...是发现什么了?!

    念头像是生根发芽一样,无论张怀义怎样试图说服自己,他都克制不住心底的惊颤。

    和那次考验一模一样!

    最终,压力突破阈值,张怀义冷汗尽出,硬着头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禀告,还请您原谅我。”

    “讲。”张静清目光平静,并不意外,弟子那微微发抖的肩膀,尽入他眸中。

    张怀义不敢隐瞒,全盘托出:“弟子此前云游,徒手打杀了一些为祸一方的全性妖人。”

    “巧遇这魔头,学艺欠缺火候,败给他了。”

    “这事实是羞愧,弟子害怕责罚,未敢跟您知会。”

    紧张的言语,听得张静清波澜不惊:“那魔头,实力如何?”

    “着实厉害。”

    眼看师父没有动怒、责怪的意思,张怀义如释重负,才惊觉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简短的评价,顿令田晋中、张之维、天师几人侧目。

    “展开说说。”

    对于师父的要求,张怀义不敢推托,接着道:“那魔头善使邪术,弟子的金光,被其一触即溃,万般不能近身。”

    “还有呢?”张静清眉头紧锁,有不好的预感。

    “没了,师父。”张怀义站在原地,听候发落,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

    田晋中听得很不是滋味,失声道:“想不到那魔头竟能破开金光咒。”

    “破了正常,这天下之大,异人辈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张静清开始担心信上的提议,魔头的实力深不可测,或许能对三一的朋友产生极大威胁。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张之维拍板决定:“师父,您就别顾虑了。”

    “只要魔头敢来龙虎山,这里就是我们说了算,让三一的朋友,去做选择吧,咱尊重他们的意愿,这封信的内容,一定要转告的。”

    见他言之有理,张静清也是下定决心,嘱咐田晋中:

    “就麻烦你再跑一趟了,晋中,想办法通过小栈或者陆家那边,联系上三一的朋友。”

    “好!师父,我这就启程。”田晋中应声答道。

    “嗯。”

    待他离去,张静清又看向两名弟子,语气略带严肃:

    “就这两天了,你们好好做准备,平时该练的功,一分不能落下,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届时以防妖人作乱。”

    “明白,师父。”

    二人异口同声,拱手行礼,相继离开房间。

    ......

    荒庙。

    篝火在静谧的氛围中徐徐燃烧,映照着李慕玄落寞的神色,他额头的血迹,皆已干涸,满是灰尘的手,抓起烤焦的野鸡腿,机械地往嘴里送去。

    一旁的段老儿,正襟危坐,手持一张金煌色的符箓,运炁覆盖,口中碎碎念,玄妙的力量,像是涟漪般荡开。

    就在这时,结束联络的无根生,再次睁开眼眸,忽地掌心传来异动,有蚂蚁爬动的触觉,他下意识地垂首俯望。

    “我兄弟和他师叔,没有任何放过你的可能,好自为之!”

    无根生微微用力,掌心墨青色的字迹,尽数散去。

    李慕玄看向这边,嘴唇蠕动:“掌门...我想清楚了,要和您一起去。”

    “好...”

    无根生嘴角扬起一抹既是苦涩又是欣慰的笑容,他调侃段老儿:

    “您老真有本事,这恶童不听我的劝,尽当耳边风,想不到会被您开导。”

    似液态的金光,逐渐散去,段老儿收起符箓,心不在焉道:“不听就巴掌伺候,孺子可教也。”

    “害,您真是。”

    无根生惭愧挠头:“早知这般有效,我也试试。”

    段老儿的体力和炁,近乎恢复到满状态,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皱眉问:“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