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唐姑娘…也能点?”英平试探性地问道。

    “嘿嘿,不好意思,知唐姑娘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所以……”老板娘赔笑道,生怕英平不满意。

    “哦……清倌人啊,那也成——”

    老板娘见英平不但没有发怒为难,反倒笑了起来,像是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定了下来。

    其实,不是老板娘不想将知唐的初夜竞价而卖,只是其中有些难处,倒不是因为知唐的抗拒,而是大东家当时特意嘱咐过,不准破了知唐姑娘的身子——兰秋坊之所以能混成如今渭水河畔第一楼船,身后的大东家才是关键。更神奇的是,老板娘至今都不知道这位大东家是谁,到底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显贵,只知道这位东家的来头绝非那些普通小官小富可比。至于为何如此处理知唐姑娘,兴许是将来大东家想将她作为‘礼物’送于某位显赫吧?是以至今,知唐姑娘能独善其身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大东家的那句话。

    知唐身处烟花之地,趁着酒后精虫上脑的权贵也不少,每每这些臭男人想霸王硬上弓时,船里的卫士便会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人丢出船去。这些被丢出去的人有些是西城的富商,有些甚至是朝中不大不小的官员,可就算他们如何叫嚣第二天要带人来拆了兰秋坊,真正到了第二天,兰秋坊总是能平安无事,这一点也侧面反映了这位大东家是位高权重之人。

    见老板娘应允了,英平也不再过问其他,说道:“行,你下去吧,待会儿记得叫知唐姑娘上来陪我坐坐。”

    “欸——好叻——”

    不怕不开牌子,就怕你不开牌子!只要你开了牌子,咱这的姑娘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怕伺候不了你?男人嘛,哼哼!老娘我最了解了。

    说罢,老板娘便喜笑颜开,扭着丰满的屁股摇晃着离开。

    ……

    兰秋坊的曲子也的确谈得上雅,若单单从欣赏歌舞的角度来说,此地倒算个不错的去处。

    待老板娘离开后,英平便放下心思试图欣赏一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英平闭着眼摇头晃脑地听着曲儿,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忐忑——估摸着那位姑娘也该上台了吧?也不知待会儿再次与知唐见面时有时怎样的场景。

    英平正胡思乱想间,方才还有些嘈杂的楼船内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英平睁开眼,见一只倩影忽现于视野之中——她,来了。

    琴瑟琵琶弦音和谐悠扬,宫商角徵羽抑扬顿挫。

    在乐曲的演奏声中,一对艳红的长袖被抛向空中,而后,那个动人的影姿高高一跃,惊鸿一现。

    红袖昭昭,仿若能扫尽世间一切污秽;

    长裙摇摇,就像杯中醇酒让人心神荡漾;

    倩影飘飘,世间再坚硬的男儿心肠也会为之变得柔软......

    英平的魂儿被台上那个灵动绰约的舞姿牢牢勾住。在通明灯火的照耀下,他好似置身台上,就站在她的身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完全将自己吸引,迷离而又绝妙。

    若此时整座船上只有她与我,那该多好?英平甚至一时间产生了下令清空楼船的冲动......

    正当英平尽情地享受着这支舞、这个人时,忽然一个极为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公子...公子...”

    英平皱着眉转过头,只见那个胭脂打得比一年没清理的屋子中的灰尘还厚的老板娘赔笑着站在门口,身上浓烈的香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十分呛鼻。

    英平没有理会这烦人的老板娘,转回头欲继续欣赏知唐的舞姿。可当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台上时却发现,此时已然舞毕。就这短短一回头,竟然错过了知唐最后的表演,英平不禁微恼。

    见英平没有搭理自己,老板娘舔着脸试探地挪着步子,左右张望了一下警视着自己的两位雄壮侍卫,小心谨慎地来到英平身后,并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后小小心心地说道:“公子,小女子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了...知唐姑娘,她已经被另一位老爷…...”

    “什么!?”

    老板娘话还没说完,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给吓了一个激灵,随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腮处一紧、身子轻飘起来,双脚也渐渐离开了地面,待她的魂儿再次回到自己身子里时,发现自己已经像小鸡一样被人提了起来——

    这声‘什么’不是英平喊的,而是裴邵武喊的,只见他怒目圆瞪,不由分说地将老板娘的衣领提起,只怕下一刻便会生吞了这位老板娘。

    由于这一声太过震耳、太过突然,以至于整座楼船里所有的人都纷纷将目光投向英平这包间,就连还未下台的舞女们也纷纷驻足抬首。

    这其中,自然包括知唐。

    裴邵文反应机敏,赶忙走到英平前面将包间的珠帘放下。

    众人见包间里没了动静,便又恢复了先前的闲谈。舞女们也继续自己的步伐,向台下走去。

    包间毕竟是在二楼,知唐方才乍一眼望去虽感觉坐在包间里的人有些眼熟,但却是没看清那人的样貌,更何况每日往来于此的客人这么多,总少不了登徒浪子为了女色争风吃醋,便也没有继续理会,迈着小步子向后台走去。

    经这么一闹腾,英平的兴致全无,更何况方才知唐也将目光投向自己这里,也不知自己这儿的小矛盾有没有被她看见,若是看见了,只怕被她误认为自己是骄奢淫逸纨绔。

    “咱们走吧”,英平面带不满地走了出去,压根没有理会依旧悬在半空中的老板娘。

    小裴见主子不愿计较,便将双手一松,老板娘‘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随后,小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老板娘怀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便随着英平、哥哥离开。

    老板娘只觉得喉咙一阵通透,仿佛重获呼吸的自由。她忙不迭地大口大口呼吸,待她喘过气来时,抬头只发现那位公子已然走远。她赶忙爬起身子窜了出去,望着英平远去的背影高声喊道:“公子别走啊——咱们这儿还有其他的姑娘——今儿小女子挑几个来陪您!您别走——”

    可三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任凭老板娘如何叫喊,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

    英平余怒未消地走到楼船门口,他看了看里面的这些人心中不禁生起一丝反感——这些人哪怕来时再风度翩翩,可酒过三巡之后便原形毕露,拿着酒杯怀抱着姑娘,不停地想从怀中丽人身上占便宜,这些姑娘也配合着这些金主‘演出’故作娇羞,不停地娇嗔捶打着这些老爷。

    英平定定地站在门口背对着身后的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他似乎心中有些不甘。

    裴家兄弟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不知主子到底是何意思。

    正当裴邵文想开口‘建言’时,英平忽然转过身来大步向里面走去,不待兄弟二人开口询问,只听英平丢下一句话——

    “我买几个石榴去,你俩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买石榴?不要走动?主子觉得石榴好吃?不对啊!要吃石榴咱这还有......

    “主子——我这还有石——”

    “站住!”不等大裴将话说完,英平转身将其呵斥住。

    裴邵武愣愣地定在原处,手中提着方才挂在腰间的石榴,看着英平远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丢开裴家兄弟后,英平穿梭过歌舞升平的众人径直向台子后面走去。一路上不少艳丽妖娆的女子纷纷向英平暗送秋波甚至主动投怀送抱,可英平此时却压根没心思理会这等‘庸脂俗粉’,此刻的他脑海中只有一个人,他只想再次看到那张面容,哪怕就看一眼都好。

    不知不觉,英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自己此时已经来到了后台门前,他与里面只隔着一层布,只需掀开这层布,兴许就能见到那位女子。

    到底要不要进去呢?一向直来直往的英平忽然犹豫了。

    英平站在门口权衡片刻,突然他感到有些好笑——自己连王家兄妹都不怕,怎么会怕进去这儿?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乃堂堂一国之君,哪儿不能去?

    想到这里,英平便不再扭捏,抬起手撩开帘布欲往里面走去。

    可不等英平的手臂将帘布完全撩起,忽然一只手将他的胳膊拽住。这只手力气不小,而且英平一被那只手捉住便敏锐地感觉到,此人同样是一位修行者,且修为不在自己之下。

    “这位公子,后台乃‘兰秋坊’私地,不便外人进出”

    雄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英平迅速将胳膊从那人手中挣脱。

    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面容凶狠的汉子将自己拦住。这汉子比英平还要高大魁梧,身上的服饰紧绷着,似乎随时就要被他强壮的肌肉崩开,而他的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看着煞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