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这“空山不见人”,张恩佑又叹了口气,“在离此地二十里外有座小山,名叫‘鸣枭山’,山上有一座直立的崖壁,只因崖下经年累月风声不断,故而名曰‘阴风崖’。去年开春我和大哥偶然一次绕到此崖之下,见到了一具枯骨,枯骨旁边有一物,正是那‘空山不见人’。”

    “噢?”这下楚月也来了兴趣,“二叔叔,莫非那枯骨就是唐空山?”

    “不知道,”张恩佑摇了摇头,“看那枯骨也得有几年了,不过江湖上也一直没传出来唐空山离世的消息,可是近来确实也没听说这唐长老在武林中走动过,一切都不好说。”

    “那叔叔怎么知道就是那‘空山不见人’的?”

    “年少时我与大哥随父亲拜访过唐门,当时见过唐空山,也看见过这‘空山不见人’,所以记得那般模样,这次虽只远远瞧见,却也是识得。况且只要是经唐大长老亲手打造的暗器,上面必然刻有一个‘山’字,这个我们也看见了。”

    “那叔叔把那东西取回来了。”楚月笑道。

    “嘿,”张恩佑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要是取回来,我何致于和大哥在这儿吵吵。当日我和大哥遥遥看见那针匣,本是欣喜异常,想要上前去取,不想大意之下险些丧了性命。”说着是直摇头。

    “叔叔,这又是为何?”楚月不禁吃惊的问道。

    “唉。”这会儿张恩佐也是叹了口气,开口接过话来道,“也是怪我俩莽撞了,当时我和二弟本要奔上前去,怎知这地方并不平常。那崖下本有一水潭,尸骨就是倒在潭边不远,我俩当时未曾细看,闯上几步忽然就有一团团黑雾从四面聚来,及近了才看的到,原来是一群不知名蚊虫。这蚊虫怕不有成千上万之多,个个都有手指长短,翅爪展开得有巴掌大小,黑压压的好似一片黑云一般压了过来,让它叮上一口就是碗大的包,十数日不见消去,痛痒异常。”

    这席话说得楚月是直打哆嗦,小脸发白的瞧了萧宁一眼,就听张恩佐接着道:“待我和二弟驱开蚊虫,才看见潭边一片赤睛蟾蜍,也得有数百只。这种蟾蜍我也识得,黄皮朱眼,个个拳头大小,善喷毒液,溅到人身上可以腐肌蚀骨,本是苗疆练蛊常用的五毒之一,当时这些本已让我二人心生退意了,不想此时潭中水花一翻,竟又冒出一条手臂粗的蟒蛇来。这蛇游到岸上,四周蟾蜍俱不敢动,竟是任它取食,这下我二人更是不敢近前,只得退了回来。”

    “还好还好,”楚月拍拍胸口道,“如此凶险之地,也幸亏两位叔叔退回来的及时,不然麻烦大了。”

    “嘿,”张恩佐苦笑一声,“自那事后我二人并未死心,又备了防毒之物数次前去,可仍是未曾得成,半年多前我一时情急,拼命前闯,更是让那蟒蛇一口毒雾喷了个正着,还是二弟拼死把我抢了回来,我二人也是养了大半年的伤才得恢复。”

    “那大叔叔您还不死心,这次您还要去?”

    “你是不知道啊,”张恩佐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苦笑着摇摇头道,“此处虽说得承霹雳堂的传承,号曰百巧阁,可与唐门的机关精巧相比,何异于大巫小巫之别。唐门三堂,万花、千机、百毒,那千机堂技艺之巧,机关之神,天下称绝,而这唐大长老执掌的正是这千机堂,若能得那‘空山不见人’让我俩拆开研习一番,这制器之艺当能更上一层。”

    “还有啊,丫头,”张恩佑接着道,“原本这‘无影针’一匣之中的飞针是一次射尽,只是其体量小,速度快,才能让人难以发现,可用完之后再要填装又需耽误时间。但经过唐空山之手后,这十六枚飞针却可分四次射出,而且射程从两丈多远增加到了三丈有余,如此一来更加让人防不胜防。你也知道,而今虽经两代,‘鹰击弩’却一直未能动手改造,若是能将此物研究透了,也许对改造此弩大有好处。”

    “原来如此。”楚月这下才是恍然大悟。

    “那两位前辈,”这时萧宁也在旁边道,“何不选隆冬之时再去,到那时蚊虫绝迹,蛇与蟾蜍也都隐匿了,再取东西不就一无阻碍了吗?”

    “呵呵,”张恩佐也是笑了,“上次我二人不就是隆冬去的吗,可惜那谷下是片地热溢出之处,四季高温,雪花都落不到地面,那些毒物跟本就不曾隐迹。”

    “那可如何是好?”楚月这下也是皱起眉头来了,“那大叔叔刚才还要带着鹰击弩再去干什么?”

    “唉……”张恩佑看了大哥一眼,“而今我们已经知道,苦艾熏烟可驱蚊虫,雄黄加上几味药物制成香囊挂在在身上,丈余之内那赤睛蟾蜍也不敢近身了,可唯有这蟒蛇,不但行动敏捷,而且皮糙肉厚,平常兵刃竟然伤它不得,又不知何物能克制于它。你大叔叔这次才要以身为饵钓出此獠,让我一箭将它射死。”

    “那也太危险了!”楚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恩佐道,“大叔叔,您也太敢想了吧。”

    张恩佐听了老脸一红,张恩佑也趁机道:“是呀,想那蛇只有手臂粗细,行动迅捷,鳞甲滑腻,你们也知道这弩只能射得一箭,而且力量极大,这箭射出去上扬太大,虽有望山也是甚难取准,我若一箭不中大哥岂不危矣。而且蛇不易死,若是不中其七寸跟本无用,就算是中其七寸之地,也不是一时半会说死就死的,到那时这畜牲发了狂必然到处肆虐,不但人有危险,恐怕那尸骨与针匣也要不保,所以我说这险不值得冒。”

    “是呀,前辈,此事万万不可啊。”萧宁也说道。这里话正说着,屋门一开钱飞鹏和张红线也已经回来了。

    张恩佑起身接过二人手上的匣子,推到楚月面前道:“给,丫头,你快快拿走,别再什么时候大哥又惦记起来。”

    楚月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只精巧的手弩,通体黝黑,大约有尺许长短,铸成一只展翅的雄鹰。鹰嘴张开可放弩箭,显然机括俱在鹰腹之中,腹下有握把,有悬刀,鹰尾上翎毛翘起以为望山。鹰腹一侧开有一空,旁边放着一根拇指粗细,一尺来长的铁杆,一端扁平一些,一端铸着一个茶杯大小,船舵似的圆环,这当是上弦的绞盘了。再往一旁放的是两支银光闪闪的短箭,就是那寒铁箭了。

    楚月见这东西造的精巧,一时间也是爱不释手,不想拿到手里却甚是坠手。这会儿张恩佑也回到座中,拾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又道:“丫头,你也知道,这寒铁箭本有三支,当日胡前辈为杀那牛百里用去一支,没来得急收回,而今也只剩两支,若是用尽,也只有再放普通的铁质弩箭了,到那时难免威力大减。而且此弩因为极是强劲,弦不易上,上弦之后也不可久存,一刻钟内必须放出,若不然机簧受损变形,也就不可再用了,丫头你可在这空放一弩试试如何。”

    楚月笑着点点头,拿出绞盘插入鹰腹,手握圆环,五指卡住环上横撑,猛然间一用力,绞盘竟然纹丝未动,这下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张恩佑。张恩佑捋须一笑道:“这弩威力全在机簧,此弩机簧极为有力,非蛮力能使之屈服。就算有绞盘相助,你亦需集内力于手上,才可上动此弦。等绞盘转至三圈,你耳听‘咔啪’一声轻响,就是机簧已然到位。到时抽出绞盘,再从鹰口放入弩箭就可。”

    楚月听了轻应了一声,暗聚内力于手上,这下一用力绞盘才缓缓而动。就闻鹰腹中是“咯咯”直响,果然转至三圈之后就听“咔啪”一声,再转已是转不动了,到了这时,竟是过去十余息之久。

    这下楚月双手平端此弩,向着屋外瞄了一瞄,底下悬刀猛然一扣,就听“砰”的一声,只见她手臂往上一扬,就算座在椅中的身形都是顿了一顿,不由得让她和萧宁相顾骇然。

    “哈哈,”张恩佑见了大笑一声,“丫头,你也看见了,此物虽有望山却是取准不易,到了用时不要妄想去射那头颅咽喉,只需照定胸腹就是。当日牛百里宝甲护身,都让这一箭在右胸开了个碗大的窟窿,当场一命呜呼。所以中了此箭就没有不死的。”

    “嗯,侄女记下了。”楚月起身福了一福,这才将弩收了起来。

    张恩佐这时起身拍了拍手道:“好了,今天也不早了。丫头,你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来人,”说着招进一个管家来,“让厨下多备些酒菜,收拾两间上房出来,就说我这儿今晚有客人。”再挥挥手打发人去了。

    “嘻嘻,那就有劳两位叔叔了。”楚月笑嘻嘻的道。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张恩佐一瞪眼,一屋子人都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