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藏甲、邹四九、马王爷、周游.

    无论最开始大家接触的初心是从何处而出,利也好、义也罢。此时众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钧做不到自己独善其身,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淹没在这场浊浪之中。

    燕八荒沉吟片刻,缓缓道:“以重庆府锦衣卫的实力,要护住这些人,不难。”

    不难,但是会有麻烦。

    李钧摇了摇头,神色坚定道:“只有尸体沉河,才能定住风波!”

    “说得好!”

    燕八荒闻言猛然大笑,“你倒是比那些门派中人,更像昔日的帝国武夫。”

    只见他摘下套在指间的无常簿指环,随手抛给了李钧。

    “这小玩意儿里有老夫一部分的律法权限,能够帮你洞穿虚妄。戴上它,寻常的梵唱和诵经声听起来就跟狗叫差不多,除了噪耳,没什么其他危害。”

    李钧伸手接住指环,却没有戴上。

    “无功不受禄,您这东西我拿着不踏实。”

    “你小子还真是够倔的。”

    燕八荒哑然失笑,“不过老夫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说法。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不如帮老夫做件事?”

    李钧正色肃声道:“什么事?”

    “有人现在误入了歧途,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惹出不小的麻烦。所以需要有人帮他纠正一下。”

    “谁?”

    “脱将,赵通。藏身的位置就在指环里。”

    李钧眉头挑动,“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废话,活的拿来干什么,带回来让老子请他吃饭吗?”

    燕八荒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赶紧去,要不然一会人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李钧抱拳行礼,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或许是因为此刻门外渐起秋雨,临在出门前,李钧突然伸手抽走了门边雨具架子上的一把雨伞。

    燕八荒见这一幕,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还真个混不吝的德行,连老子的刀也敢顺走!”

    月大如盘,将雨丝照的根根分明。

    往日飞舞在南渝区上空的各路神仙,今日都得了空闲,并没有被投射出来招揽生意。

    这倒不是今日的商户们不用开张赚钱,而是因为他们有更应景的选择。

    宫妆仙子和壮硕伐工举杯对饮,一旁的篝火上烤着诱人的玉兔。

    坐落在这副诡谲画面之下的,是一家香飘十里的饭馆。

    短裙嫦娥,手挽轻纱,在月光下卖力舞蹈。不出意外,这是夜场的手笔。

    而在一些械肢商铺的上空,面容圣洁的月神用一双灵巧的机械手臂将月桂枝条编成冠冕,动作轻柔戴在眼闪红光的玉兔头上。

    端着最新款式‘羽林’系列枪械的仙女,将枪口对准了头顶的大月。

    扳机轻扣,便是一团绚丽的烟火从枪口处爆开。

    每当此时,街头巷尾便会响起孩童的欢呼声。

    “中秋到,嫦娥笑。公司好,散工早,明日不用去点卯”

    歌谣声穿过雨线,在夜幕下四处飘摇,传向南渝区的更南方。

    城区的边缘荒无人烟,雨势到了此处却是更加凶猛,几近瓢泼。

    低矮的山坡上,赵通站在一棵树下,眺望着远处的灯火,口中轻声哼唱。

    “公司好、散工早,明日不用去点卯。发薪水、给酬劳,还送月饼一家饱。多做工、做好工,老子死了儿送终”

    歌声戛然而止,猛然转为一声讥讽的冷笑。

    “师傅你听见了吗?这就是如今的大明帝国,一个你们当年拼命去维护的好世道!”

    树荫之下,一处孤零零的无名坟茔立在这里。

    这种旧时代的产物,也就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还能看到残存的痕迹。

    浑身早已经湿透的赵通缓缓蹲下,轻轻拔去坟前的荒草,低声自语:“师傅,我没死,我还活着。”

    “这些年我加入了川渝赌会,替那个太监张汝贞杀人,他赏了我一个‘脱将’的位置,让我能够免于被佛道两家猎杀。”

    “虽然不能够再继续提升序列,但是能够安稳的活下去,我已经知足了。”

    坟前的杂草被连根拔起,留下的坑洞被赵通用手轻轻抚平。

    他提起脚边的一坛剑南烧春,反手将酒水倒在地上。静静看着昂贵明酒被雨水驱赶着,一起渗入坟前泥土之中。

    “其实偶尔酒足饭饱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要去为武道序列尽一份力,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弟子实在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啊。”

    “再说了,这佛道两家势力如此之大,咱们凭什么去找人家报仇?”

    赵通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头侧到一边,拍着自己的后颈,笑道:

    “对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弟子我已经决定放弃武道序列,转入兵道啦。您这辈子没装脑机实在太可惜了,那黄粱梦境的滋味可真不一般,让人乐不思蜀。”

    “虽然序列跳转的过程让人很不爽,原生血肉腐烂的滋味也不好受,但您老不是常说一句话,先苦后甜嘛。等转换完成之后,我也就彻底不用再担心被人清算了。”

    赵通眼中满是喜悦和希冀,又提起一坛子剑南烧春放在了坟边。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将酒水倒在地上,而是轻轻放在墓碑旁边。

    “我记得您以前说过,在没有成为从序者之前的酒量不好,喝快了容易上头。所以这一坛我给您放儿,得空了慢慢喝。”

    赵通笑道:“毕竟以后弟子我可能就不会再来了,您肯定也不想再看到我了,”

    就在此刻,身后有人靠近,低声说道:“大人,人来了。”

    赵通冷喝一声:“没看见我在跟师傅告别吗?你们先去帮我招呼着。”

    身后之人沉默退下。

    赵通也不顾满地泥泞,翻身一股坐到坟边。

    “师傅您看,就我出城祭拜您这会功夫,就有人要来杀我了。不过这样也好,今天是恰好是中秋节,正好送个年轻的武道从序者下去陪您。”

    “哎,这才多长时间,我几乎快要忘了您的样子了。早知道这样当年就应该想办法将您传入黄粱主机,而不是一把火烧成灰的。”

    赵通伸手拍了拍旁边低矮的坟头,脸上满是感慨。

    而此刻在山坡之下,李钧撑着一柄黑伞,破雨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