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
巳时,伴随着雨声传来,整个南京城都被雨水所包围,那延绵百里的外郭城垣在雨中显得格外雄伟壮观,犹如一条黄褐色的土龙,盘卧在大地。
明东陵的宝顶地宫前,雨水在地面的青砖溅起一串串水花,四周充斥着雨水滴落树丛的声音,给紫金山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雨来的巧,在所有黄纸燃尽后方才到来。
站在黄罗盖伞下,朱元璋与朱允炆这对爷孙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地宫,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远处,朱高煦与郭英、徐增寿三人站在伞下,不同的是,郭英与朱高煦各自撑着伞,徐增寿则是由后面的兵卒为其撑伞。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好,徐增寿自己接过了雨伞,并让兵卒退下。
待兵卒退下后,朱元璋也在黄罗盖伞下与身侧的朱允炆交谈起来:
“国子监那边,事情做得如何了。”
“回爷爷,都已经准备好了,国子监内的学生随时可以出发。”即便下着雨,朱允炆却还是抬手作揖回答。
只是他的举动在朱元璋的一瞥之下,所有心思都好似曝光了一般。
朱元璋不在意朱允炆的小动作,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雨中自己撑伞的朱高煦。
“看我干嘛……”
朱高煦有几分心虚,毕竟老朱的眼神实在是很有杀伤力,每次他直视自己,朱高煦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人头不保。
“诏令国子监二十以的学子,明日尽数到大教场,再令户部、五军都督府调两卫、三十万……贯钱去大教场候着。”
朱元璋本想说调三十万贯钞,但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之前朱高煦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因此改成了钱。
对此,朱允炆眼神闪烁,但很快隐藏。
“再下旨,让户部的人点好今年旷课的岁入呈给我,另外于八月初昭告天下,今年的秋税,苏松二府,可以钞抵赋税。”
“孙儿领旨……”朱允炆心头一跳,但还是先应下,而后见朱元璋没有别的需要吩咐的,这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爷爷,苏松二府去岁缴军屯赋税,钱粮绢布等物,经折色后,大致是三百余万贯。”
“若是以钞抵赋税,那今岁这二府能够交来的赋税恐怕……”
朱允炆话说三分,但这样的话他在之前与朱高煦争辩钱钞问题时也曾说过,朱元璋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说到底,两江闽浙这广泛的江南地区占据明初大半的赋税,尤其是朱元璋提出的苏松二府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只是两个府,但是它们却占据了大明十分之一的赋税。
这两个赋税重地,单独对任何一府提出蠲免、赈灾或其它的经济类政策,对于大明朝来说,都是需要慎之又慎的提议。
如今,朱元璋仅是听朱高煦说了一下对钱钞的看法,便提出要让苏松二府的百姓以钞抵赋税。
这道旨意一旦下达,朱允炆都不敢想,今年的赋税情况会如何。
当然,朝廷的赋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朱允炆个人的想法。
他还从未见自家爷爷对任何一人的提议如此重视,哪怕是自家父亲。
“那小子所绘的矿山地图,已经找到了三处。”
朱元璋的一番话,解开了朱允炆的疑惑,但同时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仔细算了算时间,从自家爷爷派人去云南勘察到现在不过一个半月,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据他所绘的地图,居然能找到三处矿脉。
朱允炆了解矿课,知道寻矿不容易。
正因为如此,他十分清楚这三座矿脉的重要性。
它们能被这么快找到,那必定是容易开采的矿脉。
也就是说,它们能给大明带来的利益极大,而朱允炆担心的,则是地图的其它矿脉。
如果朱高煦所绘画的山脉都有矿脉,那他恐怕……
“你稍许回宫之后,让户部和五军都督府准备准备,从南直隶和浙江再迁些人去云南,不要让这三处金银矿荒废。”
“是……”朱允炆屏息凝神,心中受到的震惊已经无法言表。
“金银矿……”
朱允炆不是傻子,他清楚三处易开采的金银矿代表什么,心里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自家爷爷会让苏松二府以钞抵赋税了。
既然朱高煦对寻矿的事情说的如此准确,那恐怕他所说的也有一番道理。
这么一来,自家爷爷想用苏松二府来试探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朱允炆还是不相信,毕竟寻矿和钱钞是两码子事,他不相信朱高煦所说的事情,能接连的实现。
想到这里,他隐晦的看了一眼远处撑伞的朱高煦。
他的小动作,即便朱元璋没有回头,却也能大概猜到。
只是面对这件事,朱元璋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嘴角微扬,似乎故意为之。
“走吧,回宫。”
朱元璋转身开口,朱允炆也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跟随朱元璋向着紫金山下走去。
见朱元璋等人走来,朱高煦他们也让开了神道,而后跟了他们。
百余人开始向山下走
去,而这中元节的雨水似乎也下足了,开始渐渐变小了起来。
等众人来到山下,这雨水也堪堪停了下来,而朱元璋也带着朱允炆了大辂。
只不过在回宫前,他还是有些不舍的打开了窗户,眺望了一眼被雨水洗刷的紫金山,似乎即便坐在这里,他也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摆驾回宫!”
看了片刻,朱元璋收回目光,将窗户关,朱允炆也顺势让队伍回宫。
千余名豹韬卫兵卒翻身马,为大辂开道,而郭英与徐增寿则是指挥兵马,有条不紊的拱卫大辂。
相比较有事情做的他们,此刻的朱高煦则是蹲在紫金山下的马厩里,朝着趴在马厩内懒洋洋吃草的赤驩骂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再不起来,我们就得被人落下了,快给我起来!”
“唏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