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九翁冷笑着最后瞥了三人一眼,把手一挥招呼身后的人道:“把人捆了,带回门去!”话说着绰起桌上的酒壶,随手拿过一个翻倒的酒杯,背过身去给自己倒上一杯。等把这杯酒倒入口,眉头却是一皱,细心品味一番,骤然间面色大变,猛得回头喝道:“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桌边也是惨叫声骤起,就这眨眼的工夫,刚才拥上去的几个人,一个个脸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倒在地上正自抽搐。再看桌前三人,王姑娘冷着脸坐在那里,手中还扣着两柄飞刀;萧宁嘴角上挑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拾起筷子悠闲的夹了口菜;孙道长拿出酒囊来呡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紧盯着他,个个都是是神精气足,哪还有一丝中毒的样子。

    “好好!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下轮到甘九翁咬牙切齿了,话说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再扭头盯着孙明玉打量道,“‘鲛人泪’!你就是当年逃出去的孙家小公子!”

    “老贼,你果然还记得当年之事!”只一听这句话,孙明玉的眼珠子就已经红了,猛得把头转了过来瞪着他道。

    “哈哈,老夫又如何不记的,那可是老夫打的最痛快的一仗。”甘九翁哈哈一笑,把目光转向他手中的酒囊道,“小子,看样有高人指点过你啊,这‘鲛人泪’是让你泡在了酒囊里吧!”

    “哼。”玉虚子冷哼一声,将酒囊揣入怀里,伸手压住剑柄道:“老贼,你可以受死了!”

    “是吗?”甘九翁嘴角一勾,话音未落掌下暗暗用力,将手中酒杯捏得粉碎,猛一抬手,袖中一蓬白雾混着这碎瓷片直撒过来。同时另一只手也是一扬,酒壶中剩余的酒恰如天女散花般泼洒出来,那酒出得壶口已呈墨绿之色,等淋入这白雾之中又是“嗞嗞”作响,刹时间变作乌黑,直往坐中三人身上落去。

    座中三人大吃一惊,俱都闪身往四下散去,此时在这黑雾之后就听狂笑声不绝于耳,一声“老夫去也”!衣带当风之声渐去渐远。

    孙明玉此时面色大急,咬牙怒吼一声:“老贼哪里走!”话音未落,也不管毒雾仍浓,径直运起玄门罡气护身,钻入雾中追了出去。

    萧宁本是一手拽着楚月,将她半掩在身后,一手鼓足袖风驱散身边毒雾,这会儿听闻玉虚子一吼,知道他要行险去追,不由得喊道:“孙道长小心!”说着一咬牙,回头看了姑娘一眼道:“月妹妹,运功护身,跟上我!”

    说着猛得回头运掌排空,只击得这雾气翻滚,从中间硬生生开出一条通路来,趁着毒雾还没湮过来,伸手拽住楚月,运足真气也直闯了出来。等到从窗口跃下二楼,两人四目观瞧,只看见隐约一点青白色身影直往正东而去。萧宁这下一把拽住楚月,两人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蹿房越脊直追下去。

    这一路追下去直下了一二十里,才渐渐跟近了孙明玉的背影,萧宁稍稍缓过一口气来,转过头来对着楚月笑道:“没想到这甘老儿内力如此深厚,我们追了这半天竟也没有赶上。”

    楚月此时却是笑不出来,只是蹙着眉头道:“宁哥哥,这甘九翁如此奸诈,小心这其中另有门道。”

    “无妨。”萧宁摇头一笑,“想来这甘九翁只是毒功骇人,自身武艺尚且不足为惧。”

    说话间这路已是越来越高,林也逐渐密了起来,再上去有个五六里路,四个人已是追入了密林之中,等到冲出这片林子之外,前面陡然间一道深涧映入眼帘,到了这儿甘九翁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盯着身后追近的三人道:“小子们,有些本事,老夫可不陪你们玩了。”说着纵身一跃跳下涧去。

    三人急步抢到涧边,就见下边白雾翻腾,三尺之下已是目不可视,到底有多深谁也无从得知。

    孙明玉盯着涧下,双拳猛得一握,咬着牙道:“老贼,天涯海角道爷今日也要把你挫骨扬灰!”话音未落,脚下一点也跟着跃了下去。

    萧宁在旁边看得不好,急往上前一步,伸手一拽喊道:“道长且慢……”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听“撕拉”一声,只感觉手上一轻,再看时人已跃入雾气之中,他也只攥着半幅衣襟愣在了那儿。

    “宁哥哥。”楚月皱着眉头走上前去,看着他手上这半幅衣襟道,“这料子怎么这么绡?”

    “嗯?”萧宁也是微微一愣,这才拿过这料子来轻轻一扯,不想“撕拉”一声又分作了两半。

    两人对视一眼,萧少侠将布料在手中捻了捻,略一忖思道:“应该是孙道长身上沾染了少许毒雾,才让衣衫腐化至此。”

    “那孙道长那儿?”楚月蹙着眉头看看涧中,“这次总归是他救了我们一命。”

    “无事。”萧宁对着她微微一笑,回身打量着山林道,“以孙道长的武艺当不惧那老儿。况且道长也说了,你我饮下这泡了‘鲛人泪’的酒不但解了毒,十二个时辰之内更是百毒不侵。他天天饮用此酒,恐怕百鬼门中的毒物也早就奈何他不得了。”说着以手指向山林,接着道,“月妹妹,你我取些山藤来编成绳索,我顺着这涧边下去看看。”

    “好。”楚月点点头,二人抽出刀剑在这林中砍下不少树藤,少时一条十数丈长的绳索就被编了出来。萧宁找了棵粗壮的树系好一头,抱着绳索来到涧边刚要往下扔却猛然间停了下来。楚月见了一愣,走上两步刚要说话,萧宁猛然抬起手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式,轻轻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指了指涧下。姑娘见了侧耳细听,这才隐隐听到下面有“哗啦啦”的声响传了上来,更有喝叱声和兵刃交击之声不时响起。

    涧上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暗暗点头,萧宁伸手抛下绳索,一个纵身抓住绳子跃了下去。等到穿过云雾了才看清楚,原来下边一丈多些就有一道铁索桥搭在深涧两边,在这山风中晃晃悠悠。萧宁抓着藤绳落到木板铺就的桥面上,这才看见前面雾气中两条人影争斗不休,仔细一瞧看的分明,正是孙道长和甘九翁二人。

    到了这会儿萧宁才看清楚,在这铁索桥上,孙明玉竟是大落下风,手中长剑也只不过堪堪白保而已。再瞧那甘九翁,手持一柄淬毒开山刀,湛蓝色的刀光开盍之间暗藏诡异,逼得玉虚子是步步后退,也就再有个七八尺就到崖壁了,看他这身手,怎么也不在耶律雄等人之下了。

    见这情形萧宁也是一惊,暗自忖思道,这甘九翁江湖上名声不显,想不到武艺如此之高。到了这时,他手中藤条一松,抽出龙雀刀喝了一声:“孙道长,我来助你!”话音未落脚下一点已自抢了上去。

    刚才甘九翁是压着孙明玉打,眼看就要将他逼到崖边退无可退了,哪料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竟然又有一个小子闯了下来。就看此时龙雀刀一闪,萧少侠已自接下他的迎面一刀来。

    见又有人下来了,甘九翁眉头也是一皱,可孙明玉刚才他也惦量过了,这身手他还没放在心上,萧宁此时在江湖中亦是争议颇多,名声不显,他所讳异的不过是那“千手罗刹”王楚月的暗器而已。而今看来的不是楚月姑娘,也是把那提着的心放下不少,手上再加了一把劲阴阴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小子你是找死!”

    萧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手上龙雀刀连接他三招,挑挑唇角道:“老贼,还有几分本事你使出来就是,别再去了阎王爷那后悔。”

    “好小子!”一句话气得甘九翁是七窃生烟,手上的刀法是越发凌厉了。

    桥面只有三尺来宽,萧宁抢前交上了手,反倒是让孙明玉无法上前了,此时他只得后退几步倚在崖壁上,处理了下自己几处伤口,略作喘息,两眼仍是紧盯着场中。桥上二人斗了三四十合,甘九翁却是越斗越心惊了,本是没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中,不是因为女儿的仇和“四圣秘藏图”的事,这种出初茅庐的小子他根本懒得搭理,可今日一交上手,他这里不但难以取胜,更是渐渐落入了下风,更加上对方是宝刀在手,自己的兵刃已是不差了,此时却被砍出了好几个缺口。

    再有个二三十招,眼看着甘九翁只剩下了招架之功,忽然崖壁上的藤绳一阵抖动,孙道长抬头看时,就见楚月一手攥着绳索穿云而下。身形还未到底呢,眼看着桥上的争斗,姑娘大喊一声:“宁哥哥,我来助你!”话说着两支梅花钉已扣在手中。

    她这一喊别人还好,甘九翁却是乍然一惊,抬头看了看正在往下落的姑娘,把牙一咬猛劈两刀将萧宁逼退一步,大袖一挥一只皮囊被他扔上了半空,再凌空一掌,就听“嘭”的一声已被他拍碎,骤然间大蓬的黑水夹着刺鼻的气味洒了下来,将桥面上的两人都罩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