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轻轻拍了个巴掌, 这妥妥的有问题啊!难怪原书中清慧慧能轻而易举拿走她的嫁妆,这俩人肯定有猫腻,七舅姥爷或许早就监守自盗了!
“这人不简单, 我知道你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但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好, 谢谢大叔提醒,我会注意。”清音想了想, 又跟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刚说完,眼看不远处有人过来, 他们很快分开。
清音走得很慢,她有边走路边思考的习惯, 刚走到大院门口, 就见倒座房门口围了不少人。
“清音回来得正好, 你还没见过咱大院的新姑爷吧?”秦嫂子一把拉住她,挤到最前面。
柳家的门开着, 柳家老两口盘腿坐炕上, 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乖巧坐八仙桌旁, 其中穿着绿衣服扎着红头绳的是新娘子柳红星。这时候条件有限,也不允许大操大办, 昨天一早她戴着红花出门就算嫁过去城北了,今天上午回门, 要在娘家待一天,吃过晚饭才回去。
桌上放着一兜苹果和两斤红糖, 而最馋人的是,旁边还放着一整个粉白色的闭着眼睛的猪头!
猪头不算大,粉白色的耳朵支棱着, 隐约还能看见嘴角上翘的弧度。
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在咽口水。看来红星嫁过去是真享福了,整个杏花胡同谁家新姑爷回门带得起一个猪头的啊?
所有人脑海里冒出一句话:杨家的日子,比大家伙想象的还好过。
不过,清音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她发现柳红星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平时张扬的丹凤眼此时低垂着,双手捏着衣角。
而她身旁一名络腮胡壮汉,估摸着就是新郎官杨钢了,倒是真的很阳刚。
身边几个年轻妇女轻笑一声,开始议论:“红星咋还有黑眼圈了呢,昨晚没休息好吧?”
“昨晚可是新婚之夜……”大家捂着嘴,笑得暧昧极了。
清音再细看,那种青灰跟纵欲过度的青黑不太一样,但她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种话题不太妥当,也没说啥。
倒是秦嫂子见她若有所思,以为是她不懂,小声斥责道:“你们几个胡说啥,咱自己荤素不忌,但小清音可还没结婚呢。”
众人这才止住话头,说起柳家今天人真齐。不仅大姐红梅带着孩子回来,就连一直鲜少回娘家的二姐红云一家几口都在,给与新姑爷的重视可见一斑。
这是穿书的清音第一次见柳家两个姐姐:老大柳红梅长相平平,气质稳重而朴素,目前是寡妇。她在原书中一直是好大姐,为家庭牺牲大,胸怀广大,目光远大,最后也是姐弟几个里官当得最大的。
老二柳红云长相是三姐妹里最好看的,嫁的人家也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回娘家,小时候的小清音倒是很喜欢她,因为她会给小姑娘扎辫子,也不像姐姐弟弟会骗小清音的东西吃。
清音在脑海里回忆着,那边柳家显摆够了,猪头也舍不得当场吃,说要擦点盐腌上,以后腌成腊猪头,下酒贼拉香。
大家没围观到吃猪头的盛景,最终遗憾散场,秦嫂子挽着清音的手,絮絮叨叨说昨天接亲的场面有多大,来了多少人,多少辆自行车,全是新的,凤凰牌的巴拉巴拉。
清音昨儿上班,秦嫂子休息,倒是看了个正着。
而就在她们转身离开的一瞬间门,柳红星抬起头来,怨毒地盯着清音的背影。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有那么好的工作,那个工作明明是她的!小弟为她谋划了那么久的好工作,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手的工作!没了工作,她不得不嫁给父母口中的“好人家”……一想到昨晚的新婚之夜,她瑟缩一下,拧衣角的手更紧了。
柳红梅在旁边看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给她力量。
这个家里啊,就只有大姐最疼自己。柳红星想到这里,斜靠到柳红梅肩上,“大姐,这屋里闷得慌,咱们上外头说会话吧。”
柳红梅拉着她,将人直接带到大门口的石狮子旁,确保不会被人看见,这才关切地问:“红星你跟姐说实话,他对你好不好?”
回门好几个小时了,父母都只顾着享受杨钢的奉承和显摆猪头,大姐是第一个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的,柳红星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扑进柳红梅怀里,小声的哭起来,断断续续说了几句。
柳红梅满眼震惊。
“他,他真的那样对你?”
“嗯。”
柳红梅脸上滑过两行清泪,“大姐对不住你啊,本以为是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就不用下乡了,谁知道却是把你推进了火坑,我该死啊,我……”
她哭得比苦主还伤心,还绝望。
柳红星一时间门都忘记哭了,连忙反过来劝她,捡着好的说。譬如家里房子大,敞开的吃住,家里不缺油水,等她过几天就能给大姐家也送点油水过去。
自从大姐夫死后,大姐和海涛海花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人扒拉俩孩子,娘家不待见,婆家回不去,她是真的难啊。
跟大姐比起来,自己也就是在炕上受点罪,吃穿不愁,还不用上班,这已经幸福太多了。
想着,她立马重整旗鼓,“反正我也想清楚了,既然嫁都嫁了,就
先把日子过起来,你和弟这边,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的恩情,以后有啥好的我都会记着你们。”
“不用不用,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们就放心了,我和弟的心一样的,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聊着聊着,她忽然又说:“刚才我看你似乎对清音有点意见?”
柳红星眼里闪过恨意,“要不是她,我又何至于嫁给杨钢!”
她不够明亮的双眼里,燃烧着火苗一样的东西,似乎能灼烧人的衣服。柳红梅不自在的闪了闪,“你先别忙着恨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清慧慧攀上了不得的关系,你多撮合撮合她跟弟。”
“那个废物?工作的事到嘴都飞了的玩意儿?”
“你可别小瞧她,现在她们母女俩认识了军区的老司令,经常去跟前打转,林素芬想把她介绍给瞿司令儿子,听说是丧偶的。”
“要是清慧慧能嫁进那样的人家,那对咱们弟也有好处啊。”
柳红梅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女人一旦嫁了人,想的都是丈夫和孩子,还怎么全心全意的帮助柳家?
“况且,志强也不喜欢她啊。”
“喜不喜欢重要吗?”
柳红星沉默了,她的婚姻就是这样,不重要,只要能让柳家日子越过越好,让那些曾经轻视她们嘲笑她们的人家都哈巴狗似的扒上来,那才是好。
“行,我会好好撮合的。”
***
接下来几天,清音按部就班工作,虽然卫生室依然没什么病人,但被怼了一顿的林莉,也不怎么去她们那间门办公室,倒也相安无事。
顾安不知道干嘛又消失了几天,清音不敢再大意,她对男女主发家路有上帝视角,但对这位隐藏大佬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在酝酿怎么弄死自己,还是在计划怎么让自己消失,她都得做两手准备。
同时,清音也没忘记观察林素芬。
以前只把她当普通人看,毕竟一位母亲偏心自己亲生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她虽然讨厌林素芬的伪善,但从未把她往私德有亏方面想。
现在被刘大叔一提醒,清音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买菜时间门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普通人都是早上去买最新鲜的,她却总是以省钱为由,吃过中午饭,大家都睡午觉的时候出门,当然也不会逗留太久,有的时候回来早,有的时候回来晚一些。
而回来晚的时候,都是星期三、星期五,刘大叔打探到,这两天也是刘加敏下午没课的时候。
这可不就巧了嘛!
清音的样貌实在太过出众,她想要自己去跟踪林素芬太冒险,很容易被认出来,而刘大叔又是摆摊的,总不能带着摊子跟着林素芬跑,要是手底下能有几个能用的人就好了。
唉,上辈子她手底下调教出去的人,可都非常拿得出手,最后即使离开她的公司也能在别的单位混得风生水起。
为这事,清音愁得大半夜睡不着,就在想啥时候能有人用就好了。
顾安就不一样了,以前看他是个小混混,身边狐朋狗友奇多,但自从他出事自己去帮忙找那次就能看出来,他身边最好的刚子祥子和亮子都不错。
刚子家也在杏花胡同,因为早年丧父,孤儿寡母的被亲戚欺负得不成样子,后来还是顾安看不过眼帮着想法子收拾了一顿,那些亲戚才不敢蹬鼻子上脸。后来刚子的母亲去世,娘家亲戚也来闹着要分房子,顾安再一次出手,把闹得最慌那个送进监狱关了一段时间门,刚子才能以“一人之力”保住父母留下的房子。
试想,这样的交情在,刚子还不得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正想着,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
清音立马竖起耳朵,借着窗外月光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是夜里一点半,正是最困的上半夜,林素芬和清慧慧谁起了?是上厕所吗?可她记得,她们屋里是有尿壶的。
那脚步声不徐不疾,节律均匀,甚至还在自己屋外停住……清音连忙发出深长的呼吸声,那脚步声顿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她在好好睡觉,才又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听着,是后院。
清音可以确定,是林素芬,因为清慧慧的脚步声没这么“稳”。爷爷曾说过,人的脚步声其实是性格气质的一种体现,在不伪装的前提下,二者基本是能够保持一致的。
清慧慧那样咋咋呼呼的性子,不可能有这样的脚步声。
可大半夜的,林素芬去后院干啥?那里的刘家正是跟她不对付那家,平时因为掐架的事,她几乎不往那边去……不对!
清音悄悄爬起来,确保脚步声走远,清音也蹑手蹑脚带上门,以防万一,还往被窝里塞了个枕头,伪装出一个人形。
这个点儿,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狗吠,树上几声慵懒的鸟叫,清音练过爷爷祖传的内功心法,只要她愿意,走路完全可以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不,她悄无声息跟着林素芬来到后院,她回头看了几次也没发现后面有人。
“怎么这么久才来,夜里真凉,快冻死我了。”一把男声从后院的大枣树下冒出来,清音借着月光一看,嘿,居然是刘大!
也就是林素芬
宿敌刘嫂子的丈夫。
刘家是大院里最早一批住户,人丁兴旺,三个儿子都在钢厂工作,三个闺女也嫁的都是工人,甚至还有一个在肉联厂当小领导的,所以刘家偶尔会有点猪头猪下水啥的改善生活。刘大因为会来事儿,手头宽裕舍得花钱,在厂里混得不错,现在已经是冶炼车间门的小组长了,据说等车间门主任退休,他就能顶上,到时候高低也是个中层领导,能在大院里横着走。
也正因为这样,刘嫂子在大院里是见谁不爽就直接开炮,林素芬深受其“害”。
“你怎么搞的,让你家那黄脸婆少针对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林素芬低声说。
清音整个人:“???”
她是真没想到,一直文化人自居的林素芬,居然跟八竿子打不着的刘大能这样熟稔的说话,这俩人平时在大院里遇上连招呼都不打啊!
而林素芬那么好的风评,从上到下没人不说她好,唯独刘嫂子一直跟她争锋相对,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
“呸,你跟她一般见识个啥,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一天只知道叽叽歪歪,不知道爷们在外头行走手头要宽裕,清嫂子您可是我的财神爷。”语气里居然有种钦佩,反倒没有清音预料的男女私情。
再看林素芬的表情也很平淡,没有平时那股扭捏劲儿,清音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莫非这俩人没私情,只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往来?
管它呢,先看看。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这叫互惠互利,上次说的事儿办好没?”
“人已经找到了,绝对可靠,但东西太多,又是那个,你要想出手也得等段时间门,最近城北的事闹得不太平,鬼市上也不好出手,毕竟,那可是……”
“嘘,别说了,我知道,老规矩,给你一成。”说难,不就是想多要钱嘛。
林素芬心里满是不耐烦,面上还得念几句自己一个没工作的女人生活多么艰辛。
刘大想了想,“你手里还有多少,如果多的话,一次性出手直接找个更大的买家。”
林素芬眼珠子一转,心说你还想来探老娘的底?
“也没多少,这是最后也是最多的一批了,你又不是没看出来我小姑子现在精得很,想要再倒腾她的东西只会更难。”
清音瞳孔地震:“!!!”合着所谓的要拿到鬼市上卖的东西,居然是她的?!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
“最多,那到底是多少,你给我个数。”
林素芬伸出一个巴掌,刘大倒吸一口凉气,“五,五……”
“大的。”
刘大整个人倒吸三口凉气,“大大大……”
“瞧你那出息,因为数额大,所以我才提早让你去打听,可别办砸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这几次哪次是砸了的?就是自从清扬死后,那黄脸婆天天盯我盯得紧,我下班晚到家一会儿她都要上车间门找,回家还得上闻下闻的,真是狗鼻子。”
林素芬不爱听,眼神里满是厌恶,但又不得不强忍住,继续说正事:“数额多,咱们最好不要再见面,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先把东西放在老地方,星期二晚上夜里三点半,放那儿,你找借口回来拿,顺道将钱放进去,中途咱们不能碰面。”
“你那天是上夜班吧?”
刘大答应一声,林素芬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钱你必须先点清楚,不能少一分。”这次的事实在是太重要了,太缺钱了,少一分都不行。
这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比以往所有加起来都多,要不是那边急着用钱,那样的好东西她也舍不得以这个价格出手,加上小姑子忽然精明起来,她也怕夜长梦多。
只要这一票成了,她以前吃的那么多苦都值了。
“我知道规矩,对方也是信任我,不然不可能提前付一半定金,你可以出去问问,这书城市里头,几个人能有我这样的面子。”
林素芬打断他的大吹大擂,再次核对时间门,这才各回各家。清音一直猫在后院拐角的磨盘下,等林素芬走远,听见她关门的声音,又蹲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腿都麻了,这才往回走。
她刚才在门把手上拴了根细细的头发丝儿,果然回去的时候头发丝不见了,林素芬拧过她的房门,幸好刘大叔挑的锁是用钥匙在外面就可以反锁的,她这么拧,绝对想不到里头没人。
麻蛋,她上辈子搞商战也没遇到心思这么细腻的对手,以前真是小看林素芬了。
清音蹑手蹑脚睡下,第二天早上起床又是那副时而人畜无害,时而阴阳怪气的模样,林素芬不疑有他,还笑着问她要不要一起喝碗大碴子粥。
前后脚出门的清慧慧,嘴唇上还沾着点油光,很明显是躲屋里吃过小灶的。
清音好笑,“都分家了,还这么小心呐?”
林素芬一僵,心说我再让你阴阳怪气两天,等着吧。
不过,清音也没跟她打嘴炮,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听到的事:什么东西?老地方在哪儿?
原主实在是太傻白甜了,对家里和大院的事一无所知,想要从她记忆里找突破口不可能。但可以肯定的
是,林素芬和刘大都能在大半夜的,短时间门内经过的地方,应该就在大院附近,最远不会超过胡同口,她不动声色转了两趟,也没看见能藏东西的地方。
这事一直想到下班后,也没想出个头绪,正好走到以前配钥匙的地方,居然遇到两个一高一矮小姑娘。
“音姐姐!”
“大丫二丫,怎么是你们?”
大丫牵着二丫,挎着小书包,跑过来,“音姐姐,我们来这边玩儿,你下班了吗?”
清音跟她们说了几句,觉得有点奇怪,“天快黑了,快回家吧,别让你们姥姥担心。”
“姥姥生病了,在医院,姥爷去照顾她,我们没地方去。”大丫的嘴巴特别快,没几下就把她姥姥生啥病住哪个医院几号床都给说清楚了。
清音感念刘大叔的帮助,也担心小姐俩独自在家不安全,“走,那你们带我去看看姥姥。”
这年头的家长们把孩子独自放家里是很常见的事,毕竟治安好,大人忙,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来的,但清音是几十年后的人,她能预料到很多潜在的危险。
去看病人,得买点东西。
清音先带她们回家,拿出三块钱和一点糖票,先上副食品商店买两斤红糖,再称一斤饼干,三人边走边吃。
这饼干倒是好东西,用料足,每一块都吸饱了油脂和奶粉,拿着沉甸甸的,吃进嘴里酥酥脆脆的。
大丫二丫看得出来平时没少吃这种好东西,每人吃了两块就不怎么吃了,让着“音姐姐多吃点,放坏就不能吃了”。
现在的东西很少添加长效防腐剂,都放不了几天。
清音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条件能养成小姐俩这样的姑娘,刘大叔和刘大婶很明显是没这个经济条件的,她们的爸爸瞿建军,应该出身相当不错。
也倒是,林素芬和清慧慧最近扒着瞿家不肯松手呢。
刘大婶住在区医院内科病房,据说是阑尾炎,刚做完手术,还不能下床,清音她们走到的时候,刘大叔正用一只手笨拙地给她喂白粥。
“大婶好点没?”
“好多了,就是麻药劲儿过去,刀口疼。”刘大婶是位样貌清秀的妇女,头发丝是躺久了的凌乱,但脸上干干净净,显然被大叔照顾得很好。
“你也是,来就来,还带啥东西。”
清音笑笑,将红糖放在床头柜上,开始询问病情。
“唉别提了,这老婆子舍不得浪费,孩子吃剩的饭菜她舍不得倒,愣是要留着自个儿吃,这几天肚子疼得厉害她也不说,前晚实在是耐不住了才说,要是白天我就去找你了,但夜里我想着不方便就直接送医院来,人一看就说是阑尾炎,里头肠子都烂了。”
清音点点头,瞿建军隔三差五给俩闺女送吃送喝,一次性送得多,孩子吃不完,老太太可不就是吃出毛病来了嘛。
“不过,阑尾炎这种病,它要发谁也控制不住,就是不吃过期食品它依然会发,大婶不必太过自责。”
刘大婶这才松口气,问她们怎么想起过来。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大丫二丫还没吃饭,大夫说今晚还有针水要吊,我也不能回家,要不……清丫头,大叔求你个事成不?”
清音不用他开口,连忙说:“大叔您哪儿的话,大丫二丫先去跟我住两晚,后天大婶身边能离人了,您再回去不迟。”反正她屋子大,多睡俩孩子不是问题。
刘家老两口感激不尽,嘱咐孩子要听话。
“我们保证不要东西,不给音姐姐惹麻烦!”大丫高兴的原地蹦跶两圈,嘴里叨叨待会儿要回家去抱自己的小枕头,要给妹妹的新头绳拿上,让音姐姐帮忙扎头发。
“嗯呐,扎辫辫!”粉雕玉琢的二丫也跟着附和。
清音自己是很喜欢小孩的,前提是不熊的小孩,这小姐俩目前看来都很乖巧,更何况刘大叔还帮了自己大忙,她也高高兴兴应下。不过,出于医者的职业习惯,她还是先去办公室找医生了解一下刘大婶的情况,毕竟手术是在肚子里,她肉眼也看不见,做成啥样只有主刀医生最清楚。
医生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梳着一个三七分的短发,看见她眼前一亮,“同志你找谁?”
清音今天穿的依然是白衬衣配花格子列宁装,两根黑黝黝的辫子垂在肩头,脚底下踩的是一双圆头黑皮鞋,里头是白色棉袜,看起来又干净又漂亮,像一朵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荷花。
“你好,我找张医生。”
“我就是,你是有什么事吗?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吧。”
清音也不客气,自然而然坐到他对面,“我是3号床的家属,想来问问她的情况。”
张医生倒水的手一顿,“你是她家属?”
清音点点头,“是亲戚,他们家里因为只有老两口,不太清楚情况,所以我来帮忙问问。”
张医生直接没倒水了,一屁股坐回板凳上,连眼里的惊艳都没了,说话也变得不耐烦。
“手术还行。”
“注意营养。”
清音还想再问问,就被他三言两语打发。
不过,听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信息,清音也没把他的态度往心里去,
毕竟这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不值得因为他的轻视而生气,只是心里对刘大叔老两口的同情又加重两分。
他曾经可是帮地下工作者立过功的,走出去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就因为无儿无女,家境普通,不说受歧视吧,不被重视是真的。
大叔之所以不敢回家,就是因为昨晚输液的时候,针水打完了,刘大婶叫护士,护士没搭理,叫医生医生没回应,血都回了不少,最后是她没办法自己给拔了的,结果一小时后护士过来反倒把她骂了一顿。
清音作为同行,理解他们工作的辛苦,同时也不否认确实存在以貌取人的同行。
试想一下,昨晚躺那里的要是刘大叔的亲家,那位瞿司令,恐怕院领导都能在旁边尽职尽责守一夜吧?
收拾好心情,先去医院食堂打两份有荤有素的热乎饭菜送到住院部,让老两口一起吃饱,清音这才慢悠悠的牵着大丫二丫回家。
以前清音没时间门吃零食,要吃都是钟点工阿姨剥好洗好的,很少需要自己动手,但带她俩就不一样了,除了饼干,清音又买了半斤盐水花生,刚从蒸笼里出锅的,热气腾腾,轻轻用手一掰,里头的仁儿是粉白色的,饱满极了,吃起来咸香咸香的,还特别面。
三人边走边吃,压根停不下来。
“大狮子!”二丫指着十六号院门口,惊喜地尖叫。
清音也笑,杏花胡同几乎每一个大院门口都有两尊石狮子,前几年破四旧推倒的,戳瞎的,被拔舌的,不要太多,十六号院门口这两尊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们家门口都没有石狮子,一个都没有。”大丫很是羡慕地说。
刘大叔当年立功拒绝了当领导,上面直接给他分配了一个小独院,屋子多不说,还有一口独立小水井,院里空地还能种两圃瓜果蔬菜,跟大杂院可不一样。
清音心说,你们羡慕我,我还羡慕你们独门独院呢!
“哟,小清音回来了,这俩孩子是……”
清音简单介绍一下,不用她教,小姐俩就甜甜的喊人,然后跟着她回到正房。
天已经黑了,林素芬母女俩关着门,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清音懒得看,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昨晚听到的消息。
今天已经是星期一了,后天星期二就是他们要“交易”的时间门,可她愣是想不出“老地方”是哪里。
“音姐姐,我想上厕所。”玩闹到十点多,二丫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
这时候出去还要吹冷风,万一受凉感冒就不好了,清音想了想,自己屋里也是有尿壶的,忙找出来给她们用,上个小厕所她也能忍。
不过,上完她可忍不了让尿壶一直放屋里,她拎出去准备倒公厕里,还要用水冲洗几道才行。
现在的公厕男女联在一起,中间门一堵墙隔开,墙上还挖出几个洞,用来临时存放大家的私人物品,有些老太太生活习惯不好,一张手纸小便用一次,团吧团吧塞洞里,过两天大便又用一次,清音自从见过一次之后,就对那些小洞敬而远之……实在是太脏了啊!
可此时,看着那一个个黑漆漆不知道塞了些啥的洞洞,她忽然灵机一动。
因为这些洞是男女两侧都有的,会不会有联通的地方?
这样一来,林素芬前半夜把东西从这头藏进去,刘大后半夜假装上厕所,就能顺理成章从另一头掏出来呢?大半夜出来藏东西,什么地方是既符合常理,又不让人怀疑的呢?那绝对是上厕所!
清音心口狂跳,居然有种莫名的兴奋。
她真没想到,林素芬为了往黑市倒腾东西,居然连这么埋汰的地方都能想到,这跟她平时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啊!
想着,清音把尿壶反过来倒扣地上,踩到尿壶底上,顿时就能把所有洞都够得着了。
不过,实在是太恶心,她没敢一个个的摸一遍,毕竟还没戴手套。
第二天一大早,把大丫二丫送到学校,亲眼看着她们走进教室,清音赶紧往厂里赶。
昨晚太过激动,大半夜睡不着,今天差点睡过头了。
踩着点走进办公室,依然只有张姐李姐在。
“别看了,她今天不会来了。”李姐把小说拿出来,开始分享起她的一手消息。
杨姐又去相亲了,不过这次相的居然不是工人,而是区医院的医生。
“张医生嘛,我知道,做手术很出名的,医专毕业,切阑尾很厉害的。”
“我二姨上次阑尾炎就是找的他,据说技术好得很,切得快,缝合也漂亮,不会增生留疤。”张姐也插嘴道。
清音一听张医生,年纪性别和科室都跟自己昨天遇到的那个对上了,心说也不怎么样嘛,她昨晚看过手术记录,切得快是快,但潦草,缝合的也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就连换药处理伤口也很马虎。
不过,这倒是更符合自己对那人看人下菜的第一印象。
“清音你想啥呢?”
“没啥,就是在想杨姐这次能成不。”
“我看悬,这次她能看上人家,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她。”
张姐点点头,但又忍不住为自己同事说两句好话,“小杨其实也不差,那个张医生也不
见得好到哪儿去,年纪差不多,工作性质也差不多,没啥好挑的。”
女人之间门就是这么微妙,她们平时怎么说小杨,那是内部矛盾,可一旦对外,小杨就是她们的一份子。
这也是清音越来越喜欢跟她们相处的原因。
“嘿嘿。”李姐笑了两声,先跑门口看一圈,确保没人,这才小声分享另一个劲爆消息:“张医生的口味跟普通人不一样。”
“咋说?”
“我听我那在药房上班的堂姐说,他跟内科一个女医生不清不楚呢,值夜班的人,外科值到内科去,人一问还说是去会诊,谁见过会诊会三四个小时的啊?”
清音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无非是男女那点子事,什么那个姘头是个寡妇,有俩孩子巴拉巴拉,她没有再细听。
她现在,只盼着时间门过快点,天快黑!
大丫二丫的中饭和晚饭刘大叔负责,清音也不用管,下班过去把她俩接回家里,给看着写写作业,监督着洗脸刷牙就行。
在等她们睡着的过程中,清音还特意去院里坐了会儿,看见刘嫂子匆匆经过。
“刘大媳妇儿这是咋啦?”
“我咋看着脸上青了一块?”
“还不是刘大,今早吵了几句嘴……”众人叹气,刘大长得孔武有力,又是在冶炼车间门干体力活的,动起手来没轻没重。
“也就是他今天值夜班,要是平时,咱们哪敢说他的事,人家以后可是要当领导搬过去厂里住的哟。”
“就是,听说他舍得花钱,前几天还请好几个科长下馆子呢,喝的酒都是茅台,茅台你们知道吧?”
……
清音对他喝啥不感兴趣,反正这些都是花的小清音的钱,今天这一顿打,是狗男人向林素芬“投桃报李”呢,呸!
不过,她也注意到,林素芬今晚已经众目睽睽之下跑了两次厕所,还有人开她玩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她苦着脸答应,装得倒是挺像。
清音确保刘大和林素芬在按计划行事,也就不再逗留,先回屋睡觉。
小姐俩已经睡得打起小呼噜了,清音把她们往炕里侧挪了挪,但心里有事实在是睡不着,一直捱着,捱到三点多,听见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直接一骨碌爬起来。
刘大应该会赶在下班之前先溜回来拿东西,所以清音必须抓住林素芬回房后的很短的时间门。
计算好时间门,清音直接跟林素芬前后脚出门,从角门出去,在后巷转了一圈,确保她离开后赶紧拎着尿壶溜进女厕所,开始挨个挨个的摸。
虽然戴着手套,但那些东西真的……她不怕老鼠不怕蛇,就怕摸到老大娘们用过的……
什么?!
居然啥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清音不信邪,又摸了一遍,依然是空空如也。
可昨晚她千真万确听见他俩对话的啊,要不是真的有东西,怎么会演得那么真?可要是真的有东西,她不藏厕所还能藏哪儿?
眼看着时间门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刘大什么时候就要回来,清音也不敢耽搁,心里把林素芬这只老狐狸骂个半死,只能悻悻往回走。
不过,这次她一生气,直接忘记走角门,一直走到正门口,看见那俩石狮子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进去可是很容易暴露的。因为刚才林素芬进去的时候顺手把大门关了,她要想进去就得喊醒睡在倒座的柳家人帮忙开门,以柳老太太的大嘴巴,天一亮林素芬就会知道她出去过。
以前,清音不会这么防备她,现在栽过一次,她可不敢小看这个女人了。
清音叹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石狮子,准备绕到后巷去。
忽然,她想起大丫说的,她们家要是有石狮子,就可以把钥匙藏在狮子嘴里,这样以后放学忘带钥匙也不怕了。
这两尊石狮子的牙齿和舌头都让人拔了,本该衔石珠的地方空空如也,黑夜里看过去黑洞洞的,仿佛藏着某种令人胆寒的怪物。
是啊,可以藏东西!
清音忽然灵机一动,她一直觉得林素芬和刘大交易的地点不会离大院太近,一直往远的地方想,万一他们玩的就是一招灯下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