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笑声也寂了下去,萧宁却见这和尚好似发抖起来。这会儿不用他出手,萧宁就先自和他拉开了七八尺来,双手护胸严加戒备。

    再看那和尚,这时也是停了下来,抬头瞥了萧宁一眼,隐隐间好似有一丝畏惧。倏然间向前一滑,一指点了出来,竟也是畏畏缩缩,还没伸到近前呢,一见萧宁出手欲挡,却又突然收了回去,侧身就往旁边就闪。一连三五招下来,都是稍沾及走,就如蜻蜓点水一般,没有一招落在了实处。这边萧宁正自奇怪此又是何种打法,那边和尚却仍是四下游走畏惧不前。如此也就个十余招下来,不知不觉间萧宁竟感到自己四下里已然全是密布的指影,就如倾盆的雨点般笼住了周身的三百六十处大穴,到了这时不说那和尚,就是他自己出手都带上了一丝犹豫,只是见对方这招中幻真幻假,竟也让人不知去接哪一招是好了。

    再应付下十多招去,心中的犹豫更甚了,不但是犹豫,心中更有一种患得患失,出手却也好似这和尚一般畏缩起来。到了此时,和尚那边攻势却忽然加紧起来,一时萧宁只觉自己如那水面的残荷,一任这雨点打了下来。

    本来这一交手他还是留了三分余地,可如今见识了这和尚的诡异,斗到此处萧宁也不想再接下去了,此时抖擞精神看准和尚的路数,十余招后趁他进招右手急伸攥住了他的手腕,不待灵缘那里另作挣扎已是扣死了他的脉门寸关尺,让他无从发力。趁他身形一僵,手臂再猛得往怀中一带,左手紧跟着伸出托住和尚的腋下,双臂一较劲,大喝一声已将这偌大个人举离地面,再一发力,自左至右将这和尚抡了半个圈,就见那光头冲下直往这硬邦邦的的地面墩了下去,使的正是破军八式中的“贯日月”。

    只这一下快若闪电,当年在战阵中若真是贯实了,就算铜盔铁甲相护都是必死无疑,此时任这和尚铜头铁骨也难免筋断骨折了。但见离着地面也只有半尺了,萧宁却又倏然刹住身形,轻轻一扔将他抛了出去。身形得脱,灵缘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对着萧宁看了一阵,才又长叹了口气,双手合什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不是施主的对手,多谢施主手下留情,可敝寺之物不得不追回,这段公案还是留待武林大会上再作解决吧。”说罢再合手一礼,摇了摇头,转身飘然而去。

    眼看着和尚远去,楚月这才打马前走了几步,撅着嘴道:“这和尚好不识抬举,宁哥哥都放他一马了,他竟然还要纠缠不休。”

    萧宁皱着眉摇了摇头,“听他话中之意,这‘狂风腿法’还要牵扯许多,也不知这其中还有些什么纠葛,还得到时找王伯伯请教一下。不过,”说到这儿双眉已是立起来了,猛然间从马上掣出龙雀刀横扫而过。耳中只闻“喀嚓”一声,道旁一株儿臂粗的小树已被拦腰斩断,再听萧宁口中冷声道,“就怕这事是有人从中挑唆,生怕让我等安稳了。哼,若见不得此人就罢,若要见得我定让他知道这大夏龙雀之利!”

    楚月了蹙起双眉,若有所思的向道旁看了一眼,这时才见萧宁收刀上马,说了一声“走”,仍是拨转马头向北而去。

    等到二人走远了,树林中“哗啦啦”一阵响动,又有两道人影闪了出来,当先的正是摇着扇子的“散金侯”侯常发。这会儿走到近前摸索着树上断茬,眼望二人离去的方向对着身后的贺成说道:“嘿嘿,老贺,这小子是在警告我们呢。”

    “嗯,侯爷。”贺成也盯着那即将落定的尘埃,“这小子看样也知道是被我们摆了一道,可侯爷如此打草惊蛇,就不怕让他脱了线”

    “哼,咱们庄中在江湖里布下如此多的眼线,再让这小子跑了我岂不白养活他们了。”侯常发不屑的说道。

    “也是,也是。”贺成在后面陪笑道。

    “不过,”说到这散金侯的眉头却又忽然皱了起来,“老贺,你觉没觉出那灵缘和尚有些古怪。”

    “侯爷觉得是哪般?”贺成也是皱着眉头问道。

    “这和尚的武功怎会如此怪异,而且也有些高的不像话了,比之‘四怪’中的另外三人好像高出不只一筹去。”

    “噢,呵呵。”贺成在他背后摇头一笑,“这不足为奇,那和尚的武功本就是有着这几份颠狂,要不在江湖中也不会混出个‘疯僧’的名号来。至于这武艺高低吗,四人只是各有所长,慕容云天长于轻功,谢无痕乃是水上功夫,梁荣强在悟性,若有朝一日他再有所得,跳出这丐帮武学的彀中,配上他自创的‘醉仙步’,前途当不可限量。而在当下,也确是这疯和尚的武功高得几分去。首先是这和尚年齿本就大得几岁,再加上迦蓝寺以前已是数百年的大寺,底蕴向来不浅,那次事后并未伤筋动骨。这百十年闭门静修,每代放出江湖的护法僧人个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甚是不凡,功夫高些也是在所难免。”

    “嗯。”散金侯也是缓缓的点点头,“堂里可有这迦蓝寺的详细记录?”

    “只言片语而已。”贺成摇了摇头,“毕竟咱们山庄也不过几十载,那迦蓝寺封闭后山却已百年有余,只有这前山还享些香火供奉,这么多年每代中也就只有一两个会武的僧人行走于江湖,寺中之事也是甚难打探。”

    “嗯,也是。”侯常发还是点了点头,合起扇子来轻敲着手心道,“告诉堂中的兄弟,将这几个人给我盯好了。如今这江湖纷乱,要是量不出个深浅来,不但大事难成,恐怕咱们都得栽在这儿。”

    “是,侯爷。”贺成拱手应道。

    “走吧。”侯常发一甩牙扇,“还得去盯上那小子,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和索昌分出个胜负来。”说着,两人也是顺着官道赶了下去。

    他俩这一耽搁,萧宁那边马快,早已下去个十几里了。一连跑到天色将黑,两人这才停住了坐骑,找了个镇甸歇了下来。客栈中的房内,楚月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吹盯着萧宁问道:“宁哥哥,你的意思那和尚是让人撺掇来的?”

    “嗯。”萧宁把玩着茶杯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要是没人撺掇,那和尚又怎会知道我会狂风腿法。”

    “你是说……”楚月转了转眼珠,“是那个侯常发?”

    “也只有是他。”

    “那他安的什么心?”楚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哼,”萧宁冷笑一声,“定然是用这灵缘和尚探探路,看看我们还是向北去了没有。”

    “然后呢,”楚月一皱眉头,“他们再背后跟着我们?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嗯,定是如此了。若真如此,他也必然是竹篮打水,徒耗心机罢了。”萧宁不屑的道。

    “要不……”楚月沉吟道,“咱们今夜急赶一程,甩开他们?”

    “难,”萧宁还是摇了摇头,“就这江湖中的传言,那万金山庄眼线遍布天下,就算咱们甩开这二人一时,行踪也终究会让他们探知。”

    听了此言,楚月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需多想了。”萧宁绰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躲躲闪闪更让他们生疑,不如我们就直接大大方方的北上,就去会……”话没说完,萧宁忽然攥着茶杯停住了话音,侧耳倾听着窗外。

    楚月见了也是一愣,稍一侧耳却是什么也没听到,刚要开口却见萧宁把食指比在唇上,这时才听见衣带破风之声由远而今。两人闪身抢到窗前,沿着窗口细缝向外看去,就见一道红影从房上奔来,自二人屋顶一掠而过。

    这下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血影门!”

    萧宁眉毛一蹙,说了一句:“走,跟上去看看!”说着二人推窗而出,遥遥缀着红影跟了下去。

    就见那红影在房上三闪两闪来到一处院前,放着正门未走,却是从墙上跃了进去。隐隐听得墙里传出几声对答,然后又没了声息。

    到了这儿萧宁先拉住楚月缩在墙角的阴影里,轻声道:“里面有暗哨,小心。”

    等到二人再攀上墙头,这才看到院中树下屋角的暗影里隐隐有人影浮动。这下两人可犯了难了,如此密布的岗哨,若想悄然无声的潜进去根本是天方夜谭,可若是硬闯又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马,多少埋伏。再回到墙角下,萧宁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月妹妹,沿着墙根,你左我右,若能寻隙就进去探探,若不行千万不要逞强,万一打草惊蛇把自己再陷进去就不合算了。事了还是在此碰面。”

    “嗯。”楚月点点头,两个人猫着腰往左右两侧行去。

    不说萧宁,单说楚月这一路,沿着这院墙转下小半个圈去,才感觉这院子着实不大,多说也就有个亩许大小。这会儿到了后院搭上墙头往内观瞧,竟然也是影影绰绰暗岗密布。没有办法,她也只得又缩了下来,隐在暗处正自紧皱眉头,忽然又是一阵衣带破风之声入耳。等她连忙抬眼看去,却又是一道红影从巷口闪了出来,驰到墙下却忽然间一顿,扭头向姑娘藏身之处瞥了一眼。等到王姑娘心中一惊,手都按在剑柄上了,才听那人隐隐间好似哼了一声,这才垫步拧腰跃入院中。

    这下楚月却是奇怪了,明明此人已是发觉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又是血影门中人,当时为何没有呼喊示警,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不成?想到这里她也不敢在此久待,径自闪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