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在打探别人的情况,其他人也在打探她的底细,哦不,八卦。
“小清啊,你满十八没?”张姐收针,织完一只袖子,另一只打算下午再织。
“过完十八岁生日三个月了,上到高三。”
“哟,还是高材生啊!”小李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捡起两根头发夹进小说里当书签用,下午还得继续看呢。
“听说你那天噼里啪啦直接把想抢工作的柳红星撅回去了?”还算客观。
“听说你未来婆婆直接打上家门,把你嫂子摁地上打了一顿,是真的吗?”逐渐离谱。
“她带蛇没?”离大谱!
清音:“???”你们听谁说的呀大姐!
这俩人都比自己大,张姐儿子上小学,李姐的闺女刚上幼儿园,所以叫姐不为过。
“我们可都听说了,你是嘴皮子利索,你婆婆是能动手不哔哔,但哔哔的时候也很厉害,她可是这一片最厉害的捕蛇人,当年……”巴拉巴拉,这都是传了几百手的八卦,清音听得眉头紧皱。
在厂里的传说中,顾大妈仗着艺高人胆大,是整个片区有名的泼妇。
很好,相较于被极品蹬鼻子上脸,她还挺喜欢这人设的。
上午轻轻松松结束,下班时间一到,问清楚不用值班之后,清音就撒丫子往外面跑,肚子饿得不行,早上那晚稀饭解个小便就没了。
刚走到大门口,后面就有人喊她:“小清,等等我。”
回头一看,是后院老秦家儿媳妇,平时也没啥接触,只知道是老秦家的小儿媳,刚结婚半年,从北城区嫁过来,叫啥名字来着她记忆中没有。
“秦嫂子。”
“你怎么走这么快,刚下班呢,慢慢走,咱们这一带都是钢厂的,跟着大部队走没错。”
清音点点头,跟她并排,混在下班大潮中,边走边聊。
主要是她听,秦嫂子说。
“听说没,柳红星的对象是肉联厂的,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单位啊,也不知道走了啥好运,居然找到这么好的对象,等婚一结就不用下乡了。”还天天有油水吃,更别说要是带回点边角料啥的,每天都能满嘴流油。
大院里的刘嫂子家,就是她小姑子嫁了个肉联厂工人,老刘家就经常有便宜的猪头和免费的大肠血旺这些,刘嫂子这不才能接济娘家嘛。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惜,杨钢据说是个杀猪的,煞气重。”杨钢就是柳红星对象的名字。
清音是不太信煞气这种东西的,但她喜欢听八卦,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真的吗”,就引得秦嫂子再接再厉,又扒拉出这个屠夫的很多传闻来。
据说此人家里没什么亲人了,爹妈都死了,也没兄弟姐妹,全都是被他克死的,但家里却有两间房,柳红星嫁过去就能住宽敞的大房子,这可真是令人羡慕啊!
工作好,有房子,父母双亡独生子,这放任何一个年代都是“香饽饽”。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追求者才对,柳红星长相一般,是柳家人里最不出众的,关键还没工作,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掉她头顶上呢?
秦嫂子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释就是男人命硬,别的姑娘不敢嫁。
清音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但大院里的人都震惊于柳红星居然能找到杨钢这么好的对象,倒是没几个人去扒拉深层次原因,清音想吃瓜也找不到地方,只能悻悻作罢。
临分别,秦嫂子主动发出邀约:“明早工人俱乐部你去不,一起呗?”
见清音愣神,她解释了几句,原来是前不久厂里有个女工舍己救人的事迹受到各级部门褒奖,出了这样的先进事例,厂里自然要号召大家一起学习,组织全体职工去聆听报告。
但清音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婉拒了。因为她发现,林素芬母女俩最近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到周末就往外跑,有时候拎条咸鱼,有时候拎半斤鸡蛋,穿戴得倒是整齐又漂亮,清慧慧甚至还特意画了个淡妆,很是赏心悦目。
清音自然知道她们去哪儿,她还乐见其成呢。
省得林素芬在家里,天天只做大碴子粥和白水煮菜,油花看不见也就算了,还有一股黄焖猪食味儿,清音嫌难吃,干脆从厂食堂打俩高粱馍配上一荤一素的菜,贵是贵了点,但至少营养均衡。
吃饱喝足,清音从后门猫出去,戴上帽子围巾,将发型打乱,在胡同里七弯八拐,来到一个学校门口,给门卫发根纸烟,聊两句,很快离开。
结果刚走到顾家大院门口,顾大妈就叫住她,“待会儿下班就来家里吃,你小孩子家家的回去也没个人管。”
麦乳精泡饼干好吃是好吃,但确实费钱费票,还容易上火,清音痛快答应,等下班直接绕到菜市场溜达一圈,买了一把粉条和两斤豆腐。
她倒是想买肉,可那是紧俏货,早早就连猪尾巴都没了。
进了顾家大院,大爷大妈们见她手里拎着东西,都笑着打趣,“小清来看你顾妈妈啊,还拎这么多东西。”
这个大院的人对顾家都是同情居多,所以顾大妈的人缘还不错。
清音一路喊人一路来到后院的顾家,顾妈妈正在
揉面,“来就是,干嘛还带东西,见外。”
“我正好从菜市场路过,看见粉条和豆腐就想吃了。”
“你啊,这段时间忙啥呢,我去你们大院几趟都没找着人。”
清音笑笑,只说闲着随便逛逛,那件事等能一锤将人锤死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顾妈妈也没多问,面揉好,再小心翼翼掏出婴儿巴掌大一块肉,少到没几刀就剁吧好了,清音帮忙把煤炉子燃上,锅支上,锅底用猪油少少的抹一层,豆腐片放进去小火煎上。
清家吃这个菜都是放几勺清油炸,油能淹没豆腐的,顾家却没这么多油,平时顾妈妈煮菜都不舍得放的。
顾妈妈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没几下豆腐都糊了粘锅底上,她心疼得直吸气,清音干脆自告奋勇接过锅铲。
她上辈子很小的时候就负责给爷爷做饭,毕业后也经常自己做饭吃,厨艺不算顶顶出色,但做家常菜没问题。
“呀,音音你煎的豆腐真黄,一点也不糊呢!”
“真香,早知道我也锅底放点盐,这样就不粘锅了。”
“你这孩子居然这么会做饭,一定是林素芬手底下磋磨出来的。”
顾妈妈有点难过,但很快往煎好的豆腐里加半壶开水,再把粉条加进去,切点白菜,慢慢炖上。
俩人同时快手快脚擀面,包饺子。
大院的邻居们都吸着鼻子,本以为顾大妈今儿不年不节的割二两肉包饺子就是顶顶了不起的伙食,谁知道居然还有炖豆腐,香味飘荡在院子里,大家都无心做饭了。
顾家这亲家结得好啊。
“哎哟,顾安回来了,赶巧,你妈她们正要吃好的呢。”
顾安吊儿郎当的进屋,吸了吸鼻子,又看看正在忙碌的清音,以眼神问他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大妈白他一眼,“还知道回来,算你小子有口福,音音给咱们做好吃的。”
煎过的豆腐吸饱了汤汁儿,炖得香香软软的,粉条爽滑无比,再配上每人一大碗的饺子,那真是香迷糊了!
顾安吃完饺子,又给自己来了一碗炖豆腐汤,心说不是他妈做的,就好吃。
清音也吃得非常满足,她享受这种做饭的感觉,自己喜欢吃啥就做啥,不用考虑其他人爱不爱吃,会不会受欢迎,亲自将原材料变成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看着他们的满足,自己成就感也会爆棚。
吃完,顾大妈捶了捶老腰,主动弯腰收拾碗筷,准备端到外头去洗。年轻时候经常跋山涉水,关节老化严重,这几天风湿病又犯了,弯腰清音都能听见骨头的“咔咔”声。
扭头一看,顾安那小子居然大咧咧的,在炕上躺着,直接给他脚踝上踹了一脚,“去。”
顾安瞪大眼,“什么?”
“碗在这儿,没看见啊?”
顾安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指着自己,“你让我去,洗,碗??”最后三个字是咬着说的。
“难不成是叫你去洗澡?”
顾安:“……”
他发现,小清音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她,居然敢支使他干活,还是洗碗这种女人才干的活!
“不洗也行,下次我和顾妈妈做的饭你都别吃。”
顾大妈也反应过来,是啊,凭啥她又要做饭又要洗碗的,直接把洗碗帕往他手上一扔,“对,有本事你别吃。”
顾安一句脏话在喉咙里翻滚,用平生最大的忍耐力把那个字憋回去,扔掉那脏兮兮的帕子,甩头而去。
妈的,这世上能让他洗碗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顾大妈知道他脾气,估摸着又是一去不复返,下次再回来不知道多少天后,只能唉声叹气,准备自己去洗。
清音拦住她,“顾妈妈您别惯他,爱洗不洗。”
精神小伙,不做家务,还不服管教,他可真牛。让她为了拿回嫁妆跟他结婚?那她宁愿不要嫁妆。
结果,两分钟后,顾安稳稳的端着一盆水进屋,嘴里还在跟门外的大妈聊天,“嗯,对,洗脚呢。”
“哎哟你这孩子,用冷水洗脚老了会得风湿的。”
“没事,我不怕。”门一关,盆放地上,蹲下.身,一股脑把碗筷全放进去,稀里哗啦洗刷起来。
清音:“……”
悄悄洗也是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