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宋舒在公司也没看到宋忱。

果然是出差了。

宋舒松一口气。他已经收拾完东西,就等下班结束搬出去,宋忱不在,他压力反而没那么大。

他照例上班摸鱼,睡睡醒醒,偶尔学习,完全没注意到从门口缝隙伸出来的手机。

秘书偷拍完,又给宋忱发消息:[老板,小老板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发完,他又转战另一个群,[报!!老板好像和小老板闹矛盾了!]

原本沉寂的八卦群立马一群人冒泡。

[什么矛盾?]

[别说了,跟着老板出差的人才是最遭殃的]

[冷面阎王上线]

[该不会是因为小老板的女朋友吧?]

[闹矛盾了我能不能趁虚而入?]

[……]

宋舒也在绞尽脑汁发消息。

他要还沈雨钱,很大一个前提是,他需要有沈雨的银行卡账号。

宋舒愁容惨淡,一点也不想给沈雨发消息。

飞信就不能有一个转账直接转进对方账户里的功能吗!

宋舒纠结着要不要说一段开场白再转账,犹豫着好几次消息都没发出去。

沈雨:[中午好,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消息跳出来那一刻,宋舒手机差点砸脸上。

沈雨:[宋舒,可以见一面吗]

宋舒拿稳手机,看到这两条消息,都要震惊沈雨的厚脸皮。

“他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555:【可能爽到了。】

“……”

宋舒感觉头有点晕,他坐稳,打字回复沈雨:[我算了之前的账单,我把之前欠你的钱都转给你,麻烦提供一下银行卡号]

一分钟后,沈雨那边给了个卡号。

宋舒又震惊了,“这么爽快吗?”

沈雨:[所以可以谈一谈吗?]

宋舒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切换app迅速划了一笔账给沈雨的银行卡号,然后发消息:[不可以,我们分手吧]

点进个人头像,拉黑退出,一气呵成。

宋舒倒在沙发上,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没一会儿手机又震动,宋舒以为是顾楚跃发消息,拿起来一看——

冷面阎王:[图片]

冷面阎王:[?]

宋舒点开图片,发现是银行卡的短信提醒,转账金额20w,不管是卡号还是金额,都和他刚刚转账的一模一样。

“……”

卧槽你大爷的沈雨,居然特么的给宋忱的卡号!!

宋舒绷不住了,把沈雨从黑名单拖出来,[……你有病?]

沈雨:[忘了告诉老公,宋忱也给了我一张支票^^,那些钱就不必还给我啦]

话说一半的神经病,宋舒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还是把沈雨拉黑了。

……

下午下班(),宋舒收拾好东西从小区出发(),很快回到原来的房子。

没了宋忱在身边,宋舒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不在的这些时间,家政阿姨都有上门打扫,房间还是和他离开前一样。

宋舒进去走了一圈,实在是有心理阴影,又拖着行李箱出去。

蹲在门口崩溃:“555,我不行,我总是觉得有人在看我。”

加上摄像头还是沈雨那变态放的,宋舒的心理阴影更重了。

宋忱发给他的报告他还没有看,关于沈雨和沈屿的关系,宋舒是一点也不想去思考。

细想对于直男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宋舒蹲在角落画圈圈,脚边是放着的行李箱,他有些丧气,“我还有一万多,先去住酒店好了,”

555温馨提示:【酒店也可能有摄像头。】

“……”

宋舒灵魂出走,“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摄像头。”

夜晚的楼道并不安静,很多户人家都陆陆续续飘出做饭的香气,偶尔还能听到小孩不愿写作业,爸妈教训的声音。

宋舒左右看看,还是觉得饿了,拖着行李箱去了附近一个24h便利店买东西。

便利店的东西对现在一贫如洗的他来说还是贵了点。宋舒去打折区挑了一款临期的盒饭,又拿了瓶快乐水,排队结账。

便利店有提供就餐区域,还有微波炉、热水等自助,宋舒准备结完帐去那边热一热盒饭,没想到付款的时候,收银员突兀地按住他买的盒饭,“宋舒?”

因为很久没出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视线,宋舒戴着宋忱当初漫展买的帽子,还围了围巾,正面看过去五官是不怎么能看清楚的。

很熟悉的声音,宋舒愣了一下。他抬头,又看见地铁酷哥那张脸。

地铁酷哥穿着便利店收银员制服,也戴着帽子,弯唇笑:“真的是你。”

……

“你怎么拿着行李箱?”

地铁酷哥换班之后,和宋舒一起坐在就餐区域,还给宋舒买了两个面包。

宋舒咽下嘴里的饭,含糊:“有点事情,需要搬家。”

地铁酷哥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只是把手边的饮料递过去,“慢点吃,

别噎着了。”

忙了一天,宋舒还是很饿的,一边吃一边和地铁酷哥聊天,多少找回了点初中下课和朋友一起吃午饭聊天的感觉。

也许是地铁酷哥身上气息太温和,宋舒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最近很倒霉,感觉心情都坏透了。”

宋舒往嘴里塞了口饭,有些沮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地铁酷哥咬一口面包:“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具体困难肯定是说不出来的,也没办法说出口,说出口酷哥也没办法帮他。

宋舒摇头:“只是太烦了。”

他说完,又

() 觉得只说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开口:“我们好像每次遇到你都在打工。”

酷哥该不会真是个打工皇帝吧?

宋舒视线出现一罐可乐,有些粗糙的指节握着罐子,他循着那双手过去,撞进酷哥含笑的视线里。

宋舒这一刻真感觉他是在和朋友一起吃饭,有些受宠若惊地拿起自己的可乐。

两个罐子撞在一起,冰凉水汽迸发,有些肆意。

地铁酷哥垂眼,思索着回答:“大概是体验生活?”

宋舒浅笑:“体验生活也挺好的。”

他吃干净最后一口盒饭,“谢谢你陪我说话,我心情好多了。”

酷哥松了松帽子,很廉价的便利店员工帽,在他身上却显得很贵气。

“我很喜欢和你聊天。”

宋舒的可乐还有一点没喝完,“你上次出的cos很帅。”

话题跳跃得很奇怪,主要是宋舒想到宋忱了,不可避免又想到沈雨,紧急刹车的同时想起地铁酷哥也在漫展上出了cos。

还是个很帅的肌肉男角色。

地铁酷哥眨眨眼,“下次可以一起去漫展吗?”

最后一口可乐也喝完,宋舒站起来,唔一声,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有机会的话。”

大抵是没机会的,那时候他估计已经脱离世界。

“你是要去住酒店吗?说起来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地铁酷哥也跟着站起来,他帮宋舒拿过行李箱,“我叫谢景。”

谢景?

宋舒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又一下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转身,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谢景。

谢景长得很帅,耳垂下有一枚纯黑耳钉,脸蛋标致得如同高中校草,不笑的时候有点冷,笑起来露出虎牙,又有点单纯的小坏。

宋舒又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他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阵,死活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熟悉。

呢喃地重复了一遍,“谢景?”

谢景目光闪烁:“如果你想去住酒店的话,不如来我家住怎么样?”

看宋舒下意识拒绝,谢景又说:“不是和我住。我有一间空房子,在我住的房子对面,因为最近缺钱想租出去,你要当第一个租客吗?”

……有两套房的打工皇帝,还缺钱?

宋舒正觉得魔幻,突然想起来谢景的谐音,谢静。

!!这不就是黄油里沈雨的白富美闺蜜谢静吗??

宋舒当初只喜欢沈雨这位女主,对女配谢静的关注很少,所以第一时间还没能想起来。

“……”

他妈的,也性转了是吧。

宋舒一瞬间感觉人生黑暗操蛋,甚至谢景伸手过来的时候都下意识躲开,为此还差点摔了。

他扶住一旁的桌子,表情多少有些勉强,讪笑:“我没、没事,房子的话就不用了,我其实只是搬去我朋友那边住,已经答应他了,也不好拒绝。”

宋舒的反应在谢景看来,大抵是突兀和过激的。明明刚刚还聊得很愉快,为什么倏地那么抵触。()

谢景的手生生滞在空气中,不明白宋舒突然的态度转变,他到底是失落的,随后又很快笑起来,这样吗,那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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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谢你。”

宋舒逃似的离开便利店,到一个长椅坐下,绝望开口:“555,你的唧唧配平原则一点用都没有!”

【我倒是好奇他怎么每次打工都在你出现地点的附近啊,他真的只是打工吗?】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如果不是巧合,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跟踪?

一阵冷风席卷着干草幽幽吹过。

宋舒搓了搓手,“怎么可能,谢景一看就是正经人,你别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

555摊手:【我只是实话实说。】

截至目前,剧情已经全部乱掉了。出场人物有炮灰渣男定位的宋舒、渣男小弟顾楚跃、“女主”沈雨和“女配”谢景。

宋舒数了一遍,这才发现关键问题:“我草??男主呢??”

【我草??男主呢??】

“……你问我??”

【你问我??】

宋舒黑线,“555,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555心虚:【咳咳,其实你问的问题我都上报总部了,包括你穿进来没有任何记忆的问题。】

【现在也没有线索,还

是等总部回信吧。】

宋舒叹气,拿起手机想着订酒店,一双干净的帆布鞋出现在视野之中。

先前他一直和555说话,没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

宋舒循着视线过去,看到了一张精致熟悉的脸。

沈雨穿着夹克牛仔裤,长发落至肩颈,精致面容雌雄莫辨,水蜜色的唇水润,看着很好亲。

忽略他的性别,这是很斩男的妆容,起码很斩宋舒。

555不由感叹,除了性别,沈雨真是把宋舒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沈雨冲宋舒笑,“宋舒,我们谈一谈?”

沈雨气息来得又快又急,宋舒下意识后仰,抓着长椅的手指攥紧,想起来先前发生的事,呼吸都有些惶恐:“你…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想过宋舒会抗拒,也想过宋舒会怕他,却没想过宋舒会如此惧怕。沈雨顿了顿,他后退两步,“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他视线往下,扫过宋舒的指节,“手指可以稍微放松,握这么紧会受伤的。”

[“你握那么紧,你会不舒服,我也很疼,放松一点,从上到下,摸摸它就好了。”]

那些贴着脸颊耳语的亲密画面浮现,宋舒被烫到似的,耳朵尖都是红的,与之而来的,是有些剧烈的反胃感。

沈雨一直在骗他。

宋舒脾气从来都不差,他很佛系,明白如果很多事都放在心里反而会让自己不好受,所以他多数时候都不太计较别人越界

() 的行为。

如果说上个世界他对爱丽丝还有歉意,那么这个世界他对沈雨只有厌恶。

上个世界爱丽丝没有骗他,是他没搞清楚状况。但这个世界,沈雨带着目的接近他,有意识地在骗他。

因为生气,宋舒的语气也很反感,“我不想和你聊,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怕让沈雨爽到,宋舒斟酌着说出了每一个骂人的字。

因为长期女装,沈雨很瘦,脸很小,下巴尖尖的,表情沉静,站在面前空旷地面有些脆弱,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走。

宋舒疯狂晃了晃脑袋,把莫须有的同情心晃出去。

他还记得沈雨死死压着他不让他动作。沈雨力气大,又会演戏,再被骗他就是真傻子,脑子有坑,才是最应该被同情的弱智QAQ

沈雨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纤长的眼睫微颤,“我不是想辩解,你知道双性吗?”

宋舒瞬间想起了上个世界的莉莉丝,又想起555说的唧唧配平,狐疑看向沈雨,沈雨也回视他。

沈雨视线太平静了,宋舒完全看不出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内心挣扎一番,宋舒犹豫,“你…真的是?”

沈雨摇头:“我不是。”

“……你不是你说个泡泡茶壶!!”

宋舒忍住比中指的冲动,真是草了,“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沈雨低垂着眼眸,就像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我不这样说,你不会理我。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而已。”

宋舒原本气得有点头脑发热,一阵风过来反而又冷静了,他看向沈雨:“所以你骗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似乎是冷了,沈雨在掌心呼了口气,眼睫也落了些水汽:“至少我觉得我是女孩子这一件事情上,我没有骗你,我有性别认知障碍。”

“这一项病症你大概能在宋忱给你的调查报告里看到。”

宋舒想起还未接收打开的文件,对沈雨说的话持怀疑态度。

555:【我可以帮你看看。】

555能替宋舒回消息,自然也能替宋舒看文件。

AI扫描文件的速度总归要比人眼迅速的,很快555回信:【我草,这次他居然说的是真的。】

“……??”

宋舒下意识看向沈雨,沈雨也一直在看他,目光沉静,却似乎蛰伏着蠢蠢欲动的野兽。

撕开女装表象,沈雨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偏执的白切黑,外表看起来纯洁柔弱可怜,内里比芝麻糊还黑。

简直就是黑芝麻汤圆的拟人。

宋舒从沈雨话里的陷阱跳出来,他硬邦邦地开口:“不管你是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沈雨把手放在口袋里,弯唇:“你居然相信了吗?”

“刚刚那句话也是在骗你的。”

宋舒:“………”

555:【………】

谎话精!!

宋舒比中指,骂了句脏话,“停下来和你聊天是我今天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说完宋舒拉着行李箱想走,沈雨却很温和,眼底涌动着汹涌浪潮,“生气了?”

“你之前也骗了我很多次。”

骗骗骗,谁骗你了!

宋舒冷笑,再次回头比中指:“滚,我可没有你那么会骗人。”

“你说你喜欢我,爱我,却还是出轨别人。天天去会所,和那群所谓的兄弟鬼混…”

沈雨的声音极轻:“那时候我们都要订婚了,不是吗?”

“宋舒,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宋舒这下走不动了,他像是生根了定在原地,脚步都有点迈不开。

这不是游戏剧情吗?沈雨也拿了游戏剧本??

宋舒身体有些僵硬地回头,沈雨还是站在原地,一如往初地安静看他,水蜜色的唇轻启。

“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沈雨的话指向性非常强,宋舒生出了点身处悬疑剧般的毛骨悚然。

555看不懂了,【不应该你惹他生气么,你那么生气,暴怒值也不会涨。】

宋舒:“……”

“你说得对。”

宋舒突然就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管沈雨说什么,他最后都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后沈雨说的那些可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狗屁悬疑,管他呢。

宋舒坚定信念,思索了一阵,说:“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渣男。”

“所以你别喜欢我了,我就是个渣男。喜欢渣男是没有结果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宋舒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向沈雨的目光真诚无比,好像真的在劝他脱离苦海。

沈雨突兀地、没由来地感到荒唐。

除了骗人的那一段,他说的那些话似乎都没进到宋舒心里,宋舒只是听听就过。愤怒、悲伤…那些复杂的情绪,如同一颗石子扔进湖中泛起的涟漪,不过片刻便消弭。

好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终于找到起始的那一根线头,沈雨唇边一直若有似无的笑容消失。

宋舒一鼓作气把接下来的话都说完,“别喜欢我了,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会接受男生,我们没有结果。”

从开始到现在,宋舒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他用男装试探,即使是宋舒最喜欢的动漫人物都会被拒绝。

沈雨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只是还会抱着不为人知的奢望——也许宋舒不是那么抵触男人,也许宋舒对他的喜欢可以盖过这些抵触。

沈雨瞳孔颜色是有点浅的茶色,他看着宋舒,莫名其妙地又开始笑。

笑什么呢?

好像也没什么可笑的,要说真的可笑的,大概是他自己。

他谋划了巨大骗局,从女装到网恋,再到漫展上的见面,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

在决定以“沈雨”身份生活的那些时间里,他自残过,发疯过。

——宋舒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抛弃他,为什么要做下这一切让人难过的事,留下烂摊子离开。

这一切归根到底是没有答案的。因为答案都在宋舒那儿,宋舒不说,那便没有答案。

主动权在宋舒手里,控制他的绳索也在宋舒手里,那么答案便是不重要的。

不管答案如何,不管他是沈雨还是沈屿,他都缠着宋舒。像是阴魂不散的厉鬼,日日夜夜缠着,无数次问:“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说得多了有些廉价,说少了又觉得不知足。他是贪心的,他宁愿廉价,所以他一直问、一直问、企图得到宋舒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换来的却只有宋舒的推拒。

谎话说得太多,也会把自己骗进去。

这场骗局里,说到底也只有他一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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