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白烟尚未散尽,那边楚月骆青已带人寻过来了,眼见人都走近了,萧宁挥袖驱开残留的烟尘,咬着牙喝道:“骆师兄,骆伯伯在此!你们先接他去治伤,待我再搜寻一番!”话落不等有人劝阻,已是一纵身跃入林中。

    “哎……”骆义刚一伸手欲喊,却是不见了人影,在儿子和张寻他搀扶下站了起来,也是气的脚下直跺,口中道:“莽撞了,莽撞了啊!天色已晚,对方在暗,宁儿这是找亏吃啊!”

    说着看看身边的人,有心吩咐去追,却又不知从何追起,最终叹了口气,忽然间又想起一事来,猛得回头道:“血影门有个杀手被……”话没说完,再看刚才倒在草丛中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骆青和张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奇怪的看着骆义,骆门主又叹了口气,挥挥手说了句:“走吧。”让众人搀着往镇中去了。

    不说骆义和血魁,就说天绝本让血魁点了穴道扔在草丛中,不想萧宁刚来和血魁动上手,就不知从何方飞出一枚石子解了他的穴道,在他愣神间耳中有人传音道:“还不快走!”

    他是悄悄的挪出数丈去,这才敢起身一溜烟的去了。这一去就是四五里地,再到这里却是怎么也压不住伤势了,又呛出一口血来,踉跄奔到一棵树下闭目疗伤。等这伤势略稳了稳,赶紧收了内息起身又欲再逃,就在这时头顶忽然有人发话了:“他们追不上来。”

    “谁!”天绝闻声一惊,强提功力四下打量,才见一人坐在头顶一根细枝之上,这枝杆不过拇指粗细,他坐在上边颤颤悠悠可就是落不下来。再看这人也一身红衣,红巾红帽,胸前黄线一个“圣”字宛然。

    天绝这才散了功力,赶紧俯身一拜道:“见过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嗯,还不笨。”血圣在鼻中轻应了一声,飘身而下道,“你在此何事?”

    “大人,”天绝直起身来道,“小人是一路追踪焦隐而来。”

    “嗯。”血圣仍然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大人,”天绝见对方没有应答,只得接着道,“属下打听在这风陵渡有人要对焦隐动手,这才想回去向黑使大人汇报,看看能不能……”

    “嗯。”血圣挥了挥袖子没有让他再说下去,自顾道,“这些事你们先不要管了,焦隐既到此处,自然有我盯着。回去告诉黑使,此次损失惨重,让他重新挑选好手,着重应对阴阳宗。”

    “是!”天绝躬身应下。

    “好了,你走吧。”等血圣再挥挥手,天绝见了再施一礼退了下去。

    这边曲终人散,那边骆义也被众人护送回客栈,少顷萧宁也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骆门主看了看他,忍不住教训:“宁儿,你也忒莽撞了!有道是‘逢林莫入’,那血魁武功如此诡异,天色又这般暗了你竟然还敢行险去追,万一有点意外你让我……唉!”气的最后是一声叹息。

    转手接过楚月递来的一杯水,萧宁也是羞惭的低下了头。

    “爹,萧兄弟也是报仇心切,以后当会小心的,这都平安的回来了,您就别说他了。”骆青见了在旁边赶忙打圆场,接着问道,“您这次和血魁交手,感觉他武艺如何?”

    “他这武艺……”说到这儿骆义也是皱起了眉头,“若说功力比之为父尚差了几筹,只是不知他年岁如何。可若论招式……”骆门主也是迟疑了,沉吟良久才又道,“为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诡异之下还未见有过之者。”

    “这……”骆青和红梅对视一眼,邵姑娘不由得问了半句:“伯父,您难道真……”

    骆义又沉吟了一下,还是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功力上胜过他,可‘开山刀法’太过粗糙,神刀门自二代祖师已来未有才智高明之士,这刀法多少年了也没人能细心打磨,对上这等诡异的招式,难!”说着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叹了口气道,“青儿,你……任重道远呐……”

    骆青明白父亲的意思,双手紧紧的一握,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当夜亦是再无他事,加上骆义有伤在身,一行人也是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天色微明,骆门主就催着众人早早起行,骆青和张寻惦记他身上有伤,本想劝他多留一日,可看他的急切也是开口不得。

    来得码头上寻到渡船,因昨日将一切都已谈妥,今天这船上的也是痛快,等到船家撑出码头正值红日东升,萧宁和楚月立在船头,看着这朝阳下水面金光潋滟不由得笑道:“月妹妹,好一个‘黄河入海流’啊。”

    楚月白了他一眼,跟着也是一展眉,调笑他道:“怎么,这酸气又犯了?不会是后悔当日没去考科举吧?要不这朝堂上可又要多一个状元郎了。”

    萧宁瞅瞅她,也给了她一个白眼,又是“噗嗤”一笑道:“我是不后悔没当上状元郎,只是有些人可当不上状元夫人了。”

    “你……”楚月气的抬手欲打他,却让他一闪身躲了过去。两人正在嬉闹间,就见一条小船从自家船旁行向前去。此时的天光本已大亮,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也是不少,这船上又只一个掌舵的船夫,低低的压着一顶破斗笠,谁也没有留心这么一条不起眼的小船。可就在这时,斜刺里一条船却在猛然间插了过来,欲堵住这小船的去路。那船也不大,从萧、王二人的方向看去,也只见得三个人,后面一个摇橹掌舵,两边两个使桨的将这船划得似箭一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二人身怀不俗的功夫。

    两条船眼看撞上了,那小船的船夫似是普通人一个,吓的口中哇哇大叫,手把橹也扔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船仓中忽然抢出一人来,伸手绰起船上一只粗篙,猛得向前点住了那船的船头,口中大喝一声,双臂骤然一较劲,那竹篙略略一弯又陡得伸直开来,最终将那船头支得偏转方向,自己这船也是偏了一偏,紧贴着萧宁他们的船头擦了过去。

    这边是让过去了,那条船上的人却仍是不解气,摇橹的喊了声:“休走!”再次调准了方向,使桨的也更是加了把劲,那船又似快了几分。

    刚才用篙分开两船那人此时也回过身来,先看了看船夫,说了句:“没事,划你的。”

    等船夫再操起橹了,他才对着刚才这艘船一抱拳道:“不知道上哪位朋友,何故要截姜某的船?”

    “姜?嘿嘿,阁下真的姓姜吗?”那船上有人冷笑一声道,这声音顺风而来,却聚而不散。

    “怎么,”小船上的人也是一愣,奇怪的道,“在下姜汉林,朋友莫不是认错人了?”

    “嗯?‘穿云手’姜汉林?”那船上的人咦了一声,跟着船仓上帘子一挑,一个老者手扶一根拐杖走了出来,定睛往前观瞧,接着道,“果然是姜老弟。”

    “来者莫不是‘截江鬼’莫老哥?”这人见了老者也是一愣,低头吩咐船夫一声,“停船,靠过去。”

    “大爷。”那船夫把着橹哆哆嗦嗦,怎么也不敢往前靠。

    “哼。”姜汉林看他胆小,也不再搭理他,只把篙一撑让船调了个头,自己脚下一跺,隔着几丈宽的河面已跃上了老者的船。

    在船头上立定了,姜汉林才又抱拳道:“莫老哥,你我也算有几分交情,刚才这又是为何啊?”

    “贤弟,误会,误会。”姓莫的老者看看来人,尴尬的连连摇手,“都是老哥哥误听了传言,说‘万里浮萍’焦隐要乘这条船渡河,才过来截之。”

    “这……”姜汉林又是一愣,说道,“这船是我昨日包下来的,只有在下一人啊。”

    “嗨。”莫姓老者更是尴尬,赶紧将姜汉林往船仓中让。

    这时骆义也听到动静,早由骆青和张寻搀着出得仓来,问明了是怎么回事才又叮嘱道:“这些事看着就是,可万万不得插手。”

    船头几人都是齐声应下,楚月这才向着骆门主问道:“大师伯,这几个人都是谁啊。”

    骆义看看那两个正在往仓中走去的背影说道:“那个中年汉子既然自称姜汉林,也是河北道上的巨擘,不过非是正道的人物,绰号‘穿云手’,手上七十二路‘穿云指’专打全身上下大小穴道,着实了得,更兼袖中暗藏十二支‘鸣镝甩手箭’出手难防,故尔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那个老者呢?”骆青看着两个人,也禁不住问道。

    “那个老者叫莫不鸣,”红梅在旁边接过话来道,“就是这河东武林上的人物。人送外号‘截江鬼’,与后面那摇橹使桨的并称‘黄河四鬼’,他是老大。你别看他长的和善,可吃得这水面的买卖,手上的冤魂多着呢。”

    “嗯,”骆义也点点头,打量了打量后面三个人道,“‘翻浪鬼’伍远通,‘夺魂鬼’戚大正,‘短命鬼’蔡小六,这四鬼今天是都来了。长江上下让‘锁龙寨’一家霸着,这黄河却没有谁能称得王去,但在这河东路上,‘黄河四鬼’确是有不小的实力。”

    几个人正在说呢,又有一条小船从后面如飞般赶了过来,船头上立有一人,灰衣灰裤,灰帕罩头,灰巾蒙面,背插一口厚背薄刃开山刀。王姑娘眼尖,一眼瞧见了,忙扯扯少侠道:“宁哥哥,你看!”

    萧少侠回头看时,正见这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喊道:“唔那船家,休走!”说着脚下一跺,自己的船头猛得往下一沉,他却如一只大鸟般飞身而起,直往刚才才姜汉林离开的小船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