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瑾一招“一袖荡乾坤”惊得苏博凯连连闪避,起身质问他何时将这招也学会了,邢寨主听闻瞥了自己的袖子一眼,苦笑道:“何谈练成!《泣血集》中六七十门绝艺,有哪招是那么好练的。”

    “哼!”苏博凯不再和他答话,又提剑冲了上来。

    看两人斗的热闹,郎言亭捡回扇子笑嘻嘻的开言了:“老谢到了坞中还说寨主伤的不轻,现下连这最耗内力的‘一袖荡乾坤’都使出来了,看样没多大事。”

    “放屁!”别人没搭理他,包刚先斜了他一眼骂道,“睁开你的眼看清楚,寨主可是真把那招练成了!”

    “这……”郎言亭仔细看看场中,忽然间若有所悟,展开扇子堵着嘴,悄声道,“原来寨主也会唬人!我说呢,那招也只有没胳膊才能练。”

    几个人闻言横了他一眼,没个愿意再搭理他的。原来这“一袖荡乾坤”几十年前本是江湖中一独臂怪杰所创,当年此人因势利导,练就一法将自己浑厚的内力灌入残缺一臂的空袖之中,则这袖坚时如若金铁,开合间力有千钧,可断碑裂石;柔时好比牛筋,小巧处挽针绣锦,拂周身大穴。练到深处刚柔相济变幻莫测,每每与人交手突然使出,着实防不胜防,可如今看来,邢寨主显然并未练成,刚才只不过拿来唬了对方一唬罢了。

    几人话没说完,场中两人可有高下了,等再交手到百余招上,邢瑾已感觉到体内伤势渐渐压制不住了,到这时挥叉再次架开宝剑,再一掌将对面逼了开来,自己也主动退下两步去,钢叉再抬起时叉尖微颤指向苏博凯的前胸,不等他站稳已猛然刺了出去。就见这一叉,似是直指前胸,却更将双肩与两肋含在其中,入眼所及,四下的退路尽皆封死,就好似巨浪席卷,根本无有躲避之处。

    “洞庭狂涛,君山一式!”四下里的人见了都是瞪大了眼睛,就连郎言亭脸上都少了几分玩世不恭之色,惊呼一声道。

    同样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里使出来,立时间就能判出高下。当日擂台上苏少船主用出这一招,只让人感觉杀机凛然,而今邢寨主同样的一招,却如同揽洞庭之水倾覆将至,更似挟君山压顶而来,让人莫可抵挡。

    到了这时苏博凯的脸色也变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以重伤之躯还能用出这招式,而且尚有如此威势。要知道他这么多年,暗中观察自己儿子的武艺,自信已将邢瑾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可真交起手来,却又每每出乎于意料之外。但已经是这般工夫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只得钢牙暗咬,直到口中血腥气弥漫,这才狂吼一声一剑刺了出去。叉剑尽是刺向对面,好似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二人却是无一闪避,可这到了半途不知怎的,那剑身竟是穿入了两股叉苗子之间,这时就见邢寨主手腕轻翻,已将剑身锁住,跟着再一用力,苏博凯只觉得手中剑柄急震,一股巨大的扭力袭来,虎口一热这剑是怎么也握不住了,“当啷啷”一声被绞落在地。

    再看邢寨主这边,“君山一式”是一无影响,仍是奔着他的前胸而去。苏博凯见了暗叹一声,知道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只得是闭目受死。可谁也没想到,眼看那叉尖都贴到他的衣襟上了,却倏忽间停了下来。邢瑾看着对面双目微闭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引来一阵急咳,等停息下来将左手背到背后,上面却已留下了一抺殷红。

    苏博凯睁眼瞧瞧他,嘴角一挑冷笑声道:“姓邢的,话也不必多说!苏某既然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再来耍那套嘴皮子功夫了!”

    “唉!”邢瑾再次叹息一声,把叉一收后退两步道,“苏大哥,你走吧!”

    “嗯?”这下众人可是惊了,慕容云天跨前半步道:“邢寨主,纵虎容易擒……”

    话还没说完就让邢瑾一抬手打断了,两眼只盯着苏博凯道:“总归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何以下得去这个手!”

    “姓邢的!你少假仁假义邀买人心!”别人还没再行劝阻,苏博凯先已是暴跳如雷,戟指着邢寨道,“你我之仇不死不休,我何用你怜惜!”

    邢瑾再看看他,叹息道:“苏大哥,我知道二十年前之事你心中之痛,前日若不是累及他人,就算真断我双臂又有何妨!不比我与老薛,你自幼本是由师父万老船主养大,艺成后娶的也是青梅竹马的万家娘子,万家于你是师门,更是自己家。广智贤侄之死,万娘子身故,你心中有恨,我心中也是有愧,故而这么多年来我全力培养源儿,只为以后能让他接过寨子,也好稍稍弥补我心中的愧疚……”

    “我呸!”苏博凯啐了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斜着眼道,“邢瑾,都到这会儿了你也不必再说那些好听的!要是真有疼惜源儿之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他是一直钟情于你家那丫头,可我几次提亲都让你拒之门外,还把个姓萧的外人拉进来作挡箭牌,害得我儿蹉跎至今仍未成家,你这是居的什么心!”

    “苏……”邢瑾听了张口刚要解释,忽然就听背后有人说话了:“邢寨主,这事还是我来说吧!”

    邢瑾闻言敢忙回头去看,就见萧长龄和于彬在一队劲卒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这会儿说话的正是长龄,就见他走到近前道:“邢小姐与小儿的婚约本不是寨主的事,而是寨主夫人在世时与拙荆定下的。当时在下不过刚被苏公子救到寨中,拙荆病的厉害居在后寨,寨主夫人心中怜惜,时常过来探望,最后竟然同病相怜二人结成姐妹,这才谈及了儿女之事,此事原本在苏船主上门提亲之前。后来船主提亲,夫人也曾问过邢小姐对苏公子的意思,可邢小姐言道待公子只如兄长一般,无一丝儿女之情,她之夫婿只可自己来选!这一来寨主也只好回绝了。后来夫人临终,定要在下与寨主应允小姐和犬子的亲事,我二人不忍相背,这才有了这份婚约。可事后在下也曾与寨主私下言明,小儿生死难知,等小姐二十岁时还无其消息,则此婚约作罢,哪想只到这二人十九岁,唉……”

    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道:“这次武林大会回来,寨主也曾与在下提过,若是宁儿真与邢小姐婚事有成,也需得离岛居住。因为待苏公子武艺大成之后,这寨主之位只能传与他,其余人皆不可染指。”

    “这……”一席话把苏博凯惊的没有话说了,扭头看看邢瑾,眼中的恨意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疑,话还没说呢,后边于彬忽然上前一步“扑通”跪了下来,叩首道:“船主啊,这次你真的错了啊!船主,你想想,这么多年来,寨主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青云山学艺,身边带的是谁啊?是少船主啊!您再想想,少船主学的是什么武艺?那是《泣血集》上的功夫啊!寨主连‘君山一式’都教给他了,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寨主这么多年不履江湖,将大小事尽交于少船主,是为的什么?还不是要竖立少船主的威信,现在有寨主坐镇,少船主带人在江湖上行走,要简单多少啊!船主,你糊涂啊!以往您也不曾将这仇恨加之于寨主之身,可这些年来,您到底是受了何人挑唆,才行事偏激至此啊!这些平日小的都看在眼里,却是不敢去说的,可到了如今,是不说不行了!”

    到了这时,苏博凯也是一愣,仔细思量之下不由得惨笑一声道:“罢了,罢了!我懂了,懂了!都怪我遇事还明,才上了奸人恶当,酿成今日之祸!一夕之间,兄弟之情尽丧于此了!”

    邢瑾摇摇头苦笑道:“苏大哥,其实也怪……”

    苏博凯摆摆手打断了邢寨主的话,忽然双膝着地叩了个头道:“寨主,不必再说,我明白了!今日之事皆为苏某之罪,我定当给寨子一个交待。只是坞中其余之人尽是盲从,还请寨主放他们一条生路,源儿从一开始也是反对此事,现如今让我囚在后院,也望寨主勿要降罪于他了。”

    邢瑾见了赶忙伸手去扶,却不想苏船主忽然自己站了起来,后退两步脚尖一挑,已将宝剑重新握在手中,架在颈上惨笑道:“这么多年‘血影门’的血魁与我多有往来,此间之事也多是他隐在幕后挑唆,今日他已下湖去寻媗丫头和萧少侠去了,还望寨主速速派人去救。此人奸诈,寨主他日需多加小心。我苏某人对不起诸位了,就用这条命给诸位赔罪了!”说罢手上一用力,已是横尸在地。

    邢寨主本就感觉事情不对,还没来的急抢上前去,人就已然仆倒,到了这时也只得长叹一声,仰起头来也止不住下流的泪水,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苏大哥啊苏大哥,何必呢,何必呢。”

    眼见一切都是告以段落,慕容云天才上前一步对着四位船主一抱拳道:“四位船主,我二弟前去请诸位来援,不知为何没一起回来?”

    四人对视一眼,廉飞雄说道:“谢二侠本是跟着在下的船回来的,可是在半途中见到了‘黄河四鬼’,言到此四人从未现身过江南,只恐其中有诈,所以下船跟了过去。”

    寨中出来的几人都是一惊,于彬急急抢先道:“那‘黄河四鬼’正是血魁替苏……苏博凯招来的助拳之人,谢二侠孤身前往恐怕不妙!”

    “我曾将敝坞中一支旗花交于他,以备联络之用……”廉飞雄一听也是急了,赶紧说道,话还没完众人就不远处一声炸响,湖面上一支旗花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