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同这位周公子实是没什么好“说”的。

刚好有一辆人力车经过,阿笙便跑开去,到路上伸手将人力车给拦下。

谢放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阿笙。

见阿笙将拦下人力车,未等他开口,那头谢放便对周霖道:“阿笙替我叫了车,先行告辞。”

周霖错愕。

这般快?

他甚至未同南倾单独说上话!

都怪那个哑巴!

像是全然没听见谢放方才的那句“先行告辞”,周霖陪着谢放一同走到人力车前,笑着道:“往后我会经常在店里,只要南倾有时间,可随时过来找我。”

阿笙听见周霖的这句话,垂着脑袋,低头瞧着自己的黑布鞋。

他这黑布鞋上沾了点灰,不似二爷同周公子的鞋,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尘垢。像是提醒着他,二爷同周公子两人,同他处在截然不同的世界。

谢放淡笑道:“就怕雨新太忙,抽不出时间来陪我这个旧友。”

阿笙将视线从自己的鞋面上移开。

佯装没有听出谢放话语里的婉拒,周霖语气含嗔,“南倾莫要取笑我。”

阿笙微抿起唇,再次盯着自己鞋面上站着的那一块灰。

二爷在姚公子、梁公子他们几位公子面前解释,说是他同周公子之间,和几位公子的情谊一样,并无其他。

是姚公子、梁公子他们几个人误会了二爷同周公子的关系。

那么,那周公子本人呢?

周公子……是如何想的?

他不喜欢二爷同这位周公子说笑。

虽说……他方才听二爷的语气,并未听出几分取笑的意思。

阿笙低垂的脑袋被轻揉了下。

阿笙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

谢放收回轻揉他发顶的手,笑着道:“进去吧,日头晒。回头等抽了空,来春行馆,请你吃冰镇西瓜。”

阿笙心里头的那点不高兴一下便散去了,乌眸晶亮。

二爷只邀了他去春行馆吃冰镇西瓜,并没有邀请周公子!

阿笙知晓自己这想法未免过于小气。小气就小气么,反正他这会儿就是高兴!

眉眼弯弯,颊边绽开一对深深的酒窝,开心地朝二爷点了点脑袋,“好”。

边上,周霖将谢放方才对阿笙亲昵的举动悉数看在眼里。

心底震动。

南倾对……对这个小哑巴,总不能……真的动了真格了?

不!

他不信!

他不信,他有哪一点输给长庆楼的这个哑巴少东家!

人力车夫还在边上候着,谢放上了人力车。

阿笙挥手同二爷告别。

人力车载着谢放离去。

周霖竭力忍住,这才没有让唇边的笑容过于僵凝。

他以为南倾在邀请过小哑巴之后,至少也会邀请他空闲时去春行馆坐一坐。

竟是没有!

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唇边的笑容却是容愈发温煦,周霖转过身,“这段时日,似乎经常瞧见少东家同南倾在一起。”

语气闲适,仿佛只是同阿笙话家常一般。

阿笙抬脚往店里走的步子一顿,乌色的眸子含着询问,不知周公子忽然说这句话,是为何意。

“少东家别误会,南倾同谁在一起,不同谁在一起,我自是无权过问的。只是最近几回,总是能见到南倾同少东家在一起。出于好奇,这才……”

周霖顿了顿,弯起唇,笑着道:“希望少东家不要怪我这话问得唐突才好。”

阿笙拧着眉头。

他这会儿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每回见到周公子,他心里头隐隐都会有些不大舒服——

每次听周公子说话,他总要误以为二爷同周公子之间有些什么。

如若先前在包间,二爷不是亲口向姚公子、梁公子他们解释了,他同周公子之间并无其他,只怕这会儿听了周公子的这一几句,他定然会有所误会。

还有一事,阿笙不太明白的是,周公子既是觉着说话会有唐突到他人的地方,为何还要问出口呢?

除却明知故问,阿笙想不出旁的可能。

周公子以为他会因为这份唐突而“不快”,又或者,想要从他嘴里探听到什么?

阿笙不喜欢耍心计,却不意味着他傻。

阿笙比划着,神色淡淡,“嗯,我不怪周公子。”

周霖没瞧懂阿笙的手势,试探性地问道:“少东家这个手势的意思是,不……不什么?”

未等阿笙再比划一次,只见周霖一脸歉然地道:“抱歉啊,少东家。我实在瞧不懂你的手势是什么。”

嘴里头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实在瞧不出几分“过意不去”的神情。

周公子脸上的神情,阿笙并不陌生。

那是正常人,对于身体有缺憾之人一种高高在在上的,理所当然的嘲弄。

只不过,周公子比那些人隐藏得都要更好一些罢了。

阿笙是个哑巴,可不代表哑巴就便要理所当然地受人嘲弄。

阿笙指了指周霖,又指了指地面,意思再明显不过,“还请

周公子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这个手势,周霖瞧明白了。

好奇这个哑巴究竟想做什么,周霖也便站在原地,等了等。

片刻,阿笙出来了。

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纸。

周霖的视线落在阿笙手里头的那张纸上,这是写在纸上了?

将阿笙递过来得纸接过去,待瞧清楚纸上上的字,周霖微变了脸色——

“没关系,我不怪周公子”。

“希望少东家不要怪我这话问得唐突才好。”

“没关系,我不怪周公子。”

周霖方才不过是客套一下,哪里想到这个哑巴竟还特意回去店里,用纸笔答复他!

不知情地看了这纸张上的内容,还以为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求得对方的原谅,对方才回复这么一句!

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周霖笑了笑:“如此,谢过少东家。喊少东家似乎生疏了一些,阿笙,我喊你阿笙好不好?”

周霖故意同阿笙套近乎,为的自然不是阿笙。

他方才未曾从阿笙嘴里套得任何关于他同谢放之间的只言片语,自是不死心。

阿笙虽未猜到周霖的具体意图,却多少猜出对方的心思没这般简单。

“阿笙不敢高攀。我还有事要忙,告辞。”

前头的手势,周霖只瞧懂了阿笙朝他摆手的动作,猜想应是拒绝的意思。

尚未从阿笙竟拒绝了他的错愕当中回过神来,便瞧见阿笙朝他拱手作揖。

转身,回了店里。

周霖面上仍旧是笑着,袖口里头,紧握成全的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

这个哑巴,可是在瞧不起他?!

不过是个哑巴,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少东家,对面福满居的东家,同您说什么了?”

“那人可有受欺负您?”

“那位东家也真是奇怪,他应当知晓您是咱们的少东家吧?怎还拉着着您,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阿笙回到店里,大力他们便围了上来。

这会儿店里不忙,只有两三桌客人在用餐而已。

方庆遥听见了,低斥道:“一个个地胡说什么呢?人家打开门做生意,不为和气求财。噢,专门走到我们门口来,同阿笙过不去?你们几个你们的屁股想想,有这种可能吗?

去忙你们的事情去。”

大力他们被掌柜的这么一训斥,顿时讪讪地闭上嘴,各自干活去了。

当爹的把阿笙叫到僻静的过道,低声问道,“阿笙,那位福满居的东家同你说什么了?我瞧他似乎同二爷认识,是不是?”

阿笙心知,爹爹定然是瞧见周公子同二爷说话了。

阿笙点了点头,“周公子同今日来店里的姚公子、梁公子他们几位公子一样,都是二爷的朋友。”

方庆遥神色变了变,迟疑地道:“那二爷是一早就知道……”

知道那位周公子将店开到他们对面来了?

今日这顿饭,以及所谓的佣金,是在补偿他们?

不,不对。

他们算哪根葱,二爷哪里会因为这个便特意补偿他们。

再一个,开店的人是周公子,决策人也是周公子,无论二爷是不是一早知道,这件事都同二爷无关。

虽说,心里头有些不舒坦。

二爷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周公子要在他们对面开酒楼这件事,阿笙还真的忘了问二爷了。

不过……

阿笙比划着,“二爷

同周公子关系算不得多亲近,兴许也是这两天才知道?”

方庆遥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真要是什么亲近的朋友,哪能那位周公子今日新店开张,二爷不去给朋友捧场,来我们店里的道理。

我猜,那位周公子之丢下他店里那么多客人了,跑到我们店门口,便是极力邀请二爷去他们店里坐坐的吧?”

阿笙竖起大拇指,“爹爹聪明。”

方庆遥没好气地睨了儿子一眼。

哪里是他聪明。

真正聪明的人,该是那位周公子才对。

二爷明明同周公子是朋友,朋友新店开张,头一天却只来了他们店里。

这事要是在圈子里传开,少不得会有些闲言碎语。

周公子这会儿亲自邀二爷去他店里坐坐,是再完备不过的选择。

一来可以为他店里添人气,二来,二爷既是两家店都去了,说明长庆楼也无甚特别,不过是恰巧约了人,在长庆楼谈事罢了。

可二爷只来了长庆楼,未去福满居。

这里头的说道可就截然不同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二爷就是奔着他们长庆楼来的!

二爷这回,可真是给他们长庆楼大大地添了一回人气!

方庆遥感叹地道:“哎呀。这么一想,二爷今日何止是雪中送炭。”

阿笙附和着爹爹,点了点头。

阿笙自小在长庆楼长大,这里头的门门道道,他虽没有爹爹同师父两人精通,可多少也知道一些。

周公子这般殷切地想要二爷去他店

里,为的绝不仅仅只是想他自己所说地那样,邀二爷去店里坐坐,给添添人气。

二爷前头来了店里,姚公子、梁公子他们几个人亦是一起过来了。

店里不少客人见二爷没去对面的福满居,反倒是来了长庆楼,亦是颇为好奇。

他方才同二爷出来,还听见有客人问大力,二爷楼上包间都点了什么菜。

海参、鱼翅未必人人都吃得起,炸虾球、清滋排骨、豌豆菱角却是人人都可尝上一尝。

有一桌客人,便是参考了二爷的菜单,点的这几样。

普通百姓对于像是二爷这样的权贵人物总是有着较强的好奇心,还会不自觉地效仿,大概就是报纸上写的所谓名流效应。

若只是希望二爷去他店里坐坐,何时不能坐?

何必在新店开张,店里人满为患地情况下,还亲自跑到他长庆楼对面来?

无非,看中二爷的身份,为自己添脸面,更为着日后的人气罢了。

方庆遥:“阿笙啊,我瞧二爷似是十分赏识你。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要好好报答二爷。咱们不能辜负了人家今日的情谊,知道吗?”

阿笙用力地点了点脑袋,比划着:“放心吧,爹爹,我会的。”

往常,长庆楼后厨的灶火,每

回总要过了午后两点多的光景,才会彻底熄灭。

今日却是两点不到,其中两个灶台便熄火了火。

只有一个煨着蒸笼的灶台,中火蒸着糕点。

阿笙的菱粉糕已经塑成型,只差最后一步放在蒸笼里将其蒸熟即可。

其他都休息去了,厨房里,只阿笙一人在看着火。

因着无其他的事事,阿笙便去了账房的内室一趟,去取了纸笔同颜料,随意搭了几块木板,当作是画画的台面,打算设计几样时令糕点的图案,好让点心更加精美一些。

通过上一回枣泥山药糕的成功,阿笙是彻底尝到了“卖相”的甜头。

他发现,只要是糕点的外形同图案愈好看,做出来的糕点便愈发受欢迎。

当然,不仅限于糕点,其实其他菜品也是一样的。

只是其他菜品跟难一些,需要兼顾外形同味道,这得需像是师父、爹爹那样有个几十年经验的师父,方能得心应手。

而糕点的图案创作于他更为简单一些,他也更为擅长一些。

阿笙将画笔沾上颜料,画几款图案,打算都给试一回。

看看究竟那一种图案客人最为喜欢。

阿笙盯着自己纸上的几样图案,犹豫着,是不是……可以根据不同客人的喜好,除却做出味道上的改进之外,还可以在这糕点上头创作不一样的图案呢?

想到这里,阿笙愈发加快了手中作画的速度!

不若都试一试!

不试一试,怎知道结果呢?!

后厨几个伙计将厨房、灶台打扫干净之后,便彻底没了事。

阿泰忧心忡忡地道:“师父,您说那福满居搞什么进店就送银耳莲子羹的活动,究竟要搞上个几日?”

阿松眼珠子骨碌地转了转,故意也装出一副担心模样,“是啊,师父。这福满居才开店头一天,咱们生意便受到了影响,这往后……“

后厨没事可干,便在相对较为阴凉的僻静处,找了一张空桌,彼此围坐着。

也有伙计靠在旁边桌上,趴在那儿打盹儿的。

乔德福手里头持着一杆长烟杆,抽了口烟,在说话的阿松的脑袋上敲了一杆子,面色微微沉了沉,“往后什么?往后他还能天天送莲子羹不成?”

这种会涣散人心的话,如今哪里能说!

“哎呀,师父,痛痛痛。”

阿松捂着脑袋喊疼。

师父的手劲是越来越大了!

乔德福缓缓地将烟从口中吐出,“新店开张,总归会有亲朋过去捧捧场。福满居现在瞧着人是多,可人家这一天想来,你知道利润有多少?

人可不能只看眼前的,尤其是开店做生意,最关键的,还是得看后续这店,能不能盘活起来。酒楼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味道,是经营。味道有你们师父我把关,经营有咱们掌柜。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乔德福这一番话说下来,伙计们一

个个顿时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瞬间安心下来。

乔德福进一步道:你们啊?()_[((),真要是闲着没事,向阿笙学习,学习。你看你们一个个地在这儿讨论店里的生意会不会受到福满居的影响,可没一个人在想解决的法子。”

阿松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呵。

人家可是长庆楼的少东家,人家当然要费尽心思地想办法了!

让他们想解决的法子?

那他们要是真想出法子,这长庆楼,是不是有他们的一份呐?

再说了,他就不信,不过是一份菱粉糕,还真能让他们长庆楼压过福满居不成!

“来,来,来!各位主顾们,打今儿起,只要在咱们店里用餐,均可送一份菱粉糕啊!好吃又不甜牙的菱粉糕免费送!免费送啦!!”

“陈老板,赵老板

,来,来,既然都路过了,便进店来坐一坐嘛。今天进店,不但菜的价格实惠,还有菱粉糕免费送呢!”

“大力?你可别诓我们这些老主顾啊!是不是真的免费送啊?”

“林老板,这还能有假?咱们掌柜的说啦,只要是今儿进店,在咱们店里不管是点一壶茶,还是点一瓶酒,俺么您只是点一盘瓜子,咱们都送您一份菱粉糕,让您带回去给林嫂,给您家的两个孩子尝尝鲜。啊。”

大力说着,就挽着问话的林老板的胳膊往店里头走。

“呸!恶心,下作!学咱们的!”

“就是!恶心谁呢!”

福满居的伙计瞧见对面长庆楼的伙计,也学他们大声吆喝,还故意选他们休息的时候才开始吆喝着,招揽客人,简直给气坏了!

是他们东家想出的吆喝招揽客人的主意,他们长庆楼凭什么学了去!

不但学他们吆喝,竟是将他们进店免费的那一套也给学了去!

恶心人!

周霖在楼上包间,便听见了对面长庆楼的吆喝声,他起初不以为意,认为对面长庆楼不过是东施效颦。

符城的百姓兜里没几个钱,要进店里花钱才能得的一份免费菱粉糕,对他们来说,哪里有免费的莲子羹好喝。

是他算漏了,长庆楼毕竟在这地界开了这些年,对那些客人,自是比他要相熟一些!总有一些客人会给方庆遥或者是长庆楼那位乔师傅的面子,进去店里。

周霖来到大堂,听见伙计们之间的议论,走过去,低声吩咐道:“你们也从现在开始喊。喊得比他们要更大声些。”

“是,东家。”

呵!

学他们是么?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来他们店里的人多,还是去长庆楼的人多!

“哎呀,方掌柜的这是坐不住了吧?周老板啊,还是你厉害啊,能够让方掌柜的都坐不住了。”

“是啊,周老板,您是不知道,那方庆遥在这开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免费送过什么!您这是,直接将人家给打慌啦!这一下

() ,可算是在咱们符城打响咯!”

“周老板,您这是……年轻有为啊。”

周霖折身回到大堂,几个客人开玩笑地道。

“几位老板莫要取笑我。雨新没什么经营酒楼的生意,不过是求个广结善缘罢了,哪里就是要同方掌柜的对打的意思。”

“周老板,谦虚了啊。”

“哈哈哈,可不是。你没有对打的意思,可你瞧对面,不是慌了么?要不然,哪能也跟着你学什么免费送什么,是不是?”

周霖垂眸,掩去眼底的得意。

慌了?

慌了才好。

阿笙从厨房将菜端到大堂,客人的桌上。

听见门口大力带着几个伙计在外头吆喝,很是哭笑不得。

听爹爹说,是大力自己的主意,非要拉上店里伙计一起,也站到门口去吆喝。

爹爹竟也同意了。

不得不说……

吆喝这一招确实管用,今日店里的客人虽还是不若福德居那般人山人海,可比昨日已然多了不少。

有客人反映厨房上菜太慢。

周霖便跟几位身边的这几位客人说了一声,打算去厨房瞧一瞧。

忽地听见外头有人议论。

“哟!长庆楼也有免费送啦??”

“长庆楼是要进去花钱才能有得送!福满居可是免费呀!”

听到这里,周霖目露满意之色。

“可……可我长庆楼少东家的糕点做得好吃呀!上回做的山药枣泥糕,后头做的玫瑰饼,再是前阵子的什么青梅饼!一样赛一样地好吃!又不会粘牙!

我要去长庆楼。”

“那,那行……咱们,咱们便先去长庆楼?”

周霖脸色微变。

“对嘛!福满居反正不管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免费领那莲子羹呀。走,走,先去长庆楼。要是那菱粉糕好喝,哎,你说,吃了菱粉糕,再去福满居喝莲子汤怎么样?

“嘘——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被福满居的人给听见。要不然,人家一准将你给拦下来。”

“为啥要拦我?不是他福满居说的么?凡进店免费?”

“哎呀!同你说不清楚!不是说要去长庆楼?走了,走了。”!