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黄厉声喝道:“大胆狂生,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我当然知道,用不着冯大人您提醒。”吴拱面色平静。

    “既然明知,还敢故犯!吴拱,你这是罪加一等!”

    顾玺冷冷一笑,“按大明律,要剥夺你序列之身,贬为罪民,流放帝国本土之外,永不得回!”

    “两位先别着急扣帽子!”

    面对冯黄和顾玺的发难,吴拱依旧慢条斯理道:“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何其荒谬!我顾玺为人处世行的端坐得正。伱若是想跟我竞争,那就来光明正大的比六艺、比德行、比功绩。”

    顾玺表情不屑,“如此血口喷人,胡乱攀咬,也配得上儒家士子的身份?”

    “如果连贿赂公行也算德行功绩的话,那我甘拜下风。至于比六艺”

    吴拱眼神睥睨,“说句有辱斯文的话,凭你顾玺也配?”

    同为儒八,也有高下之分。

    吴拱在六艺上的实力确实比自己要强几分。

    这一点,顾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那又如何?

    要知道入仕看的可不只是序列实力,还有出身背景、资质潜力、品行功绩等等缺一不可。

    要是光靠一双拳头就能做高官,拿厚禄。那大可以直接学那些野蛮武夫,摆下擂台比谁的拳头够硬就行了。

    朝廷何必还在搞什么考核选拔,更用不着开科取士了。

    官员序列等级的高低,在大明帝国的官职晋升体系中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儒家序列的晋升仪轨之一就是‘命官之身’。

    可在帝国朝堂之中,高官职和高序列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低序高官’或者是‘高序低官’的现象屡见不鲜。

    新东林党中曾有人做出过解释,称打天下靠“力”,而治天下靠的则是“礼”。

    有“力”者不一定有“礼”,所以官员的选拔当以“礼”为主,以“力”为辅。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就是儒教门阀盘踞朝堂导致的诸多弊病之一。

    蠢货占据高位,英才报国无门。

    出身贫寒的学士就算通过科举跨入仕途,如果被人掐住了官职上升的途径,一样能断了你的序列之路。

    而那些出身大族豪阀的权贵子弟,刚刚及冠,就有人替他们准备好清贵的官职。

    只能等六艺水平一到,序列提升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那些站错了队伍的‘白丁’,要嘛只有苦心积虑改换门庭,要么就只能去走儒家学院治学的路子。

    去效仿圣贤著书立传,开宗立派。推动儒家学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这其中的难度,还要远远超过科举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说入仕是条坦途,那学院就是条狭路。

    其难如登天。

    “吴拱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本官!”

    冯黄此时面色铁青,朝着老神在在的张显抱拳一礼,“请大人处置这个造谣中伤属下的狂徒!”

    “吴拱,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如果真有人徇私舞弊,那本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还你一个公道!但若你要是没有,本官这次也轻饶不了你!”

    姚崇礼的脸色同样阴难看,心头怒意升腾。

    因为吴拱此刻的言行已经远远超出他们事前的谋划,事先并没有跟他通过气。

    现在他突然擅自出手,这让姚崇礼顿感被动。

    要是吴拱真的有证据还好说。可要是没有,那就是当着张显的面攀咬吏部考公司的官员,犯了庙堂大忌!

    届时无论自己跟金陵方面交情再好,也只有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了。

    “吴拱,你也是儒家门阀的子弟,乱说话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张显抬了抬手,“要是有证据,现在就拿出来吧。”

    重压如山,吴拱的脊背却依旧挺直,神色不卑不亢。

    只听他朗声道:“回禀大人,学生当然有证据!”

    话音刚落,屋外隐有渐盛趋势的风雨声突然一窒,似乎在此刻也不敢造次。

    顾玺见吴拱此刻依旧气定神闲,心底蓦然泛起一阵不安。

    难道他手上真有自己给冯黄送礼的证据?

    “诸位大人请看。”

    吴拱拿出一份电子档案放在桌上,伸手轻轻一点,立马有投影飞射而出,悬浮在众人面前。

    如瀑般的文字缓缓流下,字体虽然细小,但在座的各位都是从序者,轻易便能看清其上记载的内容。

    上面一条一款将顾玺孝敬冯黄的东西罗列的清清楚楚,不单是礼物的规格和价值,甚至包括送礼的时间和地点都是记录在案。

    “有点意思。这举荐历来都是狗咬狗,但下嘴这么狠的,还真是少见。”

    裴行俭眼眸中冷光流转,原本随意卧在椅中的身体微微坐直。

    “湖笔、徽砚、宣德描金笺、崇祯诏书、春宫画”

    姚崇礼轻声念着投影上的内容,每说出一件礼物的名字,脸上的阴沉就消散一分。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他就认定吴拱拿出的这份档案应该是真的。

    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件件都是冯黄的心头好。

    “冯大人,您这品味还真是雅俗共赏啊。”

    冯黄按在腰带间上的手掌猛地捏紧,这个该死的顾玺,送我的东西居然还敢留底子?!

    “冯掌固,解释解释吧。”

    张显缓缓开口,表情平静,不见波澜,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

    “大人,如此莫须有的罪名,学生不认为冯大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冯黄一时心慌,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反而是坐在身旁的顾玺抢先开口。

    “现在是张大人在问询冯掌固!”

    姚崇礼喝道:“你什么身份,也配开口?”

    “启禀大人,学生虽然没有官身,却早就拜师在冯掌固座下学习。我现在只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在为老师鸣冤,难道不可以?”

    顾玺进退有据,丝毫没有因为吴拱拿出的这份证据而慌了分寸。

    “子为父鸣,徒为师鸣,合情合理。”

    张显微微点头,“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叫莫须有。”

    “凭空捏造,自然是莫须有!”

    顾玺眼神坚定,言语中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