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边境正在大战,扎根在军方的大皇子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大肆宴请。

    不过,白战倒是给足了“蓝夜”面子,虽然没来几个人,但都是他的亲信,晚餐以家宴的方式进行,不能说是不重视。

    推杯换盏之间,以前没和白战怎么接触过的肖恩倒是啧啧称奇。

    听白叶说,她大哥秉性不错,就是有时候莽了点,听白有命说,白战性子算是纯粹,只不过之前带兵‘镀金’的经历让他染上了一些小毛病。

    只是今天看来,不论别的,白战这表面功夫是下足了。

    他为人豪爽热情,并且不是那种说话直来直去的傻大个,相反,他很会说话,偶尔说些俏皮话也不是军中大佬的那种尴尬式玩笑。

    不仅如此,白战相当接地气,偶尔谈到些敏感的话题却也并不回避,言语之间既有诚恳,又有自信。

    相比起他的兄弟姐妹而言,白战的确更像是一个未来的皇帝,人格魅力的确很出色。

    一晚上吃喝玩乐下来,他倒是没假惺惺地“不谈国事”,相反,还很豪爽地邀请肖恩加入他的队伍。不得不说,这种性格、这种表现,白战颇有英雄气质,令人很容易就升起了好感。

    至少,‘蓝夜’是这么表现的。

    从最开始的平淡到最后的热络,‘蓝夜’毫不掩饰他对白战的欣赏,后者自然更加热情。

    肖恩随意分析了一下局势,他本来就思路清晰,加上小道消息不断,听得白战连连点头,恨不得抓住肖恩的手直呼相见恨晚。

    不过,白战倒还是有基本的分寸,有关肖恩的来历以及他和白有命的关系,一句话都没多说。

    聊到最后,白战喝得满脸透红,醉醺醺地给肖恩倒着酒,接着给自己满上之后又一饮而尽。

    他痛快地放下杯子,笑的像是邻居家得了癫痫的傻大哥。

    “蓝夜啊,你我真是相见……嗝,恨晚!”白战用力一拍桌子,随后借着酒劲大笑道,“帝国建立数百年,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挑战者,你我都明白,这是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你如果能助我一臂之力,那小小树人不过就是一堆烂木头而已!”

    肖恩也放肆大笑了起来:“大皇子殿下,恐怕还不止这些意思吧?”

    白战傻乐着连连摆手:“别瞎说,没有的事儿,父皇的身体好着呢。”

    他这一番话,倒像是对肖恩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不过,肖恩看似满脸通红,实则心如明镜。

    眼前这特制的桑酒的确可以醉倒深红,但也仅仅是可以,这得看喝酒的人愿不愿意醉,如今这白战,他是愿意醉但不会醉。

    肖恩这种在酒吧里养了一堆头牌的人还会不了解这些?

    肖恩从一进门就注意到,白战喜欢握拳时用小拇指微微伸出一些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而在醉酒后,这动作便消失了。

    看似是真醉酒导致了下意识动作的消失,但对方从肖恩一进门起就在显眼的位置刻意重复这個动作,在喝酒后便止住这个动作——这是在加深印象,让肖恩真的觉得,白战已经半醉半醒,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

    而且,喜欢用小拇指敲击平面的人,在端起杯子喝酒时会习惯性地翘起兰花指,这个动作,白战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这说明,小拇指敲击的确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但后面的动作消失却是故意为之。

    白战压根就没醉。

    一边和对方用些酒后之话应付着,肖恩一边心中耻笑。

    这种细微心理学上的举动,按照过往对白战的认知,应该不可能发现。

    要么是这位大皇子隐藏极深,看似豪爽热情,实则腹黑脏心,不管是白叶还是白有命,都没有看出来。

    要么,就是大皇子有了高人指点,开始迈入他不擅长的领域,以此拉拢更多人才。

    肖恩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之前白有命提到过,白战的行事方式发生了变化,并且,从刚开始的略有违和变得愈发‘正常’。

    他背后的高人,在让白战无形之间改变自己的一举一动,以让更多人对他形成更好的印象。

    看样子,这位大皇子对皇位是势在必得了,连这些细节都开始注意起来了。

    肖恩又灌了口酒,开始有的没的套起对方的话来。

    不过,也不知道白战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还是的确有人教过,肖恩没弄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是,二人说起战事的时候,白战却聊出了一些肖恩没想到的内容。

    他醉醺醺的,半迷糊半清醒地说道:“蓝夜啊……你知道……咱们帝国,对那群树人……最大!最大的劣势是什么?!”

    肖恩也乐得醉呼呼地应付:“大殿下请赐教!”

    “嘿嘿……”白战傻笑一声,随后眼中又有精光冒出,“我告诉你……是范围!”

    “哦?”

    白战指着外面画了一个圈:“帝国……疆域辽阔!这是我的先祖、我的父皇所打下来的,他们剿灭了无数城邦!部落!但是……”

    他猛然站起身来,不知道是感慨还是遗憾:“这世界啊……太大了……太大了!”

    白战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我的父皇……我的皇叔……他们本可以开拓更广阔的疆域!但只可惜啊……所有人都知道,帝国扩张脚步的停止正是源自我父皇的受伤……”

    “而那群树人,不管他们能不能再踏入帝国国境线一步,他们都有巨大的优势……他们抛弃了狂暴海另一边的土地,来重拾他们的沃土……即便打不进来,他们那特殊的隐匿方式可以让他们越过帝国东、西的国境线!”

    他怒目圆睁:“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进入这片幅员辽阔的世界,哪怕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世界仅仅是用废墟上仅剩的肥料堆积而成。”

    “帝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凶猛的恶龙,但恶龙却无法踏出自己的领域!”

    “而在领域之外,有那些太弱太弱的村庄,只需吞下就能获得资源的补给……更有那些觊觎恶龙宝藏的人们!”

    白战喘着粗气:“到时候,如果树人绕过帝国,他们一边吞并一边与其他城邦、部落、国家、教派等等等等进行合作,帝国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狂暴海那边远道而来的敌人了……”

    肖恩面色不改,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惊讶之情。

    这也是背后高人教的?不像啊……

    白战对局势的判断意外准确,这也是肖恩曾经思考过的事情,树人一族最大的优势便在于此,准确来说,这不是树人一族的优势,而是帝国的劣势——只要是帝国的劣势,那树人就可以当做自己的优势,这是先后关系的问题。

    不过,没等肖恩更进一步思考,白战竟然抛出了另一个消息。

    他脸上露出一丝痛心的神色,但整体依旧是醉醺醺的状态,似乎接下来说出的话都是无意之举。

    “我二弟白问在伊利亚市的那次围剿失败,反而可能更快地提醒树人一族可以这么做……那群跑掉的树人到现在也没有传来消息,哼,怕是在各地域之间来回辗转,寻找可以吞并或者合作的势力呢。”

    肖恩顺口问了一句:“他们能找谁?”

    白战打了个酒嗝:“那支队伍人数不多,但实力却不弱,恐怕他们先做的是吞并!一方面补充资源,一方面,给后面可能到来的队伍打好一个足够的基础。”

    “哦?”

    白战笑了笑:“要我说的话,他们大概会盯上一个大城邦……”

    “比如说呢?”

    白战眸子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天堂城。”

    肖恩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天堂城?已故世子殿下就来自那里吧?”

    “没错。”

    肖恩微微疑惑:“我依稀记得,天堂城那儿有一种名为泰坦巨兽的生物,据说有深红巅峰……哪怕传闻有所夸大,那也应该有深红上层的实力,再加上城池本身的势力,一支几百人的树人队伍,怕是拿不下来吧?”

    白战故作姿态地看了看周围,旋即压低了声音:“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据我所知,天堂城的最强者金逵也不过深红中层的实力……更重要的是,我收到消息,天堂城的那只泰坦巨兽啊……”

    他眯起眼睛:“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肖恩只是疑惑地打量对方一眼:“死了?没听说过啊。”

    白战笑了笑:“这消息的真实性,蓝夜兄弟就不用担心了……”

    肖恩并未继续追问,而是摸着下巴说道:“大殿下告诉我这些事,怕是有所深意啊。”

    白战立刻醉醺醺地大笑起来:“玩笑话,玩笑话而已,都是军方出身,谈些战事再正常不过了,来来来,蓝夜兄弟,喝酒!”

    ……

    直到白战已经彻底站不稳了,肖恩才被送了出来。

    “蓝夜大人,我送您回去?”

    肖恩拒绝了白战亲卫的好意,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直到走入了黑黢黢的角落中,肖恩脸上的酡红色才迅速消失。

    树人重新发展根据地、吞并或者合作势力等,这都在肖恩的预料之中,甚至,天堂城有可能被袭击,他同样做过备案。

    但让肖恩没想到的是,白战竟然知道有关幸存者之山的消息。

    在肖恩将邱庆明带来的污染清除之后,幸存者之山借此形成的意识已经消散,它也不具备进化成金属生命的能力,当初,从原址飞到天堂城,就是幸存者之山最后一次活动了。

    这件事只有谢里尔、莫扎还有洛希知道,他们显然不可能是白战消息的来源。、

    就在这时,另一个名字映入了肖恩的脑海之中。

    黑暗之中,肖恩微微眯起眼睛:“啧,我说呢……这下,事情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

    三天后。

    这一次,前线再度传来了好消息。

    根据探子观察得知,海岸线上,漂浮而来的浮木越来越少了,这意味着,树人一族并不是生生不息的种族,他们能够参战的人员恐怕已经尽数出动。

    与此同时,拉亚火山彻底爆发了。

    这座活火山史无前例的爆发,甚至让火山灰彻底盖住了恶穹。

    那些火山灰顺着风向大多吹到了海岸边,将一整片区域尽数染成了灰白之色,而那群树人们便借用自然的庞大力量完全了进化。

    就和第一批来到帝国境内的树人军队一样,他们双臂漆黑,像是被烧过的木头一样。

    并且,树人一族呈现出了明显的进化趋势分别。

    在经历过进化之后,实力较弱的树人们开始朝着人类的方向靠拢,他们的枝丫、绿叶等在快速消失,但是,实力更强的树人则显得更加原始化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征,探子们可以大致判断对方的实力层次了。

    根据大致的推断,穿过狂暴海来到大陆上的树人一族可能超过两百万人,这甚至是帝国常备军力的两倍还多。

    其中的强者自然不在少数,但古怪的一点是,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树人的增殖被发现。

    军方为此抓破了脑袋,毕竟,深红才是军队中的顶尖战力,拥有改变一片战局的能力。

    肖恩和白叶倒是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次来到狂暴海的树人,全都是目中人。

    简单来说,这群树人全部都是基因工程的产物,只不过,被用作原始基因的那个树人借新身体重新回到了世界之中而已。

    肖恩认为,这算是一起整个群体的共同行为,目中人一般都是强行占据基因产物的意识和身体,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树人一族应该都是自愿的。

    另外,增殖这玩意,肖恩怀疑,所有深红级别的树人,应该都是同种类的增殖。

    癫狂兽虽然带个兽字,但癫狂植物也算是癫狂兽的一种,只不过相对而言很少见罢了。

    但肖恩一直没找到的一个答案是,白叶口中的那件事:他和树人一族的生命频率近乎一致。

    随着全面开战,俘虏越抓越多,白叶也有了更多研究的机会,但是,结果竟然还是没变。

    “这不正常……”白叶目光严肃,她不断检查着肖恩的身体,再与那些树人对比,但结果依旧一样。

    一个还能够解释,整个树人一族的生命频率也近乎一致?这怎么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