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是踏出了京西地界,可这七月的天气也已入了伏了,只要太阳稍稍升起,地面上就似着了火一般。路上的萧宁楚月更是酷热难挡,每每行出一二十里就要找地方歇息,如此一来这路更是走不快了。

    这日里太阳又升了起来,路上二人遥遥望着前边有座镇甸的影子,萧宁也是长出了口气,回头对着楚月道:“月妹妹,先不走了,到前面找个地方吃点饭,避避暑气吧。”

    “嗯。”楚月点点头,二人马上加了一鞭向前赶去。

    等到了镇前了,才见得其中行人稀少,看样到了这中午,无人愿意在这街中炙烤。二人刚要打马入镇,不想镇口中突然蹿出一人,拦在马头上一揖到地问道:“敢问两位客官可是萧宁少侠和王楚月姑娘?”

    “吁……”萧宁带住马头,上下打量一番,见着此人似乎只是哪个饭馆中的伙计,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确是我二人,你是何人?”

    那人又是一揖道:“小人是前面‘迎客楼’的伙计,有位大爷在店中备下酒席,让我在此专等二位。”

    “噢?那是何人?”萧宁在马上问道。

    “这个小的哪能知道。”那伙计还是笑容可掬的说道。

    这下萧宁不由得稍一沉吟,回头看看姑娘道:“月妹妹……”

    楚月坐在马上也是蹙着娥眉,打量了打量前面道:“不然……去看看吧。”

    “好。”萧宁点点头,翻身下了马,牵起缰绳随着那伙计向镇内走去。

    镇中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伙计将二人引入其中,对着楼上一间雅间一指,笑道:“两位,那位大爷就在天字号房中等二位,您请吧。”

    “好。”萧宁略一颔首,和楚月相偕上得楼来,刚刚推开房门就听屋中有人笑道:“我听楼下脚步声就知道萧老弟来了,哈哈,萧老弟,二位快请入席。”

    闻声萧宁定睛细看,就见正当门立着的正是“散金侯”侯常发,旁边躬身而立的却是“鹰眼”贺成。

    见到这二人萧宁心中一懔,面上却是丝毫未变,抬腿进得房中抱拳道:“侯庄主,久违了,不知今日相邀小可又为何事啊。”

    “来来来,先坐先坐。”侯常发满面堆欢,抬手赶紧将二人往里就让,回头吩咐一声,“贺成,让楼下上菜吧。”

    少时盘碗尽皆摆上,散金侯举起酒来笑道:“萧少侠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这京西一地如此围追堵截都没拦下二位,在下真是佩服啊。”

    “侯庄主过奖了。”萧宁也是举起酒来和他对饮一杯,放下杯子笑道,“在下二人不过侥幸而已,倒是真有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唉,也是一言难尽啊。”

    “哎,两位何必过谦。”侯常发将手中折扇摇了摇,“想那京西绿林道盘根错节,能人无数,听说此次为了这东西‘跨山虎’魏断将他师父‘西山樵隐’陶兴都请出来了,仍是没拦住二位,可见二位确非常人啊。”

    “侯庄主越说越过了。”萧宁闻言连连摇手,“那是陶老前辈明白事理,知道那图不在在下手中,没有难为我这晚辈罢了。”

    “哈哈,到了这会儿咱们这明人也不说暗话了,”侯常发拾起杯来喝了一口,面带笑容的盯着萧宁道,“萧少侠,这一路的艰辛你也感觉到了,此去太原还得有几近千里之遥,这其中凶险也无需在下赘言了,事到如今少侠还不考虑下我那提议吗?”

    “哈哈,侯庄主,”萧宁抱了抱拳笑道,“庄主之言实是抬举小可了,可事到如今这千难万险小可二人都是硬着头皮往外闯,还不就是因为我们跟本拿不出那东西吗。要不然这安稳的路谁不想走,安生的日子谁不想过啊,庄主就不要在此为难小可了,小可但凡能拿出来早就交给庄主了。”

    “好好,看样萧少侠还是不死心啊。”侯常发此时嘴角也带上了一丝冷笑,“少侠别以为出了京西地界一切就太平了,要知道真在京西大家伙儿才不好意思明目张胆,这出了京西可就真没那么多忌讳了。”

    “哈哈,”萧宁举杯来一饮而尽,撂下酒杯起身说道,“多谢侯庄主提醒,可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谁还不信,小可纵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明白,到了那时只管让他们来找我就是,小可的刀槊自会和他们言语。”说着一抱拳,“多谢庄主款待,只是今日有些乏了,我二人还要去寻地歇息,就此告辞了。”回手一招呼楚月,两人开门径直下楼去了。

    屋中一时只剩下了侯常发和贺成对着大开的房门,这会儿贺堂主起身把门关上,回来皱起眉头对着侯常发道:“侯爷,那萧宁态度如此坚决,您看会不会是咱们情报有误,这东西真没在他俩手中。”

    “不可能!”侯常发拧着眉略作沉吟,斩钉截铁的道,“‘千眼堂’的情报向来准确,况且这一路来绿林上的人也咬得很紧,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那这事……”贺成的眉毛拧的越发紧了。

    “哼,还是没把他逼到紧处,等他真到绝路上不由得他不掏出来。还是年轻了,仗着有两下子就心高气傲,没把这武林中人放在眼里,这武林中的事又岂是他能想周全的。”

    “那……侯爷,是不是让暗堂那边再动动,实在不行让绝杀亲自出手……”

    “嗯……”散金侯端着酒杯沉吟了半晌,举起来仰头灌了一口道,“好,无毒不丈夫,就让绝杀亲自带人盯上去,实在不行瞧准了机会……”说着抬手猛得往下一切,最后说道,“嘱咐他,如若动手一定要干脆利落,别暴露了与山庄的关系。”

    “知道,我这就去办!”贺成躬身一礼,急忙起身离席而去,屋中只剩下侯常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眯起眼来看着窗外,喃喃的说了一句:“不识抬举。”

    侯常发那边做好安排,萧宁这里下得楼来也是长出了口气,昂首看看天,再回头看了楚月苦笑一声道:“一天的好心情都让他搅和没了,今儿个这天也别走了,找个地方歇一天,等明天早走。”

    “好吧。”楚月看着他一笑,两人一起选定一家客栈中走了过去。

    炎热的午后谁也不愿意出去,连晚饭都是叫到屋里来吃的,也许是下午休息久了,到了二更两人都还没有睡意,正在屋里闲聊着,忽然萧宁停住话语侧耳倾听,猛得把食指放在嘴边一比,回头吹熄了灯火,两人一个翻身避在了窗台之下,透过打开的窗子向外看去。不大时候,对面有三条人影跃上房脊伏了下来,正仔细的打量着两人的房舍。又过了一会儿,可能看屋中没有动静,中间的人往两边一指,左右两起身跃了出去,沿着屋脊分别来到萧宁和楚月的窗外,稍稍露出双眼往屋中探看。到了这时屋内屋外不过仅仅一墙之隔,楚月身形一动就待将这人擒下,萧宁那边却是猛一伸手将其按了下来,向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许是两人也没看见什么,在窗外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又各自撤了下来,沿着屋脊三人再次汇齐,又在暗中嘀咕了几句,才悄悄的退了回去。到了这时萧宁拍楚月,轻喝了声:“走!”说着当先长身而起,从窗口蹿上房顶,寻着踪迹追了下去,楚月紧随其后也追了出来。

    遥遥看见三条人影在镇中兜了几圈,最终在最西头的一处宅前停了下来,左右看看无人,三人这才垫步拧腰翻墙而入。稍时听到里面没有动静,萧宁和楚月才来到墙下望了一眼,纵身攀上墙头向内打量。

    从墙上看也不过是个前后两进的院子,里面房舍俨然,花草葱翠,面积虽然不大,可这建得却是分外精致。后面这会儿看不清楚,前一进中却是未见灯火和人踪。二人在墙头上对视一眼,俱是一点头,翻身跃入院内,借着廊柱花草遮掩往里摸去。

    悄悄看遍了前院果然没见人迹,通往后院的只有一个月亮门,在门口探头看看,后院之中真有一间屋子还透出一丝光亮。两人再次潜入内宅,沿着阴影来到屋前,到了夜晚这暑气仍是未消,这屋中窗子也是大亮敞着,两人不敢再往前走,只得在外面的假山之后隐住身形向里看去。就见刚才的三人此时垂手而立,上首有个黑衣人背对窗口坐着,通过风声隐隐有话语传来:“现在人不在没事,反正知道他们的去处,跑不了他,下去在前面做好准备。”

    “是。”三人躬身应了一声。

    “另外,”上首这人轻咳了一声,接着道,“最近派人盯着点血影门,听说另两张图他们已经打听到线索了,这次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

    “是。”三人又应了一声。

    “好了,都下去吧。”坐着那人挥了挥手,“下去看好新来那小子,上次他就打着咱们的旗号擅自行动,还好没给我惹下什么乱子来,下次再有此事直接将他做了,不必再来报我。另外姓萧的和那个丫头也不是易与的,上次如此准备仍是功亏一篑,还折了人手,这次一定要慎之再慎。”

    “是。”三人再一躬身,后退几步鱼贯而出,屋中那人哼了一声,说了句,“没有一个省心的!”䄂子一挥扑灭桌上灯火,等萧宁和楚月再仔细打量,却已是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