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狂妄的笑声,楚月已是柳眉倒竖,侧首看了一眼几人衣襟上绣的太极图,踏上一步宝剑抵住他的咽喉叱道:“你还狂得什么,说,血洗‘百巧阁’是不是你们干的!”

    “哈哈哈哈,百巧阁?”这人瞥了一眼喉头的剑尖,咧着嘴道,“是我们干的,也不是我们干的。”

    “你!”楚月听了心头大怒,手中宝剑一紧,旁边萧宁见事不好,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道:“月妹妹不可!”楚月看了他一眼,气的冷哼一声恨恨的把手放了下来。

    这会儿萧宁转过脸来看着这个阴坛主,刚要说话,不想对方却是先开口了:“小子,我劝你别多费力气了。上次你擒了我们一个弟兄,怎么审的我们宗主早就在一旁看明白了,这次出来我们早就服下了‘绝心丹’,只要血脉受制必然毒发,一刻钟内必死无疑,你以为你这一刻钟又能问出什么吗?”

    “你!”萧宁听了也是一惊,一把拎住了他的前襟,楚月也猛得前跨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到了这时阴坛主还怎能害怕,只是放声大笑,一面笑着一面说道:“自从你点了我等的穴道,就已是置我们于死地了,你要想问什么还是等着下一次能抓到人再说吧。就算下一次能抓到人,你也不一定能问出话来,阴阳宗的人想死,是谁也拦不住的。”说着声音愈来愈小,到了最后头一歪,口鼻中俱是流下黑血,已是没了声息,萧宁扔下他再去看旁边的两人,也是一般模样。

    “好狠的心,好严密的组织。”楚月在旁边看着也是喃喃的道。

    “的确。”萧宁此时也是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一地的尸体应道。

    “沧啷啷”一声还剑入鞘,姑娘抬起头来看见萧宁还是站在那发愣,不由得问道:“宁哥哥,你愣什么呢?走吧。”

    “稍等。”萧宁摆摆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铁箭来到百圣门的男子尸首前,伸手挑开他的百宝囊,就见里面不少的瓶瓶罐罐,有的贴着标签,有的没有标记。将这些倾倒在地上,用铁箭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从里面拨出一个小瓶来捡在手中,看着上面的标签笑道:“还真有这个,这下好办了。”

    “什么?”楚月凑过去一看,就见上面写了三个字“化尸散”。

    “我从幻圣的秘录中见过此物的记载,说是此物处方虽隐密,配制却是不难,就想看看他们这里有没有,没想到还真有。”萧宁打量着手中的瓷瓶道。

    “你要这个干什么?”楚月皱着眉头问道。

    “让他们狗咬狗。”萧宁微微一笑道,“月妹妹,先把咱们的暗器收回来,一件别落。”

    两人捡完暗器,就见萧少侠打开小瓶来到两帮人的尸体前挨个倒下,只留下那男子的尸首未曾处理,少时白烟腾起臭味刺鼻,大约一柱香工夫,十几个人俱化为一滩黄水渗于地下,只剩下残破的衣衫和兵刃留在那里。此时萧宁将这些一股脑就地草草掩埋,又把倒在地上的瓶瓶罐罐略作收拾,伸手绰起那男子的尸首道:“月妹妹,来搭把手,先把他埋了。”说着两人合力将其抬到一棵树后化成黄水,掘坑埋了起来,这次却是细细整理不使露了丝毫痕迹。

    等到将一切掩盖好了,萧宁最后在林中随意扔下几支弩箭,又放下几件百圣门的物件,这才拍了拍手一笑,把缰绳拿来递过去道:“好了,不用管他了,我们也上路吧。”

    二人上了马楚月还是一头雾水,路上看着萧宁问道:“宁哥哥,你那是做什么?”

    “呵呵,”萧宁看着她一笑道,“只不过是布了个小小迷阵,暂且迷惑他们一时罢了。”

    “这事怎么说?”楚月奇怪的道。

    “你想啊,听两边的话,双方背后都有话事人。”萧宁笑着分析道,“若是等不到消息必然会来查看,到那时现场掩盖的如此草率,来人定能查觉。那什么‘百圣门’和‘阴阳宗’的人都死了,又是被毒化骨销形,这里细数之下又少了一个人,你说会是什么结果呢?”

    “噢……”楚月闻言点点头,看着他道,“你果然越来越奸诈了。”

    萧宁听了朝她翻了个白眼,摇头苦笑道:“也不过能瞒过一时,其中的破绽太大,经不起推敲的。”

    侧头看了看楚月还没明白,忍不住接着说道:“首先尸首之中未有你我二人之物就是最让人起疑的,这样我们再走下去只要有心人稍加打探就会暴露。再者这化骨销形也是多此一举,若是能让两方的来人一眼看到百圣门之人死在弩箭之下,阴阳宗的人死在毒中才是最为合适,只不过那些黑衣人的尸首上总有你我暗器的伤痕,若不销毁更易暴露。”

    “唉,说了这一半天,费了这么大的劲,最终还不是瞒不过别人。”楚月侧头睥了他一眼。

    “也不需要瞒住他们。”萧宁又是一笑,“只需要给他们添点乱子,让我们清闲几日就是。此去金枪门,我们往北多走一步就越发的安稳一分,等真到了太原,那些宵小自然会收敛许多。再说了,此次我等也不是一无所获啊?”

    “能有什么收获?”

    “最少弄明白了张前辈临终之时所说的那个阴字是什么意思了。”

    “嗯。”说到这儿楚月也是点点头,“不错,终于是知道张叔叔这仇是要往哪报了,‘阴阳宗’!可以前没听说过这么个宗门啊?”到了最后姑娘却是皱起了眉头。

    “是没听过。”萧宁也是疑惑的点点头,“听百圣门那些人的话,应该和‘血影门’一样是干杀手这行的,路上咱们再打听吧。”

    “也好。”楚月点点头,两人给马加了一鞭,渐行渐远了。

    他二人这边走的痛快,那林里最终如何也是无人可知了,反正三五日来倒是无人再找麻烦。

    这三伏的天气谁也是说不准,前边还是烈日当空,可午后都已红日半落了,却又忽然乌云密布,少时便是大雨倾盆。这场雨来的突然,路上的两人哪里备得雨具,只得快马加鞭往前急赶,看看前方是否能找到避雨之处。也是二人命好,一二里外正有一座半塌祠堂,外面大门和门上的匾额早已不见,内中房舍也已大多倒塌,只剩后厅尚能遮蔽风雨。

    将马拉到屋檐蔽雨处,萧宁和楚月这才看见厅中隐约有火光映出,屋后亦有马嘶传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手中紧了紧刀剑,这才来到虚掩的厅门前。萧宁轻咳一声,在门外略一拱手道:“行路之人突遇暴雨,前来借一角之地栖身,雨后就走,还请其中兄台见容。”

    少时屋内“嗯”了一声,门外二人这才推门进去,就见一人当门盘膝而坐,松纹古剑横在腿上,火光映衬下也就二十多岁,穿得一身青白色道袍,头上牛心发纂高挽,一根黄杨木的簪子别了,面目冷清,见得两人进来也不过翻上眼皮瞧了一眼,就未再搭理,只是这脸上一道漆黑的伤疤自耳梢直至嘴角,宛若一只蜈蚣趴在脸上,让他本来颇为清秀的面容显得有几分狰狞。见到这人相貌二人心中一紧,萧宁还算从容,楚月却是将眉头一皱。

    萧少侠这会儿轻咳了一声,拉着楚月向火堆处靠了靠笑道:“小可萧宁,这是小妹王楚月,不知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抬头又瞥了两人一眼,那道人最终还是垂下了目光,眼皮都是轻轻合了起来,嘴唇微张,冷声道:“孙明玉。”

    “纯阳玉虚子!”楚月低呼一声,萧宁也赶紧把拳一抱说道:“原来是玉虚道长,小可有礼了。”

    玉虚子这才睁开眼睛勉强打量了打量他二人,嘴角一歪好似是笑了一笑,不过那道疤痕牵动之下显得更是可怖,抬起手来抱了抱拳,吵哑的道:“两位不必多礼,自便就是。”语气生硬像是许久没与人言语了。

    萧宁笑了笑,和楚月对着火推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烤了起来。

    外面的雨下的不停,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了,萧宁从破洞的窗子看了出去,到了这会儿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祠堂的后厅,原来的桌椅早已破碎,这会儿又有不少被三人烤了火去,屋子倒是不小,可地上尘土杂物也着实不少,除了三人各自整理坐下的地方,别处实难落脚。

    看罢四周,萧宁低头看看偎依在身边的楚月,也是苦笑一声道:“月妹妹,可能我们得在这儿过夜了。”

    “嗯。”楚月点头一笑,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道,“那你收拾个地方出来,我去把行囊和干粮搬进来。”

    等到萧宁把屋中一角打扫干净,楚月也把行李铺妥了。就着火烤热了几张饼来,萧少侠分出来一张递向孙明玉。玉虚子睁开眼看了一眼,嘴角轻轻一扯,微微摇了摇头,伸手从腰间摘下一个水囊,打开来竟是酒香扑鼻,自顾饮了一口又挂了回去,再将双目瞌了起来。萧宁见了微微一笑,转手把饼一撕两半,给楚月递过半张去。姑娘白了他一眼,才伸手接了过来,看的他呵呵一笑,已将另半张向自己嘴里塞去。

    屋里一时也没了别的声音,三人各做着各的事,只听着屋外的雨声。也就在这时,门外面喧哗声忽起,就听有人说道:“这贼老天!大哥,这儿有间屋,快进去避避吧。”话说着院门外已有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