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未谋胜,先谋败。

    这句出自鬼谷先辈的至理名言,龚青鸿一直以来都将其奉为圭臬。

    所以当栖霞集团那边大幕刚刚拉开,胜负尚且还未分出的时候,他就已经悄然远遁。

    但龚青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逃生路线,居然会被人提前察觉。

    “风声未曾听闻,谣言却先洞悉。连‘风将’都不知道的事情,却被‘谣将’猜到了。我该说是袁明妃的运气好,还是小看了她的本事?”

    龚青鸿看着挡在前路的身影,无奈道:“我不过就是杀了几个废物罢了,用得着这样紧追不舍吗?”

    曹仓眉眼冰冷,手中铁棍戟指前方。

    “你是叛徒,得死!”

    龚青鸿哈哈一笑,“话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川渝赌会的‘雀系’可是有三支人马,我不过是脱离了你们‘条子’,未必就是背叛。”

    曹仓眉头紧皱,隐约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你这么卖力的追杀我,应该不只是为了铲除叛徒这么简单吧?”

    龚青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颅,“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拿我龚青鸿的项上人头,给他人纳个投名状?”

    “你怎么知道?!”

    曹仓眼中流露出骇然光芒,一股莫名的寒意缠绕身躯。

    霎时间,雨点飘摇如洒针,风声穿林似鬼哭。

    心猿抓耳,意马脱缰。

    曹仓握着镔铁长棍的五指根根绷紧,鼻息陡然粗重。

    “别紧张,如果你掌握的信息足够多,那很多事情就不再是隐秘。况且袁明妃野尼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龚青鸿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人追杀的窘迫,侃侃而谈。

    “罗汉寺被灭,动手之人的身份还那么敏感。这对佛门的汉传和番传两帮人来说,可都是个不容错失的好机会,可以正大光明派出行走前往重庆府缉拿凶手。”

    “重庆府浪急水深,哪怕是过江龙,一不小心也要被人溺死江底。这些佛爷们都不是蠢货,到了重庆府自然会找一条地头蛇引路。”

    “若是汉传的行走还好,这些人起码要顾及点脸面,不会随意杀人,而且出手阔绰,帮他们做事也算有利可图。”

    “可番传的人可就不一样了。袁明妃当年叛出大昭寺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不少活佛都曾放话要将她贬入欲界,永不超生。”

    “佛门来人,是迟早的事情。袁明妃想给自己找个庇护,也是人之常情。”

    龚青鸿脸皮抽动,似笑非笑,“可惜‘千门八将’靠不住,难道那个武夫就靠得住了?他自己尚且是尊泥菩萨,袁明妃还指望他能够驮着自己过河?太天真了!”

    曹仓浑身杀意升腾,面无表情迈步朝前。

    风雨骤急,吹得龚青鸿衣袍猎猎作响。

    “番传入重庆府,李钧挡不住。袁明妃的命,他也保不住。”

    龚青鸿估摸着火候已经撩拨的差不多,语调猛然拔高,高声喝道:“可他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声如洪钟,落地铿锵。

    “凭你?”

    “不只是我,”龚青鸿摇头否认,肃穆沉声,“还有我身后的鸿鹄。”

    曹仓身形顿止,满是凶戾的眼眸泛起一丝震惊。

    “你是鸿鹄的人?!”

    “不错。”

    龚青鸿脸上笑容更盛,眸光真挚,让人难以生出敌意。

    “曹仓,李钧帮不了袁明妃。放眼整座重庆府,只有鸿鹄才能够帮她渡过这道难关!”

    捕风捉影,口舌如簧。

    龚青鸿紧紧盯着曹仓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步步用言语拿捏对方的心思。

    果不其然,曹仓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手中举起的铁棍缓缓落地。

    “鸿鹄.凭什么帮我们?”

    龚青鸿闻言心头一喜,口中语速更急道:“只要你成为鸿鹄的人,我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出手帮助!”

    “当真?”曹仓声音艰涩,难掩其中的犹豫。

    龚青鸿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龚青鸿,你都是这么骗人的?怪不得你们鸿鹄会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入耳中,龚青鸿看着曹仓脸上蓦然露出的嘲弄,一时间愣在原地。

    曹仓将长棍架在颈后,双手搭着棍身,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械心了?就凭你这条纵横八的口条,还忽悠不了我,省省力气吧。”

    此时此刻,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头‘心猿’是在戏弄自己。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就拔了你的械心!”

    龚青鸿脸色阴沉下去,振袖一挥,身后的林中蓦然有密集的人影闪动,从四面围拢而来。

    “真以为我跟你废话这么多,就是为了调戏你?”

    曹仓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些恶趣味。”

    嗡.

    高亢的音浪自他的胸腔之中彪出。

    曹仓缓缓摘下铁棍,舔了舔口中横生的犬齿,鬃毛密布的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笑意。

    “我是在预热械心,想一棍子干死你啊!”

    暴猿纵身飞掠,呼啸山林!

    龚青鸿退入人群之中,心中一片骇然。

    “超频.这个疯子居然强行晋升兵道七?!他不要命了?”

    中渝区,新坊大街。

    这条长街毗邻那座恢弘的洪崖山,自然而然成为了最为炙手可热的富人聚集地。

    非富即贵,只不过是住在这里的基础门槛。

    一身飞鱼服伪装成普通衣袍的王谢蹲在路边,双眼片刻不离街对面那栋奢靡豪宅。

    这间宅院王谢虽然从未亲自进去过,但其中进出有几重,院落有几间,修了哪些暗道,藏了多少暗门,他都了如指掌,烂熟于心。

    原因无他,这间宅院在锦衣卫的清剿名单中高居前列。

    这里正是川渝赌会筒系老大,‘千门八将’之一的‘正将’的其中一处府邸。

    呼!

    王谢鼻间喷出一条宛如长龙的烟气。

    不过片刻,他的脚下已经扔满了密密麻麻的烟蒂,足可见他此时的心绪有多么烦躁焦虑。

    “他妈的,老千也敢掺和造反,找死!”

    就在王谢骂骂咧咧之时,那扇奢华至极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洞开。

    幽深似海的豪门之中,一名身穿玄色袍裙的虬须老者迈步走出。

    “老板出来了,都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随时准备干活!”

    王谢口中低喝一声,快步迎了上来。

    “老板,鸿鹄的事情是不是跟这孙子有关系?人跑没跑?要不要让兄弟们进去抄家?您要是不方便下令的话,就让我来。我王谢烂命一条,不怕得罪那些大人。”

    老人并没有理会心急如焚的王谢,扣在腰带上的手指轻轻点动。

    王谢神色一窒,眼眸落向老人手指。

    只见那枚戴在中指上的无常簿指环闪动幽光,隐约之间似有无数男女的哀鸣之声传出。

    “这这是有多少人的意识被扔进了诏狱?”

    王谢猛然转头看想那扇洞开的大门,一股寒意自尾椎窜上头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