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很亮,阳光洒满大地,餐厅内的音箱回荡着悠扬的纯音乐。
夏日炎炎,室内开了空调,文砚修在莫大的感慨后,又缓和下来,情绪一起一落,弄得他浸湿了后背。
文砚修抿了口薄荷水,沁凉的口感让他醒神不少。
大概有十多年未见了,眼前的沈让经过阅历的沉淀褪去了昔日的稚气。
比起学生时期,现在的沈让更加的成熟稳重,也更加的拒人千里之外。
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就让文砚修回到了从前,时光飞逝,一格格犹如电影胶片在他眼前晃过,最后定格在眼前这个成熟深邃的男人身上。
寒暄过后,就是正常的对话,沈让表情比起来时的严谨,此刻算得上较为轻松惬意:“一开始没认出你。”
文砚修平静的看着他,微微点头不怎么开口。
当然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久别重逢,相遇在这种情况。
说不尴尬是假的,但要说惊喜也是真的。
不知为何,沈让总觉得文砚修比以前好像更加的沉默寡言。
文砚修穿了件简单的深竖条纹的衬衫,头发稍短,刘海偏一边,露出另一边的额头,看着温文尔雅,休闲得体。
很符合林阿姨说的老师形象。
这个职业也确实很适合他。
沈让并不介怀,主动挑起话题:“你应该也没第一时间认出我 。”
“不是。”文砚修抓紧杯沿,掌心一片冰凉湿润,“我认出你了。”
沈让意外的挑眉。
文砚修也觉得一直不开口挺没有礼貌的:“这么多年没见,你跟当年没什么变化。”
沈让似乎看出他有些紧张,顺着他的话淡淡的嗯了一声。
文砚修:“嗯,这段时间忙吗?”
沈让:“还好。”
文砚修低着头,慢慢的抿了一口薄荷水:“听林阿姨说,你跟我住同一层,好巧。”
“刚好有空房子,我就去了,缘分吧。”
这话听着有些歪掉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相亲,再歪点也很正常。
“是吗,那我们应该早点见面的,对了,我的快递也是你帮忙拿的,谢谢。”文砚修觉得自己现在还有晕,可能是薄荷水喝多了。
他放开抓住杯子的手,发现掌心湿润一片,沈让察觉到,给他抽了张纸巾过去。
沈让顿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尴尬?”
“不是。”文砚修飞快的回答,抬眸瞅着他,被对方直白的视线逮个正着。
“尴尬是正常的,毕竟同学一场。”
沈让从头到尾的态度都是谨慎又平静的,虽然给人的感觉很放松,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相亲的。
特别是认出他之后,像是来同学聚会的。
文砚修觉得他可能没看上自己,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当时一个班,一个组,沈让也没有看上他。
文砚修纠结了一下,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不争取一下以后连见面都难。
他干巴巴的说:“要不,我们还是走走流程吧。”
沈让顿了顿:“好。”
“我今年三十,本科学历,目前在十二中教数学,父母双亡,养了条杜宾犬,无房无车无贷款。”文砚修在脑海里挑挑拣拣,总结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沈让听了表情也没太大的变化,顺着他的话说:“我今年三十一,国内本科学历,目前跟我发小开了个小工作室,做工程师,父母都是开小公司的。”
沈让的条件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的,就算不用介绍,也有大把人前仆后继。
除了年龄跟职业,文砚修对他的情况也算是了如指掌,他父母开的不是小公司,是他们市中心最有名的百货连锁超市。
至于沈让,前些年听一小部分高中同学提过,说是大一读完就跑去纽约继续攻读计算机。
沈让拿了奖,高中班主任都会在群里发出喜讯,文砚修每次都会翻来覆去的看很久。
当时他觉得这人离他太遥远了,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见到本人。
“这么好的条件,也没人追吗?”文砚修开玩笑。
“之前没想过谈,一晃眼,都上三十了,可以试试别的选择。”沈让态度比刚才认真了点,“你呢 ?”
“跟你比的话,我已经算得上你老师。”
沈让笑意很浅:“那我叫你一声文老师,也不过分。”
文砚修注视他那抹笑意,嘴角跟着很自然微微上扬。
沈让又问:“那你这么多次,都没有相处得来吗?”
“没有,大多不是我想要的。”文砚修去相亲,大部分都是他被看上的多,但他自己心里始终占据着一个人的位置。
他去相亲也只是为了可以忘掉那个人,结果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他会把相亲对象跟那个人作对比,然后得出失败的结论。
以至于每场相亲都无疾而终。
有的人是刻在骨子里,没办法完全割舍。
沈让似乎察觉到什么,淡淡的抿抿唇。
这场相亲结束得很快,一小时都没有,大家就着同学关系聊了几句,平平淡淡
的叙旧,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其实当年他们也不算是完全没话题的,只是年少时,总是不顾一切的。
现在重逢又长大了,顾忌这顾忌那,踉踉跄跄,彼此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
沈让是开车来的,两人住一块地,所以在沈让提出送他回去时,文砚修没有拒绝。
“上车吧。”
文砚修动了一下开车门进去。
沈让坐好后,瞥了眼他雪亮的耳后根,泛着点绯红色,往下看是露出半截的脖子,皮肤白皙得透出青色血管。
“文老师,安全带。”
文砚修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慌乱的系上安全带:“刚才在想点事。”
“没事。”
文砚修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面上没法平静,脑海里不断地胡思乱想。
他不敢看沈让的脸,余光总是注意着沈让开车时修长慵懒的手指,虚虚的抓着方向盘,操控得游刃有余。
车子已经到达小区门口,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发现沈让没动。
文砚修的手指轻轻搭在车门边,“你不回去吗?”
沈让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文砚修手腕的红绳:“工作室有事,我要过去一趟。”
文砚修关上车门,微微低垂着脑袋,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路上小心,慢走。”
*
回到工作室,沈让刚进门就看见方南嘉兴奋的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我们的沈总回来了,相亲相得怎么样?”
方南嘉的父母很早就移民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跟皮孩子似的,后来毕业了直接在附近租了个工作室,做点小生意,原本只是玩玩的,后来沈让投资进来后,才稍微认真点。
但做了老板后,也改变不了皮的本性,比如这次相亲,方南嘉在里面可谓是功不可没。
当时偶遇林阿姨,好说歹说沈让都不愿意去相亲,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但方南嘉在一旁看好戏似的帮他答应下来。
“林阿姨跟我说了,对方可是正经人,还是男的,绝对适合你。”方南嘉坐在椅子扶手处,交叉着脚踝,“兄弟,相得怎么样,对方应该还不错吧,我看过照片,很ok。”
沈让坐下,拧开保温杯盖,睨了他一眼:“看过照片了,觉得眼熟吗?”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眼熟的,不过一个地儿,见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方南嘉还是没想起来,“所以怎么样?”
沈让没打算提醒他,只是想起文砚修提起自己失败几次的相亲经历,淡淡的说:“人家多半没看上我。”
方南嘉顿时愣住了,脱口而问:“为什么?你条件这么好都不行?对方是天仙啊。”
沈让说:“感情的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
文砚修回到家,第一时间在狗盆里加水,岩岩在他手掌哼哧哼哧的凑过来,他也只是摸了摸头。
然后起身去洗了个手后,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闭上眼睛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半天。
出去的一小时,比他平时连上两节课还要累。
岩岩立在桌边,黑色的眼珠子亮亮的看着他,估计察觉到主人心情变化,默默的跳到沙发上,乖顺的趴在文砚修的怀里。
文砚修撩起薄薄的眼皮,垂眸看他,再次摸了摸他的头。
紧接着,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简柠:结束了没?】
【文砚修:嗯。】
【简柠:是彻底结束了吗?】
【文砚修:不是。】
【简柠:我去,有戏?!第一次啊,你终于要忘掉你那个对象了,恭喜哟。】
文砚修刚才还有点无精打采的,一看到这些话,觉得有些好笑。
【文砚修:差不多。】
【简柠: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捡起年少时丢失的勇气,为自己青春时期画上圆满的句号,不留遗憾。
文砚修想了一下,郑重的打下一行字。
【文砚修:我想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