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王宗亮将这一夜之事一说,也是掩面叹息,良久才再次道:“此次门中损失上百儿郎,可谓锐气大挫,恐怕要休养一阵了。”

    王威在旁边跟着也是连连摇头道:“是我计算不精,才让门主上此恶当,门中弟子……”

    王宗亮摆摆手打断了他自责的话语,苦笑道:“这怪不得贤弟,谁也没想到徐永年竟有如此胆量,将他教中一干人等俱潜入关内,反让关外大营作了诱饵,实是兵行险着啊。”

    “呵,”王威也是自嘲的一笑,哭丧着脸道,“枉我自称聪明,平日里所视甚高,而今在这西北却是次次吃瘪。这徐三之智,非我所能及也。”说罢,也是连连摇头。

    “可以了,”王宗亮也是长的出了口气,直了直身子安慰道,“贤弟未来之时,我等都让人蒙在鼓中,形同瞽矇,只等你到才解开此局。今日不过一时之失,万勿泄了士气。”

    王威低着头没有说话,帐中其余人等更是一时无语,不禁都寂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帐外脚步声响起,帐帘一挑一个传令兵行了进来,上前单膝点地报道:“禀门主,营外徐永年带屈突明豪、巴克鲁要见门主!”

    “什么!”主位上王宗亮一惊,旁边众人也齐刷刷的抬起头来。

    就听一声怒吼,别人还没说话,“莽牛”南庆山先自忍不住了,抬手“嘭”的一声将身前的桌案拍得粉碎,起身绰起背后的合扇板门刀,抢了出来喊道:“兔崽子,他们还敢来!看我不去取了他们的狗头祭奠两位师弟!”说着,迈步就要往外走。

    “师弟!”骆义一皱眉头,低喝一声道,“王门主自有决断,你急什么!”

    王威也是轻“嗯”了一声,看着南庆山道:“南师兄,莫急,咱们先看看他们此来所谓何事。”

    “嘿!”南庆山恨恨得把刀攥在地上一顿,侧头看时王宗亮已然起身,招呼众人道:“走,一起去看看,这‘鬼面诸葛’又来耍得什么花枪!”帐中之人闻言纷纷起身,各绰兵刃相携往营门而去。

    营口门数十丈外,果然是徐永年三人高据马上,正自往营中打量,眼看着王宗亮和众人行了出来,才遥遥的一抱拳道:“王门主,诸位请了!”

    “徐永年,你又到此何事!”王宗亮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对面的人,沉声喝问道。

    “王门主,昨夜我十二师弟被贵门所虏,不知能否归还?”徐永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嗯?”听到这话在场之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王宗亮一皱眉头,和王威交换了个眼神,跨前一步道:“我等并未虏你那十二师弟,阁下恐怕找错门了!”

    经王门主一说,徐永年在马上也是锁紧了双眉,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几个的表情,猛得把马头一拨,说了声:“咱们走!”

    王宗亮见了二目圆睁,喝道:“这金枪营前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徐永年,你也忒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话音未落寨墙上一排排弓箭手齐刷刷得张弓搭箭,箭楼上床弩也“咯咯”直响,三支儿臂粗的弩尽指向三人。

    “嗤,”徐三爷轻笑半声,再次带回半个马头来,先瞅了瞅垛口的弓箭手,再斜瞥着营门前的众人道:“王门主,你也太小瞧我徐某人了,没有两手准备我岂能孤身犯险!”说着高喝一声,“带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行来四个神音教众,推推搡搡得将两个捆成棕子似的人拥到营前,切近了观瞧,才知是当日杨羽留在榷场观察动静的两个斥候。

    到了这会儿才听“鬼面诸葛”再次笑道:“王门主,这两位恐怕是贵门中的吧。本来我想把人绑了来换我那十二师弟,可刚才你王门主说未虏得人来,我且信你。可今日门主若不放我等走,恐怕这两位兄弟也少不得为我们陪葬了。到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顾下属死活,难免要寒了你门中之人的心了,你又如何保得侠义之名呢?众叛亲离,亦不远矣。”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王宗亮也是僵在那了。南庆山恨恨得一跺脚,就待跳上前去,却被骆义一把攥住了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王宗亮,是擒是纵只等他一言而决。到了这会儿王门主也是犯了难,两道眉头拧得跟两股麻绳似的。就在此时,王威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斜眼瞅着对面的几人,附耳在王宗亮耳边低语了几句,王门主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望向对方道:“把人留下,你们滚吧!今日暂且作罢,他日见着再分生死!”

    “哈哈哈哈,”徐永年朗笑一声,侧着身子抱抱拳道,“好,不愧为是一派宗师,爽快!那小人就此告辞了!”

    说着一招手,道了句:“把人放了,咱们走!”当先拨转马头,带人而去。

    早有人拥上前去给两人松了绑,王门主也是宽慰了一番,使二人回帐休息了。

    等再回到中军帐里,恰见楚月搀着萧宁走了进来,王宗亮急走几步上前扶住道:“宁儿,如何了?是伯伯下手重了啊。”

    萧宁羞惭的摇摇头,说着:“只是宁儿不懂事,怨不得王伯伯的。”

    “好了,这事也不必多说了。”王威上前分别劝慰两人道,“咱们还是先进去商议下吧。”众人俱是点头,又一起回到帐中。

    帐中还是王威先皱着眉头问道:“门主,刚才之事您又如何看?”

    “嗯,”王宗亮也是大感疑惑,扫了再座的众人一眼道,“按说昨夜我们撤的匆忙,不可能有人虏了‘夺命太岁’项文诲去啊。莫非其中有诈,徐永年又想得什么阴谋诡计?”

    “不像。”王威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道,“刚才观徐永年面上虽是从容,眼中却仍有几分焦急之色,尚作不得假。况且这西北都隐传神音教中暗分三派,亚博罕、巴克鲁、公孙兄弟俩和左右护法忠心于岳长海,徐永年、屈突明豪、项文诲与四路使者一心,其余尽听耶律雄差遣。三方势力又以徐永年最弱,今日若不失了项文诲他定然不会亲冒其险到这营门前来。”

    “有道理!”骆义也在旁边轻轻点头,可又疑问道,“既然我等并未出手,那这项文诲又到何处去了呢?莫非昨夜死在了乱军当中?”说着目光转向了王宗亮。

    王门主听了也是一皱眉头,又把目光转向杨方,杨教头在座上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带人查点尸首之时并未见他。”

    “不可能是死在乱军之中了,”王威也摇摇头道,“要不撤退之时亚博罕早就能有所觉了,徐永年也不可能再来要人。”

    “那……”帐中之人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只有王三爷喃喃的说了一句:“难道在这西北,还隐了第三方的势力不成?”话说着两道眉毛都拧成了一股绳。

    就这会儿,突然一阵“咕咕”声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楚月姑娘脸上一红,王宗亮在上首打了个哈哈道:“好了,天都快晌了,全折腾一夜了,还是先吃饭吧。管他哪方势力,总之还没找到咱们头上来。午后灵棚搭就,再一起去祭奠吧。”众人哈哈一笑,这才纷纷起身离帐。

    等到下午后营校场中搭好了灵棚,王、骆两位门主带人前往祭奠了亡灵,这才各自回营稍歇疲惫的身形。

    一日之间再无他事,只是到了夜间,营外小村之中才有一条人影一跃而起,沿着屋脊直奔村南小庙而去。等到了庙顶上,却又不再隐藏身形,径直跃到院中轻咳一声。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如急风般从屋中抢了出来,等看到院中之人了,才猛得刹住身形,躬身下拜道:“小的见过大人。”

    “嗯。”来人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借着月光就见红衣上绣得一个“圣”字。

    血圣低头打量了打量还躬着身子庙祝道:“起来吧,黑使是否还在这里?”

    “黑使大人未在此处。”老庙祝直起身来说道,“不过属下能联系到他。”

    “好,速去叫他前来见我!”

    “是!”老庙祝再一躬身,急步出庙而去。这一去也就有半个更次,门外才有脚步声又响起,少顷两人走了进来,乔五爷黑巾蒙面向着背对自己的血圣躬身施礼道:“属下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深夜相召何事?”

    “项文诲是你派人抓的吧?”血圣猛转过身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乔五略一犹疑,忙点头道,“是小人抓的。”

    “可被什么人查觉?”

    “没有!”乔斩钉截铁得道,“小人是看他奉亚博罕之命回去收拾尸首时下的手,当时他身边十余个神音教众也是抓的抓,杀的杀,事后也处理的很干净,保证没留下丝毫蛛丝马迹。”

    “嗯,那就好。”

    乔五爷这才松了口气,忽又听血圣问道:“可问出些什么来?”

    听了这话乔五面巾下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看了老庙祝一眼道:“你着人去四下里守好,我和大人有要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