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夜色正浓。

    原本倾盆的大雨却是消停了许多,只能依稀看到更浓的雾逐渐升起。

    还有一艘通体黑色的庞大船只,穿过江上的雾气逐渐停在港口。

    对此,港口值班的女人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似乎是认出了这艘船的主人,露出一个很平常的微笑,甚至没有上前进行询问和盘查,直接就放行了。

    但正当女人准备离开时,却听船上传来一阵呼喊。

    “骤雨!”

    被唤作“骤雨”的女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远处走来的那两道身影。

    尤其是在看到那个迈着小短腿向自己跑来的女孩后。

    女人更是下意识地张开了怀抱。

    “骤雨阿姨!抱抱!”

    噗哟!噗哟!

    小时雨直接扑进女人的怀里就是一顿猛蹭,把小脸埋在她的柔软处奶声奶气地撒着娇。

    “诶!小时雨?”

    女人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抬头看向走来的梅雨惊讶道,“梅雨君,你不是去进货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中途遇到了一伙水贼,真是倒霉呢。”

    梅雨停住脚步,笑容憨厚地挠了挠头,很自来熟地坐在女人旁边,用羡慕的语气说道:“话说回来,你的生活还真是自在啊。”

    “我这种没人要的女人,只能这样混日子了啦。”女人捂着嘴轻笑,似乎是在自嘲,看向梅雨的眼神却有些幽怨。

    “……你现在有时间吗?”

    梅雨挠了挠头,迟疑片刻,似乎打定了决心,提议道:“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和旁边那家新开业的居酒屋老板是朋友哦,那里的食物和烧酒都很不错。”

    闻言,女人挑了挑眉头,似乎惊讶于他今天的主动,开玩笑似的问道:“今天难道是什么节庆日子吗?我记得,你和小时雨的生日应该不是今天吧?”

    “只是被教训了一顿而已。”

    梅雨叹了口气,想起船上的对话。

    “恕我冒昧,但是据我所知,令正已经去世三年了吧。”

    云川的语气非常怜惜,道:“可能是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昨天晚上,小时雨做了噩梦,一直在喊妈妈,后来我把她叫醒,抱在怀里讲了个故事才睡着。”

    “不用这么客气,毕竟小时雨真的很可爱,也很乖巧懂事,我也很喜欢,但是,有些时候,她懂事得让我心疼,没记错的话,她今年才三岁吧。”

    “原来是死在水贼手中……这样吗?真是令人惋惜,不过,虽然说这种话有些不自量力,但就当是为了小时雨,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走出来。”

    “……等一下,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形象?”

    “不要把我当成什么该被吊死在路灯上的家伙啊,我自认还是一个品德高尚、关心手下的领导吧?”

    “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在我这里,只要不影响大局,你可以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当然当然,真正需要你的时候,我也是不会客气的,倒不如说,你还是做好在温柔乡中被我叫醒的觉悟吧,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埋怨我。”

    云川那苦恼的模样依稀回荡在耳边,令梅雨大叔不禁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旋即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女人。

    这个已经等候了自己三年的女人,在港口日日夜夜等着自己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糟糕糟糕!还真是被看透了啊哈哈哈!”

    梅雨大笑着挠了挠头,看向面前一脸迷惑的女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瞬间,女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原本素白的脸生出了几分血色。

    “原,原来迟钝的梅雨君也会有这么冒昧的一面呢!”

    她下意识损了梅雨一句,却没有甩开梅雨那只手。

    两人对视着彼此,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微弱的笑声,女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抽出手来,红着脸看向怀里那偷笑的女孩。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改口啦?”小时雨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地笑道,“骤雨阿姨,不,应该是,麻麻。”

    此话一出,女人的脸顿时更红了,作出恶狠狠的模样,揉她嘟嘟的小脸道:“是啊,以后我就是恶毒后妈!你给我做好觉悟吧!”

    说罢,她看向一旁面带笑容的梅雨,故作淡定地说道:“梅雨君,我先带小时雨去换身干净衣服,暂时失陪了。”

    她站起身来,刚刚迈开脚步,却又突然顿住,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道:“可以的话,请替我感谢一下云川大人吧,不然的话,也不知道我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听你说出这句话。”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逐渐离开的背影,梅雨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了卷纸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然后变得深沉。

    “雨之国、风之国、土之国、水之国、火之国、涡之国、雷之国……战争,令人厌恶的战争,又要来了啊。”

    他已经老了。

    已经老到不能从事一线工作。

    唯一的女儿也没有丝毫成为忍者的才能。

    “虽然云川大人给予我们选择适合自己生存方式的机会,虽然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选择最为危险的一线工作,但是……”

    想着想着,梅雨突然叹了口气:“一想到以后要老死在床上,而不是死在追寻和平的路上,女儿也不能接过我的责任,就感觉有点不甘心呢。”

    思索间,斗大的雨水打在他拿烟的手指上。

    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依旧乌云密布的夜空,又转头看向隐约传出打闹和嬉笑声的房间。

    沉吟片刻,梅雨把烟收回了怀里,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

    是啊,战争,令人厌恶的战争……

    但是,为了守护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也只能继续走下去吧,不然只会像三年前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被夺走,完整美好的家庭支离破碎啊。

    为了让女儿以后有选择人生的机会,为了达到一个最高尚的目的,他和同伴愿意使用最为卑鄙的手段。

    哪怕那个卑鄙手段,是他们厌恶的战争!

    梅雨相信所有聚在云川大人身边的老伙计都有这个觉悟。

    “对了,说起来,云川大人之前也带回来一个红发小鬼。”

    他突然想起了一抹令他印象颇深的红色,微微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次带回来的几个孩子,在天赋方面能不能比得上那个小家伙呢?”

    那个无论忍术天赋还是暗杀术天赋,都好到令人羡慕甚至嫉妒的小家伙。

    那个有幸被云川大人赐予姓氏的红发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