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楚月和萧宁正叙着话,车外面忽然有话音传了进来:“大哥,这马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两人听这声音神情一动,姑娘刚想去掀帘观瞧,猛听吴亮在外边喊了声:“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时候楚月已撩开帘子,就见吴副帮主手压剑柄立在店门前,正对的有四个汉子,这会儿已经走到马车前面了。这四个人姑娘也认识,正是在去华山途中有过数面之缘的寇家兄弟。

    此时的寇礼本已到了马前,闻声又转过头去打量着店前的吴亮,几眼之后忽然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吴副帮主!怎么,不识得兄弟四个了?您这是又保得哪方达官贵人啊?”

    转头再对自己大哥道:“大哥,肚子也饿了,既已遇见熟人,咱们也在此歇歇脚吧。”寇勉闻言点了点头。

    吴亮这时也认出来人了,当下松了口气,放下手来抱抱拳往里让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贤昆仲四位啊,您这是往哪里去?”

    “嗨,也没什么事,只想着……”寇礼口中打着哈哈,本已向着店中走去了,无意间一回头,恰恰看到挑开帘子的王姑娘,不由得立在那里愣了一愣,才又张口道,“王家丫头?你怎么在这里?我说这马怎么看着眼熟?”

    其余三人闻言也停下脚步,寇勉一皱眉头再看看拉车的两匹马,上前抱拳道:“原来是王姑娘,萧少侠可否也在。”

    见是这四人,楚月也算放下心来,在车辕上福了一福道:“见过四位前辈,我宁哥哥是在车上。”

    听这话音不对,还容不得寇勉细想,旁边寇礼又开口笑道:“萧小子堂堂男子汉,怎么到坐起车来了,还躲在帘子后面跟个大姑娘似的,见了老朋友也不出来露个面?”

    寇礼这一说姑娘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寇勉本就觉着事情不对,这会儿扭头瞪了他一眼叱道:“四弟,慎言!”再回过头来对着姑娘问道,“萧少侠可是有所不适?”

    姑娘点点头还没说话,萧宁已在车里有气无力的开口了:“四位前辈,恕晚辈抱恙,无法起身见礼了。”

    寇勉听了一惊,恰在此时姑娘也打开了帘子,四人上前一步仔细观瞧,就见少侠拥被而卧,面色淡黄,双唇一无血色,二目中黯淡无神,一阵冷风进来竟然瑟缩了几下,哪还有当日擂台上的意气风发。寇勉见了再一皱眉,仔细打量几眼问道:“少侠这是受伤?”

    萧宁点点头,寇礼可是真着急了,蹿上车辕道:“宁小子,以你的身手,又有何人能将你伤成这样?”

    萧宁此时眼皮已有些抬不起来了,闻言强打精神苦笑道:“前辈过奖了,江湖中能人异士无数,以小子这点微末之技,又怎得敢妄称如何。”

    “你就……”寇礼还要再说两句,寇勉却是看出来少侠再无力应酬这些,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喝了声:“四弟住嘴,下来!”

    说着一把将他拨到一边,自己说道:“少侠,在下略通几分医术,让我看看可好。”

    萧宁勉强点了点头,双眼已渐渐的睁不开了,右手微微一动,却是连伸出被子之外的力量都没有了。寇勉见了赶忙再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一只腕子,诊了许久才再放了回去,看看已是睡过去的人,示意众人都下了车,这才放下帘子,对着楚月道:“王姑娘当知道少侠的伤势。”

    见楚月点点头,才听他又道:“这里风雪正急,还请姑娘一起去店中叙谈,外面先让我四弟守着就是。”

    楚月秀眉一蹙正自考虑是否合适,就听寇礼已说道:“丫头,我大哥医道不浅,就算是乱投医你也听他几句,说不定有用。这里有我寇老四在,保险没事儿。”

    楚月这才点点头,一行人再回店内。

    室中再点罢了饭食,寇勉紧皱了眉头思量许久,才又道:“萧少侠所受之伤,为在下平生所仅见,不知前次是何人出手救治,才暂保他一条性命?”

    “是鄙帮帮主出手救治的。”吴亮在旁边接言道。

    “嗯。”寇勉点点头,“蔡帮主家学渊源,祖上又师承天医门,自是了得。只是不知她用何物吊住了少侠的性命?”

    “是洞庭邢寨主赠的一株五百年老参,和蔡帮主所授的一套推宫过血的手法。”王姑娘接着道。

    “原来如此。”寇勉再点点头道,“有了五百年老参这等神物,和蔡帮主的独门手法,萧少侠这些日子当是无虞,那两位这是要送他去哪里治疗?”

    “去天医门。”楚月道。

    寇勉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若说哪里能治萧少侠这伤,恐怕也只有天医门了。可以他的伤势,这几千里之遥,又焉能撑到沂州啊”

    “咝——”姑娘吸了一口冷气,和吴亮对视了一眼,吴副帮主也是急了,开口道:“我家帮主说有这棵老参和她所授的那套手法,支撑一月不成问题。有这一月时间,若是赶的急些定能到达天医门啊。”

    寇勉还是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道:“蔡帮主的话在平时是没有错,但我观萧少侠这身上似有余毒未清,其量虽微,可这老参虽说吊住了性命,却也加速气血运行,这些许毒也因此腐蚀他的肌体五脏,初时尚不可觉,然集腋成裘,长此下去恐难撑下一月啊。”

    姑娘再和吴亮对视一眼,急急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寇勉将那瓷瓶往前推了推道:“到如今在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一瓶‘清毒散’,也是得自天医门。姑娘可每日在萧少侠饭食中放入些许,也许能稍稍抑制一下毒性,或可多延些时日。”

    姑娘称了谢,接了过来。寇勉再抬头看看天色道:“正好我们兄弟也往北行,尚能护送一程,顺便看看少侠这几日的反应。”说着回头对身旁的两位兄弟道,“这路上耽搁不得,二弟三弟先去前面寻几匹脚力来,在路上等我们就是。”

    寇平、寇祥应了一声,当先起身去了。赶等剩下人的用完了饭,也是赶紧收拾上路。这一连行出六七里去,才见寇家二人牵了三匹骡子等在路旁,见了寇勉为难得道:“大哥,良马实在难寻,这只勉强凑了三匹劣马。”

    “行,也还将就吧。”寇勉上下打量打量道,“我来赶车,你们几人跟着就是。”如此几人应了一声,分别上了坐骑再向北去了。

    第二日雪势稍停,可路上冰已压实,加之这一段尽是依山而建,更是难走,一行人赶了一日也不过走出七八十里,几个人都是急在心头,还好一直有寇勉照顾,萧少侠的伤是稳中见好,大家伙儿一时间还算耐得住性子。

    再过两三日,天气渐晴之下路上的冰也总算融了些,就算山路也好行了些。这日萧宁的精神看着好了许多,转头打量打量外面道:“不几日就要过年了,没想到这个年要累得大家在奔波的路上了。”

    “宁哥哥,你就别想那些了。”姑娘伸出手来握住他道,“只要能尽快赶到天医门,还有什么过不过年的。”

    “王姑娘说的不错,”帘外赶车的寇勉这时也插了句嘴,“咱们江湖中人,还有什么过不过年的。刀头舔血的日子,能活下来哪天都是过年,有那么一天两眼一闭,去他的还今年明年啊。”

    “哈哈哈哈,寇兄这话在理。”旁边的吴亮这会儿也接话了,“少侠与姑娘尚且都有家人在旁,还能思量着过年之事,一家团圆。想我们这些人,早已是孤家寡人了,平日里就是喝酒吃肉,逢着年节之时也不过是酒肉管饱,年不年的还有什么区别。况且腊月还未过半,加把劲咱们也许能在天医门中过个安稳年。”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萧宁在车中攥住了姑娘的手道:“也好,中秋之时咱们在太原和伯伯、伯母一起过的,这个年当可与楚行大哥一起过。”

    寇礼这时在帘子外面听的明白,调侃了一句道:“武林大会后就听说,天医门秦门主的亲传弟子王楚行是月丫头的嫡亲大哥。这感情好,宁小子你是中秋拜了岳父岳母,过年再去见大舅哥,这安排的,啧啧……”说着是直咂嘴唇。

    楚月听了是满脸通红,却又猛一抬头白了少侠一眼道:“他的岳父何止一位,却又那顾得这许多。”

    “嗯?”帘外的众人都是一愣,寇礼的好事心起,忙掀开窗帘将头探了进去,挤眉弄眼得看着少侠道:“还有别人?宁小子,快说说,除了月丫头,你还有哪家的闺女在身边?”

    萧宁不欲答他的话,只是无力的白了他一眼。眼见没受待见,寇老四还是未曾气馁,反而合上帘子自己在外面悠然得道:“你不说,那就让我猜猜。想这五百年的老参,放在哪里都是神物,邢寨主能这么轻易的给你,正说明了其中必有问题。况且听说那锁龙寨的大小姐自幼与人定了婚约,可江湖中就没人能打听到是谁。宁小子,不会就是你吧!”

    真是一语中的,萧宁在车中惊得双目圆睁,楚月却是捂着小嘴“咯咯”笑出声来。吴亮这时在外面若有所思的接了句道:“那就难怪了,当日姑娘从萧少侠马上解下这领狐裘,我与帮主还都吃了一惊。想这么多年来,鄙门护送了多少达官显贵,还未见一人能着此等珍奇华美之物。若说出自锁龙寨,也就说得过去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点点头,寇礼又调侃道:“锁龙寨可是富可敌国啊,月丫头,你若是真有这么个敌手,可得小心几分了。”

    楚月闻言又白了萧宁一眼,少侠缩在被中却是窘迫异常。

    几人正自调笑着,忽然就听前边道上有人说话了:“血魁说的果然没错,看样这小子还真是伤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