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威的一番话语,帐中一时无人作声。良久之后,王宗亮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是何人想出如此绝毒之计,单用几张伪图就能搅得中原武林不得安稳。”

    “还能有谁。”王威听了苦笑一声,“有此智者,唯有‘鬼面诸葛’徐永年耳。这运筹于帷幄之中,绝胜于千里之外,我所不及也。”说罢也是连连叹服。

    帐中正在议论中,忽听外面有人报道:“禀门主,杨羽教头回来了。”

    “快请他进来!”王宗亮站起身,急急说道。

    不大时候,营帐门帘一掀,杨羽大步走了进来,稍稍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一抱拳道:“门主,王大侠,探明白了!”

    “好,哈哈!”王威抚掌大笑,看着王宗亮道,“王门主,杨教头这一趟之事能探听明白,以后就好说了。”

    “好,好!”王宗亮也是连连点头,一伸手道,“杨教头切莫着急,先坐下饮上几杯,慢慢道来不迟。”

    杨羽依言坐下,连吃了数碗酒,这才放下碗说道:“见对方撤时我本依王大侠之言,悄悄跟在了那群人身后,只为探听他们还有什么埋伏。果然,撤出七八里之后,才见得另有一支人马埋伏于暗中接应,听两方人碰头时所言,乃是徐永年提前写罢的计谋,只是咱们没有陷进去罢了。”话到这里,孟固的脸已经红了,偷偷打量了一眼王宗亮和王威,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杨教头可否打探出来他们的藏马之处?”王威看着他问道。

    “打探到了。”杨羽夹了口菜,咽下去道,“离此五十余里有座榷场,场中有三座骡马市,都是契丹人所开,我看他们的马最终也是赶进这里。”

    “榷场?”王威听闻也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王宗亮道,“对方竟然借助榷场,这就难办了。”

    那边王宗亮也是眉头紧锁,摇摇头道:“榷场乃是朝庭所设,有官家文书,我们可是动不得啊。”

    不但他们俩,场中但凡能明白其中利害的都皱起了眉头。许久之后听闻章思宇道:“师父,若是请天波府……”

    王宗亮看了他一眼,还是摇了摇头道:“庙堂江湖,本是两家。当今朝堂,重文轻武,天波府虽一门忠烈,可有些事情也不可私下授人以柄啊。”

    “那难道就碰不得了吗?”骆义在旁边也是咬咬牙道。

    “大师兄,是碰不得。”王威也是叹了口气,“最少明面上碰不得,要不让辽国和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找到借口,这一切更是难办。”

    “那当如何?”这下众人都是作难了。

    王威在旁边也是凝着眉苦思良久,最后抬起头来道:“明日我且到那榷场中探看一番,回来再作打算。”

    “不可!”王宗亮听了赶紧摆手,“贤弟乃我方智囊,岂可轻易涉险。况且对方既敢在榷场作文章,定然和大辽朝庭有关,此去无异于入虎穴龙潭,万万不可!”

    “门主,无事。”王威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小弟也并非那天下闻名的人物,想来识我者也未有几人,此去只要稍加小心,自是无妨。”

    可无论怎么说,王宗亮就是不允,说到最后,王门主甚至要亲自护送他前去,这下王威只得苦笑一声,道:“门主久在边关,又有何人不曾识得,若有你相陪,我还能打探出什么来啊。这么着吧,宁儿也是初到,与此处之人也未打过照面,由他保我前去,一切不就妥当了。”

    王宗亮看了看萧宁,略作思量点点头道:“也好,今日观宁儿武艺,余二哥的家传槊法已是炉火纯青,遍寻在坐者都恐怕无人敢说稳出其右,有他相陪我也放心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威面带笑容道,“门主且紧守寨门,若有敌至,我二人未归无论如何不可冲杀。”

    “也好。”王门主点头应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用罢了饭,王威扮作管家模样,早在帐前候着众人了,少时萧宁也是一身的护卫装束走了过来,看了王三爷一眼刚要开口,王威已是苦笑道:“别问我,月儿昨晚缠着我也要去,我只能这幅装扮了。”

    话说着就听不远处轻咳一声,大家回头看时才见是面如敷粉,唇红齿白一翩翩公子,头上金冠束发,身着月白色长衫,上绣墨竹一株,手中折扇轻摇,更显十分风雅,腰悬宝剑镶金嵌玉,款款而来。等近了众人才看明白,却是楚月姑娘所扮。到了近前一本正经的拱手一礼,轻启珠唇道:“诸位前辈金安。”

    一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王威更是直摇头,对着萧宁道:“她是非去不可,咱们也只得这样,就当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仆从护卫前来买马,头让她出,我在暗里观瞧。”末了又道,“这丫头我是缠不了了,等你去管教吧。”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笑声,只有萧宁和姑娘闹得满脸通红,暗暗的对视了一眼,小丫头上前两步拽住三爷的袖子,不依的叫了声:“爹……”

    王威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臂,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萧宁几眼道:“宁儿,这‘大夏龙雀’太显眼了,还是莫带了,让王门主给你换把称手的钢刀来就是。”

    “是。”萧宁应声解下龙雀刀递了过去,不大时候王宗亮使人寻了一把上好的钢刀送了过来。

    到了这会儿王威才一抱拳道:“王门主,大师兄,今日还不知会不会有敌来犯,切记紧守营门,一切待小弟打探回来再作计较。”

    “贤弟放心!”王宗亮也是抱拳应下,目送三人出营而去。

    果如杨羽教头所说的一般,出营往西五十余里,真有一座榷场赫然在目,此时正值开市,场中熙熙攘攘尽是人头。三人随着人流信步走了进去,王威在女儿身后轻声道:“先逛一圈,到时候再看去哪家。”

    “嗯。”楚月目不斜视,手中折扇轻摇应了一声。

    几人围着榷场转了大半圈,骡马市倒是有几家,规模大的也就那么三两家。也转了大半个时辰了,王威这才用低低的声音道:“瞅最大的那家,进去看看。见机行事,最好弄点动静出来。”两人听了微微颔首,楚月手摇折扇,信步向其中一家走去。

    到得近前,就见外面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里面大大小小几个帐篷,当着面槽头上就栓了十几匹马。看见有客人上门,自是有人迎出来的,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头发胡子都已斑白,此时堆出满脸的笑容,微微躬着身子,小步急趋到栅栏门前,拱手相迎道:“这位公子,几位客爷,远道而来吧,可是需要马匹,快,里面请。”说着已把人领了进来。

    到得其中,这老头儿刚要把人往帐篷中带,楚月却在院里站住了脚,收了扇子拍打着掌心,两边打量了打量道:“老人家贵姓,可是此间掌柜的?”

    “不敢,不敢。”老头儿赶紧摇手,陪笑道,“小老儿贱姓石,这里大掌柜的今日未在,权且由小老儿做主。只是不知公子上下如何称呼,到此是为何事。”

    “噢,这么说是石掌柜的,失敬,失敬。小生姓楚,只是听说此处有关外的良驹,特来寻匹以作脚力。”

    “好说,好说。”石掌柜还是满脸带笑,指指槽头上栓的马道,“我这里尽是北地来的良驹,楚公子不妨看看,有合适的这价格上好说。”

    “钱不是问题。”姑娘又一把把折扇打开,在手里摇着,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道,“只要马好,千金何妨。”

    “好,好。公子请,公子请。”老头儿这时脸上笑的早跟一朵菊花似的了,身子躬得越发低了,伸手引着三人往前走去。

    先看的就是槽头上的十来匹马,姑娘却是直摇头,再由这老儿引到两侧马厩,还是没有中意的。眼看这一折腾得有了个把时候,这位年轻后生好像一匹看上眼的也没有,那石老头儿也不禁有些急了,擦擦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道:“楚公子,这市中的马匹您也都见过了,难道就没一匹合您眼的?”

    “掌柜的,是看不起本公子没钱还是怎么的?”楚月折扇轻轻摇着,瞥了他一眼,伸手从萧宁身边讨过一个包袱来,打开托在手上道,“这是纹银五百两,可先作订钱,休要拿这等货色瞒哄我,快去牵好马来!”

    石掌柜的看看她,再看看她手上托的银子,面露难色得道:“公子,不是小老儿有意私藏,实是我这马市中就只有此等货色了。再说,这些马虽说不是千里名驹,可也算上少有的健骑了,公子您怎么还看不上眼呢?”

    “唉——”姑娘还是直摇头,伸手又把银子包扔回去道,“我在中原早就听说了,北国是遍地良马啊。此来只为求一匹名驹良骥,怎么会只有这等货色呢,掌柜的休要欺瞒于我。”

    “公子爷,”石老儿陪着笑道,“公子爷要真为宝马名驹而来,那小老儿这的确是有心无力了。要不公子去其余几家看看?”

    “不去,不去。”姑娘是直摇头,“偌大个榷场,就你家的马市最大。若你家再没有,何家能有?”

    “这……公子爷真是抬举小号了,您要实在想要宝马,要不这么着吧……”石掌柜的笑容都要僵在脸上了,这时略一犹豫道,“您留个地址,稍晚两天,待我家大掌柜的回来,我让他给您弄两匹送去。”

    “哎,不行,不行。”楚月合上扇子对着他摇了摇,“这次我买马本是背着家人偷偷跑来,不日就回中原,岂有那时间来等。”

    话正说着,后帐中勿然传来几声马嘶,楚月听了眼睛一亮,扇子一拍掌心,嘿了一声道:“好你个小老儿,竟将好马藏在后帐,还说没欺瞒于我!”说着,领着二人就往后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