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和尚东倒西歪的就要冲出去了,饭馆门口忽然一暗,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却是正好走了进来,就见头前略矮之人哈哈一笑,抱拳当胸拦住去路,笑声中道:“大师莫走,暂且留步。”

    那和尚闻声抬眼一看,忽然又啊呀一声:“猴子怎么跑出窝来了。”

    这下来人不禁一脸尴尬,张开双臂一拦,刚一句“大师……”就见那和尚倏得一矮身,竟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硬生生的插入了两人之间,只转过身猫着腰从这人身后探出个头来,指着屋中这帮匪徒嚷嚷道:“杀人了,杀人了。”

    那人苦笑一声,无奈的看了看肋下冒出的脑袋来,只得把手放了下来,脸色一沉对着屋中群贼喝道:“滚!”

    此时那大当家的也让人扶起来了,绰过自己的大枪来指着门口的人就骂道:“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给爷爷我滚蛋!”

    这一来那人面色更是阴沉,回头向后面跟着的高个一摆头,“老贺,让他们滚出去!”

    “是,侯爷。”后面这人一拱手,猛然间跨前一步,也不管这些人如何叫嚷,两只手就像抓小鸡崽子一般抓一个扔一个,一股脑都给扔到了店外大道之上。立时间就听得外面哀嚎声四起,那寨主好似还有几份不服,最终却也让手底下人连拉带拖逃了开去。

    等到这帮人走光了,头先之人这才回头去看,就见那和尚鬼鬼祟祟的竟然也想溜去,禁不住是又好气又好笑,轻咳一声道:“大师。”

    正好那高个之人也是转了回来,一见这样也是侧跨一步挡住了和尚的去路。

    那和尚眼见如此,也是露出了一副憨憨的笑容,回头瞅瞅道:“你个猴子这来要抓疯和尚啊。”

    “大师这是哪里话,”那人赶紧摆手,“佛家常说缘法,平日里您是见首难见尾,今日难得遇上,况且这里还有两位好朋友想给大师引见下。”说着伸手拽起和尚的袖袍,不由分说就向萧宁桌上拉去。

    看着几人走了过来,萧宁也是皱皱眉头,只得和楚月站了起来一抱拳,“侯庄主,贺堂主,久违了。”原来这进得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万金山庄的“散金侯”侯常发和千眼堂主“鹰眼”贺成。

    侯常发见了萧宁是满脸堆笑,倒持牙扇拱手说道:“萧少侠,王姑娘,别来无恙啊。在下不请自来,打搅两位了。”

    “侯庄主哪里话,”萧宁也是挂着笑容伸手一让,“请坐。”

    “好,好。”侯常发拉着和尚坐了下来,转头吩咐贺成一声道,“去取些酒菜来,我今日要和几位痛饮几杯。”

    等贺成去了,散金侯这才指着萧宁对那和尚道:“大师可识得这位萧少侠?”

    “萧?”和尚半睁着眼睛打量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

    “呵呵。”侯常发轻轻摇着牙扇,“大师可听说了光州周府之事?”

    “嗯,这倒是听了点。”那和尚点点头。

    “那大师当能听到萧宁二字了。”

    “萧宁?”和尚低下头沉思半晌,却又猛然间抬了起来,两只眼瞪的若铜铃一般,嘴中崩豆似的的说道,“就是那传说中,周府抵住岳长海一掌,刀劈神音教二堂主的萧宁!”

    “正是这位萧少侠。”没等萧宁说话,侯常发已是拢起折扇敲着手心点头道。

    “好家伙,没想到,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小家伙!”和尚这下也没刚才那股疯劲了,只是瞪着眼睛不停得上下打量。

    “呵呵,”散金侯轻轻摇摇头,这才指着旁边的姑娘道,“大师,这位是神刀门三爷王威的千金,‘塞上观音’岚心师太的亲传弟子,楚月姑娘。”

    “岚心神尼的弟子!”和尚转过头去打量着楚月,等看见桌上的长剑了,忽然间面色一正合什一礼,“阿弥陀佛,青莲白藕本一家,老师太在我佛门中辈份极尊,姑娘当受老纳一礼。”

    “前辈,晚辈实不敢当。”楚月赶紧还礼。

    “哈哈。”侯常发笑着打了个圆场,这才指着那和尚对萧宁二人道,“二位当也不识得这位大师吧。”

    摇了摇头,萧宁说道:“小子见识浅薄,尚请庄主指教。”

    “大约得二十年前,武林中号称‘江湖四怪’的,少侠可听说过?”

    萧宁正皱着眉头,楚月那边已是颔首道:“以前我到是听爹爹和大师伯提起过,不过那时太小,未有留心。”

    “呵呵,姑娘说的也是。”侯常发摇着扇子,端起贺成倒上的酒饮了一口,“当年有这么句话‘和尚疯,花子醉,孤雁千里鲨相随’,分别说的四个人,就是而今的丐帮的八袋长老‘醉丐’梁荣,你们认识的洞庭湖那个小子的师父岭南双奇‘云中雁’慕容云天,‘浪里鲨’谢无痕,再就是这位大师了。”说着略略一顿,又喝了口酒才接着道,“这位是五台山迦蓝寺的护法禅师,‘疯僧’灵缘大师。”

    “五台山迦蓝寺!”听得散金侯这么一说,萧宁楚月俱是一惊,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这会儿却忽听灵缘和尚冷哼一声,绰起酒碗刚喝了一口,“啪”的一声又扔回了桌上,开口道:“狗屁‘江湖四怪’,梁荣就是个泡在酒里的要饭花子,老雁子也就跑的快些,翅膀折了什么也不是,谢老二天天在山上不在水里,也是条没了牙的鲨鱼,和尚我更是没有出息,连酒肉都吃不饱。当年还什么后起之秀,四个人就梁瘸子年岁小些,这会儿也过四旬了吧,而今又有了多少进境!”

    一席话下来说得萧宁二人是目瞪口呆,别人不知道,梁荣可是和他俩刚刚分开不久,要论武艺虽说不如那顶尖的几个人,可在一流中那也是响当当的了。当日周家一战,若说这“沸血夺魂散”对众人一无影响,却是谁也不信,终究解毒时辰尚短,余毒未清,况且这梁长老向来贪杯,中毒更深,就算如此,尚和那神音教的四大使者之一拼得两败俱伤,武艺如何,大家心中都是有数的。可如今在这灵缘大师口中,却被贬的如此一文不值。

    那边侯常发听了也是苦笑一声,“大师若是如此说,那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中混下去。”

    “哼。”灵缘哼了一声,拾起碗来又喝了一口。

    “萧少侠。”到了这会儿侯常发反而摇着扇子对着萧宁说道,“在下今日本是有事专为寻少侠而来的,恰好大师也在,我等不妨结伴同行。”

    “噢?不知庄主又有何事?”萧宁奇怪的道。

    “还不是神音教那帮人的事,”侯常发苦笑一声,“自打周家出来,就没了岳长海他们的踪迹。我这也是多方探查,近日方才听说有人在往东京的官道上看见过‘铁臂魔熊’索昌几人,所以特来邀少侠一起前去看个究竟。”

    “索昌?”萧宁皱皱眉头,“那索昌去东京又为何事?”

    “江湖中人人皆知,少侠又何必装糊涂。”散金侯笑道。

    “庄主。”萧宁放下筷子盯着侯常发道,“江湖传言难分真假,庄主在江湖中已是偌大的基业,又何必再存这贪婪之心。若说为驱除这北蛮野心,我当随庄主一行,若只为夺宝,庄主请自便。”

    “这……少侠何需如此。”

    “哼,”萧宁哂笑一声站起身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可也劝庄主一句,那图之事尚难知真假,江湖中以讹传讹的事多了,此中门道庄主当比小子更加清楚。岳长海又如此难缠,这趟浑水还是莫蹚的好。”

    “少侠莫不是惧了那岳长海了吧?”侯常发饮了一口酒,斜瞥了他一眼道。

    萧宁长吸了一口气,伸手绰起桌上的刀来道:“庄主就当是吧。”说着一抱拳,侧头道,“月妹妹,咱们走。”楚月也紧跟着拿起长剑,两人相携走出店去。

    屋中三人看着二人的背影,表情上各有不同,侯常发还是摇着扇子一语未发,旁边贺成已先皱着眉头说道:“这宝图竟未能动这小子的心?侯爷究竟是怎么看。”

    “不好说。”侯常发扇着扇子,盯着两人的背影轻轻摇头,“宝物动人心,这小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怎可能经得住我这激将之法,不存好奇之心。难不成他那这岳长海拼了一招,真的存了畏惧之心?若是如此,此子将来也再无大的进境了。”说着拾起碗来又饮了一口,皱着眉头含在口中久久未咽下去。

    良久之后,侧眼瞧见自顾在那吃喝的灵缘和尚,侯常发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头,满脸堆笑的给和尚斟了一碗酒,笑道:“迦蓝寺一直封闭后山,大师怎得还有闲心在这江湖中行走?”

    “和我装什么傻。”灵缘斜了他一眼,“万金山庄开门做得消息买卖,号称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小庙里那点事儿瞒得住你们?”

    “呵呵。”侯常发打了个哈哈,“大师说笑了,在下也只是听闻传言,据说贵寺百多年前遭劫,武功秘籍有失,那代方丈大师发下宏愿,若不寻回秘籍,永不开山门。故而贵寺每代只有数位护法大师行走江湖探寻此事,不知到大师这又进展如何?”

    “哼。”灵缘斜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自顾吃着酒肉。

    “呵呵。”没等到和尚接话,侯常发收了折扇自顾拍着手心,又道,“若说贵寺之事,当真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偌大个江湖中寻来寻去,何异于大海捞针。”

    “捞针又能如何,莫不是侯大庄主消息灵通,还能给和尚我指点一二。”灵缘放下酒碗,这才接了他一句。

    “那又有何不可。”散金侯摇着扇子哈哈一笑。

    “我和尚可没那么多银子孝敬您大庄主。”灵缘又拾起碗来讥讽了一句。

    “哈哈,”散金侯又是一笑,“怎当得大师的银子。其实说来也巧,只是有人曾在敝庄用过贵寺的‘狂风腿法’,故而今日见得大师让在下又想起了此事。”说着,再次拾起酒碗来喝了一口,只用眼角斜睄着灵缘。

    “狂风腿?你在哪里见过狂风腿法!”这下和尚酒也不喝了,把碗扔下站起来高声问道。

    “哈哈,大师莫急。”这边侯常发也放下酒碗笑着说道,“这人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拿手向门外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