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板正着腰身,双手放腿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戏台,便是脑袋都不敢转一下。

初时,只是为了逃避偷看被二爷逮个正着的窘境,很快便被精彩的表演给吸引了注意力,渐渐地看得入了迷。

阿笙从前就喜欢看戏,只是以前大都是临时搭建的戏棚,戏台远没有这般大,台上伶人的戏服、头饰,也远没有这般华丽,至于伶人的水平,更是大相径庭。

沈晔芳举手投足,媚态横生,极尽风流。

阿笙眼睛睁大,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好!!!”

“好!!!”

沈晔芳身段柔软,杨贵妃卧鱼闻花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当真是风情万种,艳冠后宫。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可见其功底之深。

阿笙无法叫好,及至精彩处,跟众戏迷一样,双手激动地鼓着掌。

仗着阿笙在专注地看戏,二爷便光明正大地看起了阿笙。

十七岁的阿笙。

会呼吸,会慌张地躲避他的眼神的阿笙。

谢放想起,上一世,哪怕他后来同阿笙一起同住了好些日子,只要是跟他的眼神对上,阿笙依然会慌慌张张地避开。

可他那时,分明已经是个废人。

但在阿笙的眼里,他仿佛还是那个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风流无二的谢二。

又或许,在阿笙的眼里,瞧见的从来不是谢二爷,而是他谢南倾。

上一回见面,到底太过匆匆。

那时,他久病初愈,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便是吃几口奶酪,肠胃吃不消,便是想要久留阿笙都不能。

后来身子才总算一日强过一日。

近日,所有的一切才渐渐地步入正轨。

他也总算有机会,约阿笙出来,仔细地让他瞧个够。

本来是想“约”的家里,上回没能见着。

短时间内,又不能再点长庆楼的食物,不然陶叔是真该要有意见了。

谢放便这么一直盯着阿笙瞧,只是怎么瞧也瞧不够。

二爷亲口说的,让阿笙别看他,看戏。

这会儿阿笙真看戏看得目不转睛,连个余光也没朝他这里瞥过一眼,二爷反而吃味了。

瞥了眼戏台,沈晔芳的贵妃的确身段婀娜,难怪阿笙看得这么入迷,于是愈发明火执仗地盯着阿笙瞧——诚心要阿笙注意到他呢。

二爷哪里知道,便是他什么都不坐,只是坐在那里,阿笙都极难、极难不去注意到他。

阿笙哪里是看戏看得太过入迷,才余光都没有朝他这里瞥一下。

阿笙是不敢呐。

阿笙将掌心都拍红了,愣是脸脑袋都没勇气转一下,只傻傻地跟着周遭的人一起鼓掌再鼓掌。

怕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做,又会转过头,去看二爷。

掌声总有停歇的时候。

大家都止了手,阿笙也就渐渐地也跟着停了下来。

手一得空,注意力不再全部都在戏台上,心思便不由地再难集中。

阿笙一双眸子盯着戏台,悄悄地、缓缓地移了移眼珠——

想知道二爷是在做什么。

也想知道,投入看戏的二爷是什么样子的。

阿笙拿余光去瞧二爷,同二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阿笙呼吸一促,心跳得像胸口怀揣着一只兔儿一般,蹦跳个不停。

二,二爷可是也在看他?

阿笙哪里敢去向二爷求证,二爷是不是当真也在看他。

至多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严格来说,这一回,是二爷偷看被阿笙给逮住了。

二爷没事人一般,便是连个眼神也没有躲一下。

反而是阿笙这个被偷看的,睫毛轻颤,慌张移开了眼神。

脸颊通红。

这一回,从戏结束,阿笙都始终没敢再拿余光往二爷这边再瞧过一眼。

台上的灯光,落在第一排。

映着阿笙通红的脸颊,便是连脖颈,都映着薄薄的殷红。再被灯光这么一映照,那殷红便又红了几分,分明比台上风情万种的沈晔芳都还要叫人心折。

谢二乱了呼吸。

想起阿笙在床上的光景。

阿笙太容易害羞,只要稍微一侍弄,便是这般连同脖颈,甚连身子都染上殷红。

重生到现在,谢二还是还是头一遭感受到来自这具身体的情|欲。

许是这具身体年轻,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他眼前的人是阿笙。

谢放在心底嗤笑一声。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便是成天醉卧花荫,听曲,也从未有过这样。

难怪人说,沾了荤腥后,再要茹素,便需要较之从前更大的毅力,且未必能够真就戒荤成功。

至少,他是不能了。

戏到了尾声。

台上,沈晔芳带着一众伶人向观众谢幕,

掌声雷动,险些要将戏园给掀翻。

阿笙也再一次跟着鼓掌。

掌声慢慢地小了下去,人群开始退场。

阿笙坐在位置上。

他从前也是等人都散场,他才会慢慢离

场。

要不然,容易被人群裹挟着,被挤倒或者绊倒。

一个哑巴在人多的地方,要是被挤倒或者被撞到,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因为无法出声,无法呼救。人们便很难注意到他。

阿笙等着人们先走。

人开始往外走。

后排的人走得稍微早一些,渐渐地,便是阿笙这一排的人,也在逐渐地散场。

唯有二爷还在位置上,没见起身,只是人们经过,同二爷打招呼时,二爷也会同人说个几句。

阿笙有些心焦。

他……他想去小解一下。

阿笙又等了等。

他这一排的人也几乎都走光了。

二爷似乎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阿笙硬着头皮,不得不转过脸,同二爷打招呼,打着手势,“二爷不……不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